第62章 第62章
沒羞沒臊的好日子總是短暫的。
馬上就要過年了,有鑒於荀軾如此惡劣,荀轍公報私仇,乾脆把整個過年的所有年貨採購、所有布置、所有旅行安排全部交給了荀軾,自己和老婆兩個人優哉游哉左看右逛,每天就是拿著手機對荀軾指指點點,橫挑鼻子豎挑眼。
哦對了,他還說要吃哥哥親手做的飯。
荀軾這麼多年,基本只會做生意,對於過年,他唯獨會的就是給別人送禮。現在讓他來籌劃過年,而且還做飯,那無疑於是讓牛彈琴。
愁啊。
顧野夢表示十分同情,她永遠支持荀軾,然後拍拍屁股溜去陪荀母小侄女逛街了。
別看她,她哪兒會做飯搞這些,她讀書時住慣了學校,工作了吃慣了外賣,整個人在生活上都是廢的,好嗎。
再說了,幫荀軾跟父母搞好關係,不也是重要的準備工作嗎?要不兩家聚在一起過年,多尷尬啊。
「能不能別為自己的偷懶找借口啊。」
聽完顧野夢洋洋洒洒的理論,荀軾無奈地評價道。
荀軾給父母買的房子還是挺大的,就算突然多住兩個人,也就是一個房間的事,毫無壓力。
顧野夢湊在梳妝台前,人也沒在椅子上坐下,反倒是一隻腳踩在上面,像個壯士一樣豪邁地塗著睫毛膏,裙下風光清晰可見。
「這怎麼能叫偷懶呢!」顧野夢理直氣壯地說,邊將睫毛膏的手柄換到另一隻眼睛前,「這是合理利用人力資源呀!我又不會做菜!」
「可是我不在乎我和他們的關係,」荀軾說,「我只在乎你和荀轍。」
顧野夢轉過身,走到荀軾面前,舉起睫毛刷,在他修長的睫毛上掛了一下,成功掛出一坨黑黑的蒼蠅腿:「別說這種中二的話,你都快三十了,快不行了。」
「誰不行了!」
「我走了!」顧野夢向後退了一步,拎起包,轉身就走,「做飯愉快~希望今天你別燒壞鍋哦~」
門外,荀母早已等著,還有已經被荀母給裝扮成超級洋娃娃的小侄女,見漂亮姑姑來了,立刻嗷嗷叫著要出去吃糖。
顧珽和老婆要工作,請不到假,不能提前這麼早來,他們就先把孩子送過來了。小孩子可愛,一來就俘獲了全家人的心,尤其是荀母,高興得天天帶著小姑娘到處買衣服,跟真人奇迹暖暖似的。
「小夢,快一點。」荀母說。
「知道啦。」
顧野夢一邊換鞋,一邊偷偷用眼睛瞟正在電視機前剝豆子的荀父。
不行,還是好尷尬。
顧野夢之所以沉迷和荀母往外跑,一方面是真的想搞好一下關係——荀母這人,性格很好,相當直爽,顧野夢覺得很對味,處起來她自己也是開心的。
而另一方面嘛,主要是,她覺得看荀父和荀軾待在一起,她替人尷尬的病會犯。
這兩天,荀軾天天宅在家裡學習做菜,以及置辦年貨;荀家一貫都是荀父包圓所有家務,往年這種事情都是荀父在辦的,他搞不懂的,自然也就只能問他這個爸。而荀父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這兩天也不出去,就天天在家呆著,跟荀軾大眼瞪小眼……
不得不說,想出這招的荀轍真是個狼滅。
這種軟刀子殺人不留痕,可比什麼罵荀軾一頓、什麼跟荀軾斷絕關係、什麼找荀軾要錢作為補償狠多了。
「姑姑快點!地鐵來啦!」
「來了來了。」顧野夢回過神來,一邊在心裡給荀軾點根蠟,一邊追上大家的步伐。
魔都容易堵,小姑娘受不得堵車,她容易暈車,大家出行就更偏好地鐵。
今天是去南京路玩。從地鐵鑽出來的時候,顧野夢看了下,發現這節車廂所停的地方,恰好就是她當年被荀軾求婚的地方,一時有點惘然。
真沒想到都這麼久了。
荀母算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她看出了顧野夢的異樣,就問了一下。顧野夢也很大方地解釋了。
荀母聽完后,感嘆道:「老大是真的喜歡你。」
顧野夢心想,那你是不知道我們之前是什麼無厘頭的關係。
「老大這個人,我一度都懷疑他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唉,他說他自己是個怪物,媽心中,兒子怎麼會是怪物呢,只是……」荀母嘆了口氣,「唉,是我們太自私了。」
小姑娘茫然地抬起頭,不知道一貫和藹又爽朗的荀母怎麼突然開始惆悵。顧野夢給她買了個冰淇淋和氣球,免得小姑娘被大人們的情緒所傳染,然後靜靜地聽荀母訴說。
「他爸爸,以前是個很聰明的人。那時家裡窮,比你見到的蓉城老房子時還窮,可以說是窮到沒底線了。但他呢,腦子厲害,學習好,所有老師都說他前途不可限量。確實是這樣的,那時讀書可值錢了!」荀母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臉上那一大塊被修復了、但仍然有些不自然的皮膚似乎都被帶動了。
「後來怎麼了?」顧野夢問。
「後來他生了一場病,發了高燒。那時他太刻苦學習,就沒管,想著靠年輕人身體好硬抗,結果燒了很多天。等後來,體溫恢復了,他忽然發現,自己變笨了。很多題他都不會做了,反應也變得很慢。以前一眨眼就能想出來的東西,現在他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琢磨出其中的道道。從那時開始,他所有的夢想就泡湯了。」
原來是這樣。
荀父那麼執著,對於荀軾的天賦那麼看重,那麼過度地看護——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爸爸總是說,任何輕易擁有的東西,都會讓人輕易失去,因為輕易擁有,他就不懂得珍惜。所以,我們做家長的,要時刻提醒他。」荀母沉吟了一下,「我還是希望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能明白他爸爸的苦心。」
「媽,」顧野夢忍不住說,「你有沒有想過,提醒孩子,並不意味著你們需要把孩子時刻綁在懸崖上?」
荀母驚疑地看著顧野夢。
「荀軾能明白他爸爸的苦心,他一直都明白。就是因為明白,他才會陷入自我厭惡的漩渦之中。但能體諒,不代表你們做的就是對的。我想,生命如此不易,生活也如此辛苦,外在的煩惱已經夠多了,還是不要再徒增額外的痛苦了吧。」
「我覺得你們做錯了。」
顧野夢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荀母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臉上有一種被人戳破的羞惱。可顧野夢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荀母,不卑不亢,很坦然,倒是讓荀母漸漸暗淡了下去——
「或許吧。」荀母無奈地嘆了口氣,「可你說,要是我們做錯了,我們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麼呢?」
她說得有些茫然。
顧野夢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能再說了,因為再說就太殘忍了——難道能說荀母荀父這些年的付出都是個笑話嗎?
荀軾辛苦,他們這些年也沒閑著啊。荀母在外做小生意,熬夜、扛大包小包都是常事;荀父照顧家,但也會接很多零散的活來貼補家用,何況他在生活上確實把兩個孩子照顧得很好,在讀大學前,兩個孩子都沒生過病的……
那些年,全家人誰都不快樂。
顧野夢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嘴快了。
好在荀母不計較。她搖搖頭,迅速轉移了這個讓所有人都覺得棘手的話題:「對了小夢,小年夜那天請我們吃飯的包老闆後來怎麼樣了?」
「啊,」顧野夢也趕快順著話題往下說,「挺慘的,他和他那好兄弟陳永勝已經被拘留了。聽說還查出了點別的有的沒的,估計夠關個好幾年的。」
「他們出來了不會報復你們吧。」荀母擔憂地說。
「沒事,」顧野夢大大咧咧地說,「他們要有那本事,我們就在市公安局隔壁租個房,要是敢來,我們就再把他送監獄。」
「……」
說起包勇和陳永勝那攤事,其實是還有個意外收穫的。
歐陽梅。
昨天得到的消息,說歐陽梅因為行賄,也被請去喝茶了。
天可憐見,這件事跟荀軾與顧野夢根本毫無關係,他倆根本沒想到歐陽梅也會被牽連,也不知道歐陽梅居然干過這些事,本來還打算過年後找歐陽梅合作一下,大家痛打落水狗,合作掙大錢呢。
什麼?你說他們不是曾經有仇嗎?仇恨哪有掙錢重要。
先掙錢,也不影響之後有機會大家把狗腦子打出來。
歐陽梅被喝茶,歸根到底是她自己不幹凈,其次是被包勇和陳永勝發現了她不幹凈,最後是包勇和陳永勝在進去后,不想就自己死,乾脆把她拖下水,大家一起涼。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為此,荀軾昨天還緊急停止實習家庭煮夫生活一天,衝到backhouse公司總部,與對方速速合作——群智死,backhouse和他荀軾當立!
現在是跑馬圈地發群智財的好時機!
按照backhouse那邊專業人士的測算,在這一輪圈地之後,兩方的資產都會獲得迅速的膨脹,尤其是荀軾,他相當於又一次以小博大,土地還沒有產出,僅靠這一波合作,就已經可以基本還清貸款了!
「風水真是輪流轉,誰能知道,之前涼得最徹底的backhouse,在一番洗牌后,反而成了行業老大呢,」顧野夢默默地想,「那看來叢丞還得背個掃把星的黑鍋了。誰讓你一走backhouse就飛升了呢,你反對的道路,反倒是被現實正確的了。」
不過沒關係,時間最終還是會證明叢丞是對的——當然,是在顧野夢和荀軾的幫助下,以數年後最終吞併backhouse的形式。
顧野夢有這個信心。
「姑姑!姑姑!」小侄女在前面喊,「我想去吃糖人!」
「好。」顧野夢笑道,朝著小侄女走去,邊把那些齷齪的生意經給扔到腦後,「媽,我先帶豆豆去買吃的了哈,馬上回來!」
南京路是大家的目的地,但不知不覺,大家已經越走越遠,到了一條比較荒僻、但挺有魔都地方特色的小巷子。
這種正面燈紅酒綠,背面里弄狹窄的情況在魔都也很常見,經常是這條街上理髮店一百多起步價,多走兩步背個街就是二十八包洗剪吹,大家倒是也不意外。
顧野夢帶小侄女去買糖人的時候,荀母正在看絲綢圍巾。她就好這一口。可看來看去,也沒看到這兩個人回來,不禁有點疑惑。
拿手機,給顧野夢打電話,沒有人接。
就在荀母有些著急的時候,小糰子忽然從遠方出現了。
荀母趕快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豆豆!你去哪兒了!」
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朝荀母走過來,眼睛有點紅。
荀母忽然反應過來:「豆豆,你姑姑呢?」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又抽了抽鼻子,忽然哇地一下嚎啕大哭:「姑姑、姑姑被壞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