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報復
「那劉章不知道被誰給打成個熊樣,被人用轎子抬過來的,非說咱們杏花村的人乾的。」
「咱們村的人見到他恨不得繞著走,誰會想不開去招惹他?」
「找茬唄,把梨花村霍霍完了,又盯上咱們杏花村了,咱們可不是他們家佃農,沒那麼好欺負!走!」
杏花村的壯丁們紛紛放下農活,拎著鐵鍬鋤頭,匆匆茫茫的從地里趕過來。
阮青梅見此情景,心裡卻只想著一件事:這麼快就爬起來,可見昨天打輕了。
阮青梅混在村民堆里,也去看熱鬧。
「你瘋啦?」系統急道,「還不快躲起來?就你這身形,他一眼就能認出你。」昨日那蒙臉的小黑巾,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阮青梅無所畏懼:「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她打都打了,難道會沒想過後果嗎?
阮青梅回到村口,大榕樹下已經圍了不少人,她在人堆里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令荀也在其中。阮青梅於是硬從外圈擠到內圈,珍惜一切和苟王培養感情的機會。
「二狗哥哥!」
令荀只覺得被擠了一下,一低頭,就見一張稚嫩嬌美的小臉兒不容分說地闖入視線,心頭彷彿被燙了一下。他板起臉,低聲道:「這裡這麼亂,你來幹什麼?青柏哥不是讓你回家嗎?」
「我來看熱鬧。」阮青梅說得過於坦蕩,叫準備了滿腹說辭的令荀一滯。
半晌,他嘆了口氣,將人往自己后攏了攏:「躲我後面,別出聲。」
「哎,好。」阮青梅乖乖地扒在她二狗哥身後,只從肩側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往人群中間看去。
剛才村民還說劉章是被轎子抬過來的,這哪兒是轎子,連個頂棚都沒有,最多是個擔架。劉章這會兒頭上纏了好幾圈,手上纏了好幾圈,腿上纏了好幾圈,正半躺在小竹轎上,由幾個家丁抬著,輕拿輕放地撂下。
平穩成這樣,劉章還在呻.吟:「輕、輕點,哎我叫你們輕點,骨頭都要被震散架子了!」
而後,兩個家丁推著一輛車,車上載著一個大籠子,裡面關著一隻面向兇惡的狼犬,車上還掛著個牌子——內有瘋犬,受傷自負。
若這狗由劉章他們牽著來也就罷了,偏偏是籠子裝著,連劉家的人都不敢靠太近,村民心中便有些畏懼。
他橫在這裡擋著進村的路,他們本是要去理論的,劉章跋扈,但他們人多,又是在自家地盤,也不懼。可有這惡犬在就不一樣了,萬一這真是一條瘋狗呢?不可控性太多了,眾人心中有些怵,氣勢就弱了下來。
「劉公子,你這是為何?可是我杏花村有何得罪之處?」村長遠遠地問道。
「少廢話!」劉章兇狠地坐起身,露出一臉傷痕,「快把那囂張的女人交出來!」
劉章回去已經打聽過了,微雨山上連個廟啊觀啊都沒有,更從未聽說過什麼鐵鍋仙姑,他是給人誆騙了!不用說,這人肯定就在杏花村,他今日必要把那丫頭片子給揪出來,出了這口悶氣!
眾人面面相覷,杏花村最囂張的女人?杏花村的女人都很囂張,訓男人跟訓兒子似的,訓自家男人和罵孫子似的,他說的是誰?
村長是個穩重的人,體體面面地講道理:「劉公子,即便要找人,也得說出姓甚名誰,若真是杏花村的人,我等再去詢問,好解開誤會。」
「放屁的誤會!老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跟我說是誤會?」劉章調門一揚,「來人,放狗!」
家丁作勢要去開狗籠。
那籠中殺器也不知是什麼品種,通體紅黑,雙目赤紅,獠牙怒呲。它額間還有一撮紅毛,遠遠看去像一道烈焰燃在額心,端地一隻凶獸!更不要說這東西體型極其龐大,說是狼也信得。
也不知道劉家打哪兒弄來這樣兇猛的惡畜,那訓犬人都躲得遠遠的,滿臉不靠譜,看著似根本還沒有馴服。
「劉公子,劉公子有話好說!」村長忙道,「我等真不知劉公子所指何事,聽劉公子意思,這一身傷竟是我村人所為,還是女子所為?啊這……」
有點離譜啊。
劉章不算強壯但也不瘦弱,兩個男人都不一定製得住他,一個女子能將他教訓成這樣?
人群里傳來嗤笑:「劉章!你這熊人讓女娃子欺負成這樣,還好意思說?丟不丟人?」
「新鮮吶,哪個巾幗英雄乾的出來讓咱見識見識?」
「劉章,你找茬就直說,說瞎話也編個像樣的。哪個女子能將你打成這樣的,就是你被綁了手腳也不能夠。」
劉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何嘗不知道這事說出去丟人,何況他們當時還不是一個人,他有三個人,卻被一個年輕女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那女子有妖法,一口鐵鍋虎虎生風,勝過十個兇猛漢子!鍋……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劉章腦子一靈,「把你們家的鍋都拿出來,我一見便認得出!」
那大兇器鍋底還有紅藍黃三圈顏色,好似靶心一般,他死都忘不了。
村長本來還對這劉章背後的劉家有所忌憚,這會兒越聽越離譜,也覺得這劉章腦袋上纏了那麼厚的繃帶,多半是被打傻了。他暗下叫人立刻去東盛庄通知劉管事領人,順便思索趕緊將這惡犬弄走。劉章不足為懼,但這惡犬叫人生畏,真要放出來,免不了有人受傷。
阮青梅躲在令荀身後,只覺這真是絕佳的位置。令荀身高肩寬,又刻意遮掩,把阮青梅擋得嚴嚴實實,只在肩頭露出兩顆烏黑的發揪揪,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絲毫不耽誤她看戲。
「我不管,你們別裝!今天看不見那妖女,出不了這口氣,小爺還就不走了!」他一揮手,吩咐道,「起轎!把小爺抬這老頭家裡去,就抬他家正堂,小爺在這村子受的傷,就要在這養!養不好就不走了!」
他作勢又去吩咐:「我看誰敢擋我!來人,放狗!」
杏花村眾人連忙勸說,一方面劉章這一身傷是真的,眾人怕他碰瓷,並不敢真把他從轎子上扯下來,一方面又要看住那籠子,別讓那惡犬真放出來。
令荀見越來越亂,下意識將身後探頭探腦不知死活的小青梅往後按了按。
「青冥,能制住那狗嗎?別讓它傷人。」令荀呼喚劍靈。
青冥:「主上,小事一樁,不過一野獸爾,要殺了它嗎?」
「能讓它睡上一會嗎?」
「遵命。」
青冥默念了一道初級禁制,朝籠子打去。
他們未注意到,幾乎同一時間,一道不算強力的真氣也從令荀身後發出,無聲無息地滲入那惡犬額心的火焰紋中,形成一道禁制。
「晚安doggy。」阮青梅將小手藏回袖子底下,對系統道,「怎麼樣,我這道禁制打得不錯吧?」
這樣狗子就能乖一點了。
她這個小招式還是軟磨硬泡說好話跟西無咎那瘋狗學的,第一次成功就用在那變態自己身上,西無咎對她毫無防備,一覺睡了六個時辰,那也是她離成功逃跑最近的一次。
她現在修為弱,在西無咎面前固然沒有勝算,但是對付一隻「修勾」,讓小傢伙安靜一會兒,也是足夠了。
果然平時多學點東西沒壞處。
她原本想著出面把人再揍一頓,叫劉家徹底知道厲害,但是劉章站都站不起來了,還得靠一隻小狗來鎮場子,真是慫得不值得她出手。就這點本事還學惡霸調戲女主,怪不得在原劇本里活不過第一集。
於是阮青梅改變主意,暫時不暴露身份。
「咦?」系統突然道:「親,剛才我好像看到兩道真氣,你注意到沒有?」
「有嗎?」阮青梅一怔,「沒有吧?」
該不會是那魔頭來了,或者那山上那傻狗神仙自己爬起來了?
「你確定嗎?可別嚇我。」阮青梅有些緊張。
「呃……也許是我看錯了。」系統遲疑,它只是隱約覺得力量波動了兩次。
因為村口亂作一團,一時竟無人發現也猛犬嗚咽了兩聲,而後居然收起兇相,狗眼好似不可思議似的瞪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抗不住雙重禁制的力量,「咚」地一聲倒地不起。
而劉章這邊,即便村民再小心,推拉間還是碰到他傷處,一時叫苦不迭。
「親吶,也不能讓劉家人這麼鬧下去。」系統擔憂地道。
「安心,就快了,」熟讀四線初期劇情的阮青梅一點都不擔心,她看看時辰,喃喃自語,「想來是消息從鎮上到東盛庄,再到咱們杏花村,路上耽擱了點時間,就快要到了。」
「消息,什麼消息?」令荀回頭問道。
「讓劉家這狗東……」因為距離近,青年厚重的劉海也沒能擋住清澈的眼神,阮青梅到嘴邊的髒話一噎,收起戾氣,「沒什麼。」
「嚶嚶,」她手上攥著令荀的胳膊又緊些,夾起嗓子,「二狗哥哥,前面好可怕噢。」
阮青梅努力「嬌軟」,令荀卻哭笑不得:妹妹,臉上的興奮先壓一壓。
正說著,村東的路上有人呼喊著跑來:「章爺!章爺不好了!管事被主家來的人帶走了!」
因為現場實在混亂,來人嚷了好幾遍劉章才聽清,最終連杏花村的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胡說什麼?」劉章一個挺子從轎子上坐了起來,「我叔怎麼了?你說清楚!」
那人慌道:「主家來了人,說……說管事貪了莊子的帳,被帶走了,連官府都來人了!」
劉章只覺得雙耳轟鳴,他震驚得一把扯下頭上的繃帶:「怎麼回事,二叔在主家不是有人嗎?怎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
「還愣著幹什麼?快回去!抬我回去!」他指揮著手下,匆忙調轉方向。
眾人呼呼啦啦地擁著劉章,二話不說地朝東盛庄回了,竟是連狠話都來不及放一句。
這鬧劇突然開場又突然散,搞得看熱鬧的眾人一頭霧水,竊竊私語,唯有阮青梅一臉平靜,沒有一絲疑惑。
令荀看向阮青梅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青梅,你好像知道劉家會出事?」
「怎麼會呢?」阮青梅一捧臉,又有些稚氣地道,「二狗哥哥,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劉家這次不出事,下次也會出事,躲不過噠。」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東盛庄是一個支線劇情點,在凡間的兩條線路都和這裡有關。
在【魔尊】線,就是劉章出來找死;
在【龍傲天】線,就是劉章他叔叔——劉管事攤上事。
龍傲天的身份就是劉管事那個莊子主家的不受寵庶子,這次事件就是龍傲天被誣陷不是主家的血脈,而是劉管事和已經去世的三姨太的私生子——當然不是真的,這都是二房的陰謀,是為了徹底把龍傲天踩到泥里。
在【龍傲天】路線里,女主就是趕集途中遇到了逃走的男主,被捲入了這場豪門秘辛……最後當然是龍傲天證明了自己被陷害,壞人被披露陰謀,男主得到了滄浪世家的「補償」。只有她——受了男主牽連,莫名被追捕,又崴了腳,受了傷墜入山坡,淋雨發燒和男主在山洞過了一夜,名聲也盡毀……反正是倒霉透了!
阮青梅吃了太多虧,對事件脈絡記得十分清晰,她很確定劉管家就是第二天上午出的事,所以劉章根本鬧不起來,因為他馬上就會自顧不暇了。
不過,劉章一伙人呼啦啦地撤離——也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故意,竟將那惡犬連帶著籠子一起留在了村口。
原本好像沒有這樣的情節。
「啊這,」眾人紛紛看向村長,「這牲畜,如何處置是好?」
已經試探過了,還活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病,剛才還生龍活虎,這會兒突然就睡了。
眾人一時茫然。此巨犬兇悍又不服管教,誰也不敢貿然挪動狗籠,生怕那畜生突然醒過來,狂性大發。
何況還是個病犬,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給人。
「先放著,等劉家人自己來領。」村長思忖半晌,道,「送點水備著,誰家有剩飯喂一些,別給了劉家發作的機會。明日我去梨花村請個懂狗的人來看看。」
絕不能讓這畜生死在杏花村外,萬一是什麼名貴的犬種,劉家肯定要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