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蘇和靜嫁進端陽侯府已是第四個年頭,這還是她頭一回受這樣重的傷。
冬吟讓小丫鬟們先後去了蒼雲院和外書房報信。
直至夜幕時分,蘇和靜仍未醒轉,連老太太都被驚動了過來。
她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樣子,指著龐氏便冷嘲熱諷道:「我久未管事,倒不知咱們端陽侯府的妾室如今竟有膽子推搡主母了。」
龐氏不敢答話,只立在一側默不作聲。
老太太發了一通邪火后,指桑罵槐地把龐氏從裡到外貶低了一通,這才帶著婆子們離去。
未過多時,面龐狼狽的裴景誠回了澄風苑,瞧見床榻上人事不省的蘇和靜,那顆心冷不丁像被人攥住了一般。
冬吟覷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憐惜之色,便適時地開口道:「大奶奶好端端地在藏書閣看書,方姨娘非要帶人闖進來,還把大奶奶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裴景誠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知曉蘇和靜受盡了委屈,可方氏也摔得昏迷不醒,他總不能在這個關卡將她大肆責罰一般吧?
裴景誠便痛心疾首地說道:「是你們大奶奶受委屈了,等方氏醒來后,我必讓她來給你們奶奶負荊請罪。」
冬吟垂在身側的指甲都險些掐進了肉里,大奶奶受了這般重的傷,世子爺卻未曾第一時間下狠手懲罰方氏,待方氏醒轉后,扒著世子爺的雙腿痛哭求饒一通,他難道還捨得懲戒方氏?
冬吟心內氣憤,索性不再寄希望於這薄情寡性的世子爺,而是走到了蘇和靜的床榻旁,解下了她別在腰間的玉佩。
裴景誠略坐了坐后,便去廂房內與太醫商討起蘇和靜的病情。
冬吟便覷著這個空檔將手上的玉佩遞給了春染,並仔細囑咐道:「這雖於理不合,可咱們也只能去求一求小公爺了,這府里沒一個人是當真在意咱們姑娘的,若這事未曾替姑娘討回公道來,往後便誰都能欺負她了。」
春染點了點頭,往二門外走去。
*
兩個時辰后,蘇和靜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便瞧見了趴在她床榻邊沿的冬吟,以及頭頂上縫著並蒂蓮紋樣的床帳。
這樣俗氣且臊人的紋樣,怎會出現在她的閨房裡?
蘇和靜勉力撐起了自己的半側身子,只覺得腦袋裡傳來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暈眩感,後腦勺也在隱隱作疼。
她忍著痛意往架子床外望去,左側放著個鑲金玉的桐木妝奩台,右側的博物架上擺放著各色別緻器具以及些票口清花碗。
這都是自己喜愛的器具。
只是屋子的裝潢和構造與她住慣了的那間閨房比起來卻多了幾分古樸和老氣。
蘇和靜愈發訝異,眼神無意間瞥到了蓋在自己身上的大紅色錦被,以及上頭的鴛鴦花色。
這分明是嫁了人的婦人才能蓋的喜被,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會蓋這樣的被子?
莫非是繼母丁氏又在背地裡使壞?她想壞了自己的名聲?
蘇和靜的這番動作也驚醒了床榻邊的冬吟,冬吟猛地一抬頭,恰好撞靜蘇和靜儘是疑惑之意的眸子里。
冬吟悲喜交加,見蘇和靜雙眸清明,便泣道:「大奶奶,您總算是醒了。」
蘇和靜下意識地便蹙起了柳眉,疑惑不解地望向冬吟:「你這丫頭是犯了夢魘不成?怎得叫我大奶奶?」
冬吟卻被蘇和靜的這番話驚得怔在了原地,好半晌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她踉蹌著便要從地上起來,著急忙慌地與外頭的抱廈說道:「快去傳太醫。」
蘇和靜愈發不解,忙問道:「傳太醫做什麼?昨日不過是和宣一去跑了回馬,我哪兒就這麼金貴了。」
「宣一」這二字一出,便是冬吟也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只聽她道:「大奶奶,您已為人婦,是端陽侯家的世子夫人,這一回腦袋上的傷是被世子爺的寵妾方氏推下了台階,您都不記得了嗎?」
人婦。
嫁了人。
嫁的還不是宣一。
被個妾室從樓梯上推了下來。
這屋子裡異樣的陳設用具以及床帳紋樣、被衾紋樣上的鴛鴦圖樣似乎有了存在的理由。
可她竟一點也想不起來嫁進端陽侯府的事兒。
況且她和宣一如此情篤,父親也是知曉這事的,如何會將自己嫁給端陽侯世子?
蘇和靜的心口湧上了一陣陣澀意,她只得翻身下床,欲出寢屋到外頭瞧瞧,卻因膝蓋上的疼痛使不上力,大半個身子都摔在了地上。
這般動靜太大了些,外頭侍候著的婆子們都跑了進來,與冬吟一起將蘇和靜抱回了床榻上。
這些婆子臉上俱是擔憂之色,說出口的話也如出一轍:「大奶奶可不能因太過傷心而想不開啊,總要爭口氣讓那方氏好生受一番懲戒才是。」
大奶奶。
方氏。
受氣。
蘇和靜的心口愈發憋悶,自己是什麼性子難道這些伺候多年的人不知道?她怎麼可能嫁給宣一以外的男人,怎麼可能嫁了人之後還受一個妾室的氣?
冬吟望著蘇和靜的臉色愈發頹敗,淚水更是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她眼眶內滾落。
蘇和靜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可她明明記得昨日自己還穿著男裝和宣一一塊兒在郊外的獵場上策馬奔騰,怎得今日一醒來就成了端陽侯的世子夫人?
廂房內的裴景誠聽到正屋的動靜后,便撩開袍子往內寢奔了過來。
瞧見床榻上醒轉的蘇和靜后,裴景誠抬起愧疚又憐惜的眸子,遲疑地開口道:「靜兒,你醒了。」
蘇和靜望著帘子外站著的陌生男人,以及他嘴裡無比肉麻的一句靜兒,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可便是她再不想承認,也知道冬吟和抱廈以及這些心腹婆子們皆沒有理由哄騙自己。
自己可能真的成了端陽侯府的世子夫人,只是不知為何忘了嫁進府里的這段記憶。
她便只得給冬吟遞了個眼色過去,冬吟會意,便擦了擦眼淚與外頭的裴景誠說道:「世子爺,大奶奶已醒了,只是累得慌,這便睡下了。」
這話太過生硬,裴景誠自然也明白蘇和靜此時此刻定是不願見他,便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正屋。
臨到廊廡下,他隔著窗撂下了一句:「靜兒,你好生養病,我改些日子再來看你。」
在外屋裡立著的抱廈卻朝著裴景誠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罵道:「定是去瞧那方氏了,當真是偏心偏到沒邊了。」
蘇和靜聽到抱廈為她抱不平,便忍著腦袋上的疼痛,詢問冬吟道:「你且與我仔細說說,我當真嫁給了端陽侯世子?」
冬吟點點頭,又忍不住落下淚來:「這些人都闔該下地獄才是,竟把奶奶磋磨成了這般模樣。」
蘇和靜肅著容問道:「我不得夫君寵愛?」
冬吟點點頭。
蘇和靜繼續問道:「那方氏很受他寵愛?」
冬吟面有不忿,接話道:「若不是那方氏出身卑賤些,只怕爺早提起抬平妻一事了。」
蘇和靜愈發疑惑,自己好歹是安平侯的嫡女,怎得成婚後竟會被個出身低賤的妾室壓了一頭?
雖說是有了繼母就有繼父,可父親總要顧忌自己的臉面才是,如何會讓端陽侯內的人這般欺辱自己?
蘇和靜便又問道:「父親呢?我既是受了傷,他很該來瞧瞧我才是。」
蘇和靜問這話時的眸子太過澄澈與疑惑,仿若安平侯仍是她心中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連帶著冬吟都不忍開口戳破蘇和靜的美夢。
她便支支吾吾說了些理由,一說安平侯公務繁忙,二說府里事務繁忙,恐抽不出空來。
蘇和靜卻盯著她的臉龐瞧了半晌,說道:「我和父親,關係並不好,對嗎?」
嫡長女受了傷,若當真顧念女兒,便是再忙再累也得托個人來問一聲安才是。
冬吟垂下了頭,並未作答。
蘇和靜胸口的憋悶感又加重了幾分,她只衝著冬吟粲然一笑道:「還瞞著我做什麼?」
雖還是一模一樣的人,冬吟卻覺得眼前的蘇和靜和往日的那個她不甚相像。
自從嫁進端陽侯府後,她便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沉靜模樣,每日里擠不出幾分笑影便罷了,連帶著整個人的生氣都少了大半。
而此刻的蘇和靜卻似回到了閨中那般生機勃勃的模樣,清亮的眸子里迸著些熾熱的火苗,說話間也自有些意氣風發在。
冬吟愈發鼻酸,竟忍不住趴在蘇和靜塌邊哀聲痛苦了起來。
蘇和靜便是個蠢人,也能從貼身婢女聲聲凄厲的哭聲中明了這些年自己在端陽侯府的境遇。
她不知曉過去的自己為何過的這樣憋屈,可既是忘了那些不堪的回憶,她便要好好活一回才是。
*
蘇和靜醒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端陽侯府。
龐氏方才在澄風苑內吃了一肚子閑氣,如今正歪歪斜斜靠在貴妃榻上,冷著臉數落她的心腹管事。
「不過是讓你多從採買的活計里撈些油水,怎得就被那老虔婆發現了?我那侄女不會管事,難道你也不會?」
那管事婆子嚇得磕了幾個頭,只得求饒道:「太太息怒,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大奶奶肯替咱們兜著些,老太太便查不到您身上來。」
大奶奶最是好性,又沒娘家人依仗,將來搬出來做筏子再合適不過了。
龐氏聽了臉色稍霽,便道:「聽說大奶奶醒了,她平白遭了這等劫難,我這個做婆母的也該去瞧瞧她才是。」
那管事婆子知曉龐氏這是要去藉機敲打大奶奶的意思,便心下稍安,道:「是了,大奶奶已醒了,可見傷勢並不嚴重。」
龐氏便從自己的私庫里挑揀出些像樣的藥材來,讓婆子們端著往澄風苑去了。
而此刻澄風苑內正屋裡的蘇和靜已聽冬吟講完了這些年自己的遭遇。
龐氏苛刻精明,日日晨昏定省都把她折騰的團團轉。
老太太愛財如命,且與龐氏水火不容,並不把自己這個孫媳當成自家人看待。
裴景誠便更不必說了,他寵妾滅妻,一顆心都偏到了方氏和她的一雙兒女之上。
蘇和靜聽后很是怔楞,想了許久卻仍是沒想明白父親為何要將自己嫁來這端陽侯府。
冬吟端著碗雞絲粥進了內寢,方才喂著蘇和靜吃了半碗,便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通傳之聲。
再是龐氏身邊的婆子們響亮的說笑聲,蘇和靜忙讓冬吟將她從床榻上扶了下來,又讓冬吟給自己披了件外衣,再讓她拿些抽在身上沒痕迹的器具來。
冬吟疑惑不解:「大奶奶要這些做什麼?」
蘇和靜懶怠解釋,便道:「你去拿便是了,我瞧著雞毛撣子就不錯。」
冬吟這才從床榻的隔間里找出了個細長的雞毛撣子。
蘇和靜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又拿起雞毛撣子瞧了半晌。
自己身上帶傷,根本跑不遠。
所以,只能打在要害。
冬吟見蘇和靜靈透的眸子轉了幾轉,且嘴角浮起了幾分狡黠的笑意,心裡忽而升起了個大逆不道的猜測。
這猜測只浮起來了一瞬,便被冬吟壓了下去。
大奶奶雖失憶了,可卻是個深明大義的性子,斷不會做出毆打長輩的錯事來。
況且這些年蘇和靜在龐氏跟前卑微怯懦的樣子早已在冬吟心中扎了根,她實在是無法想象大奶奶拿著雞毛撣子去打太太的情形。
片刻后,未等人通傳,龐氏便帶著兩個婆子進了正屋。
她一進屋便瞧見了站在床榻邊上身形消瘦的蘇和靜,便嘆道:「好端端的下來做什麼?你才受了傷,可得好好養著才是。」
說著便讓婆子將托著的藥材盤子放在了梨花木桌上。
因著龐氏這回來澄風苑是要「好生敲打」蘇和靜一番,一些體己話不能讓外人聽去,龐氏便把丫鬟和婆子們都趕了出來。
只留下自己與蘇和靜二人一同待在內寢。
冬吟立在廊下心裡嚇得直打鼓,只盼著太太能多憐惜大奶奶幾分,不要在她重傷未愈之時便責罵譏諷她。
蘇和靜倒不似冬吟這般惴惴不安,她坐在了床榻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龐氏,見她身量頗矮,雙眼精明狠厲,只身形偏瘦小些。
她從前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竟能百忍成剛地在這婆母手上艱難地討生活?
大不了和離就是了,反正她對那裴景誠半分感情都無。
蘇和靜這般肆無忌憚的打量的確是讓龐氏有些驚訝。
她了解自己這個長媳,她是再賢惠不過的人,從不敢拿正眼來瞧自己,自己說東她便不敢說西,唯自己這個婆母的命是從。
龐氏卻未往深處多想,只當是蘇和靜傷重未愈,反應比平常略遲鈍些也是有的。
她往宋和靜坐著的床榻前一站,便笑道:「你放心,這一回我定要讓方氏好好吃些苦頭。」
蘇和靜按兵不動,只說了句:「多謝。」
龐氏因這聲生疏至極的「多謝」而沉下了臉子。
她知曉自己這長媳這一回受了委屈,可自己已算是給她些體面和尊重了,她怎得這般不知好歹,只回了自己個多謝?
她難道還想讓方氏給她賠命不成?且不說景誠舍不捨得,單看在言哥兒和瑤姐兒的面上,便不能將方氏往死里懲治。
蘇和靜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龐氏便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知你是受了些委屈,可到底沒有傷了根本,方氏是有不對的地方,你總要看在言哥兒和瑤姐兒的面上放她一馬。」
蘇和靜心內嗤笑不止,見龐氏不再裝出一副疼愛媳婦的慈祥婆婆的樣子,便道:「還請母親賜教,我該如何放方氏一馬?」
她說這話時語調里儘是戲謔之意,可龐氏卻未曾懷疑,還當是蘇和靜識大體,不想鬧得她們端陽侯府雞犬不寧。
龐氏的臉上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只聽她道:「讓她去家廟裡為你誦經祈福幾日便是了,我再派個婆子去教教她規矩,這事兒也就過了。」
蘇和靜心內的火氣隨著龐氏話音的落下而堆積在了胸口,若是不用盡全力壓下,只怕下一瞬蘇和靜便要抄起雞毛撣子往龐氏頭上扔去。
且再等等。
現在她離龐氏的這個距離還太遠了些,自己腿腳不便,用雞毛撣子可夠不到她。
蘇和靜便莞爾一笑,道:「母親說的很是。」
龐氏愈發滿意,便笑著上前貼近了幾步蘇和靜,邊說道:「你是個好孩子,老太太這幾日總尋了理由磋磨你,我知你比尋常的孩子都要更明事理幾分,有些話該不該說你心裡也明白,你二弟妹凡是皆不懂,那些賬本總要你多擔待幾分才是。」
蘇和靜知曉龐氏話里的弦外之音,這便是方才冬吟告訴自己的做假賬一事。
也不知道失憶前的自己腦袋裡裝了些什麼東西,明明不是自己昧下的銀錢,卻偏要替龐氏姑侄二人擔下全部的罪責。
莫非她是個傻子不成。
蘇和靜便又沖著龐氏揚起一個乖順又和善的笑容,只是說出口的話卻刺耳至極。
「老虔婆,想讓我給你做假賬?你倒不如一頭撞死了還痛快些。」
那一瞬,龐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素來溫順聽話、半點脾氣都無的長媳方才說了什麼?
龐氏瞪大了眸子正欲質問蘇和靜時,卻見蘇和靜從身後掏出了一個細長的雞毛撣子。
龐氏心裡愈發不安,她不明白蘇和靜拿著雞毛撣子是要做什麼,總不至於是要毆打自己這個婆母吧?
蘇和靜才不敢龐氏心裡是何等的驚訝不解,眼瞧著自己和龐氏的距離近了,她便抄起雞毛撣子往她脖子里、腰上、大腿上各抽了兩下。
她力道不重,抽打的速度卻無比快速,龐氏仍在發愣之際,蘇和靜已狠狠抽了她六下。
記記都抽在了易疼又不至於傷了肌膚的地方。
「別以為你比我多活了幾十年,半隻腿嵌進土的年紀就能在這兒倚老賣老,姑奶奶可不慣著你,若你再來姑奶奶跟前大放厥詞,姑奶奶便送你上西天。」蘇和靜邊痛罵了龐氏一通,手上的雞毛撣子卻沒放下來過。
龐氏活了這四十來年,幾時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身上被蘇和靜抽打的火辣辣般疼痛,又聽她口出的話語難聽之際。
一時便瞠目結石地抬起手指著蘇和靜,半晌也說不出個半句話來。
蘇和靜卻提起雞毛撣子往她的手指上抽了一下,又罵道:「給姑奶奶滾出去,姑奶奶才懶怠和你說話。」
龐氏又氣又窘,身上手上疼的發緊,罵又罵不過蘇和靜,一口氣沒提上來便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推基友的文《常樂》
常樂見到那個小乞丐的第一眼,就想把他收入囊中,只因他長了一張和那人相似的臉。
而那人是她不可接近的月亮。
她培養他習字,學禮儀,成為芝蘭玉樹的少年郎。
她想,月亮終究是月亮,並不屬於自己。
唯有眼前人是她的。
可惜,美夢終究有破碎的那天。
藏起的畫卷被翻出,一句「他是誰?」
亘在兩人之間,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終究離開了,痛心之餘唯有放手。
……
許安見到常樂的那一刻,他還只是個泥里打滾的小乞丐,卻被公主帶入府中,從此成為了她的面首。
她教我習字、禮儀——
他的名字也是她取的,還記得她對著自己說:「許你一世長安」
他以為她心裡是有他的,直到翻開那副被藏起來的畫卷。
畫卷上的人與他相似,但不是他。
「許你一世長安」
殿下,你到底是想對誰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