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回來之際,還未走近,就已經能聞見空氣里飄蕩的肉香,香得人直咽口水。
走出林子一看,果然空地上架起了幾個火堆,有人烤魚有人烤肉,香氣四溢。
只有如唐昭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手裡拿著的才是野果,以做充饑。
望見火上香噴噴直冒油的烤肉,唐昭頓時對手裡的野果沒了胃口。
低頭看了看野果,又看了看火上的烤肉,當瞥見火堆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唐昭微一挑眉,立時有了打算提步走上前去。
那邊火上架著烤的是一隻兔子,兔肉才上火沒多久,還沒熟,但見那油色仍讓人直冒口水。
折騰了一夜,可算是能吃口熱乎的了。
身前乍然落下一道陰影,擋在了烤肉男子的面前。他目露疑惑,接著抬頭看去,面前之人背光而立,他只看得清大致的模樣。
但縱使不太清楚,忍讓他眼睛一瞪,似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慌張地連退幾步。
唐昭嗤笑一聲,蹲下身子,好笑撇了眼人說道:
「我又不是鬼,你怕什麼。」
「你比鬼嚇人,誰知道你那什麼陰陽眼又看見了什麼東西。」
躺在石灘上的屍體之前被人一腳踹進了河裡順水漂流而下了,可他現在一看向這女子,仍覺得後背發涼不自在。
「這話你還真信了?」
唐昭詫異地看著他。
那男子頓時噎住,他一言難盡地看著唐昭,半響才咬牙說道:
「你騙我?」
唐昭頗為無語地注視著他:「這話三歲小孩都不信。」
言下之意,他還不如三歲小孩?
男子氣急,可唐昭的話也沒說錯,這反倒顯得他自己愣了。
一下子,他憋屈得瞪著面前的女子。
唐昭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又累又餓,身邊的放著的木盆里放著不少野果。
有小拇指大小的漿果,也有疙瘩大小的桃子。
她撿起一顆漿果塞進嘴裡,果酸味夾雜著甜味一下子一口腔里爆開,乾澀的喉嚨里也有了滋潤倒還是挺舒服的。
她吃了一顆,而後察覺到對面的人還盯著她,便抬手指了指木盆中的野果順口一問:
「吃嗎?」
那人之前被她戲弄,這下聽她這麼一問,立馬警惕:「你有這麼好心?」
坐在太陽底下,唐昭渾身無力,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了。
她掀起眼皮看向對面,神色自若道:
「我怎麼不能好心了。」
說著她似是想起了什麼,頓了頓,笑道,
「說起這個,之前不是你先戲弄我的?我能吃飽了沒事幹,能去招惹你?」
這話說的是事實。
男子一陣語塞,要知道這女子嘴皮子這麼利,他絕對不會去沒事找事了。
那人聞言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氣笑了:「合著你就是想支使我幹活?
「所以,你看,你胡說八道指著個死人張嘴就來說是我相好的,我都沒弄你,我這還不好心?」
男子堵得說說不出話來,皺眉看著唐昭一時覺得她話有道理,毀女子名節確實不好。
但回過神來,他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左想右想都想不通,他索性起身從木盆里撿了個果子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恨恨道:「歪理。」
唐昭見狀,忽然又自來熟地嘿了一聲,指了指盆里的東西:「既然你要吃,就麻煩你去把這盆里的果子洗了,對了還有這些草藥也幫我洗乾淨。」
說完為表禮貌,還添了兩個字,「謝了。」
男子動作一頓,抬頭看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氣笑了:「合著你是打算拿幾個破野果支使我幹活。」
目的被說透了,唐昭一點都沒臉紅。陽光曬在身上很舒服,就是微微刺眼。
她雙眼微眯,舉起酸痛的胳膊,懶散了語調說到:
「出門靠朋友,我這是找你幫忙,不是支使。」
那人越發無語,他瞥了一眼唐昭不住顫抖的手和手心已經泛白的傷口,面無表情道:
「誰與你是朋友,我們不認識。」
唐昭話裡帶笑說:
「百年修得同船渡,緣分到了自然是朋友。」
還未見過女子如此厚臉皮的,嘴皮子又利索,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那人立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叫唐昭,你喚什麼?」
唐昭不在意他的臉色,繼續說道。
那人臉上滯了滯,但還是不那麼甘願地回答道:「周到。」
唐昭挑眉,笑著真心實意地撫掌誇讚道:「好名字。」
隨即又示意盆里的一堆東西說,
「周到,麻煩了。」
周到看了唐昭一會兒,見她面無血色,眼睛里泛著血絲還有那滿手的傷口,看著可憐巴巴的,頓時泄了氣。
算了一個弱女子,他與之計較什麼。
看在這女子這麼可憐的份上,就幫她一次吧。
周到自我安慰了一番后撿出的野果和分不清幹什麼的野草,捧在懷裡悶頭走向了河邊,洗了起來。
很快他將洗乾淨的東西用一片大葉子包著拿回來,還給了唐昭。
唐昭撿起幾個果子,遞給他:「多謝了。」
周到沒接,給烤兔子翻了個身,嘴裡道:
「你留著自己吃吧。」
長得跟小雞崽一樣,他可不想跟人搶東西吃。
唐昭撿了個漿果放進嘴裡,漿果酸酸甜甜風味極佳吃著不錯,至少能補充些維生素。
「接著,我不佔人便宜。」
周到抬眼看向她,見她固執地遞來,終還是接過了。
野果子雖比不上肉香,但在這種情況下吃著還是有別樣的風味,唐昭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吃起來便沒停了。
周到也是餓了,吃了她幾個果子后嘗到味兒夠,便不客氣了。
一小堆野果很快就被兩人分食殆盡。
唐昭抬頭看向他。
「看什麼看,你讓我吃的。」
周到對上唐昭的眼神,理直氣壯地說道。
唐昭好笑:「我又未說什麼,你又不是小姑娘,看都不許看了?」
這一句抵三句的,話里話外的不客氣讓周到不可思議,深覺自己被利用了。
要用時,好聲好氣,不用時,話里便句句帶刺。
半響周到冷哼一聲,不吭聲了。
唐昭半點沒得罪人的自覺,她看著滋滋冒油的兔肉,咽了下口水:
「快熟了。」
就因為這句話,本打算無視她的周到險些氣壞了,他瞪大了眼睛說:
「你你你還想吃我的兔肉?」
說完又仔細審視了一番自己,覺得他沒有這麼好欺負吧,他什麼時候給了對面這女子這種錯覺了?
「我不白吃你的肉,像剛才那樣,我們換。」
「我們那叫換嗎?」
唐昭瞪她,不過,片刻后,又悶聲說,
「你拿什麼來換?」
唐昭指了指地上那一堆周到不認識的野草說:
「我拿葯跟你換,這裡面有化瘀止血消炎的,你要哪種,我們就換哪種。」
此言一出,周到之前還不大好看神情立馬變了,他驀地抬眼看向她驚疑不定。
周到仔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方認真問到:
「你懂葯?」
唐昭點頭:「不止葯,還有其他的東西。」
話說到這,她就停下了,沒往下再多說。話說一半,周到忍不住催促:
「繼續說啊,你還懂什麼?」
唐昭奇怪地看向他:「我懂什麼,與你有什麼關係。」
周到一噎,憋了半響憋了一句:「你不想吃肉了?」
聞言,唐昭微微眯眼,似笑非笑道:
「你的意思是,不和我換藥了?」
周到又是一噎,想了想與這女子從頭到尾的對話,他突然感到無比的憋屈。
分明是這女子有求於他,怎麼現在他反倒被她拿捏了。
鬧心……
「換不換?不換我找別人了?」
這話其實唐昭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河灘上攏共就架了三堆火。
一堆是這周到,一堆是那對兄妹,還有一堆便是之前抱刀閉目養神的女子。
后兩個她一個都不想招惹,只有這周到瞧著危險係數最低,好相處些。
若是不能搞定他,那麼今天中午,她恐怕就只能啃野果了。
可她現在恰好最需要的就是肉了,只有肉才能讓她恢復體力。
唐昭有些緊張地等著周到的話,面上卻不顯。
但顯然周到思緒更為複雜,所做打算也更為深遠。
他盯著對面的女子許久,皺眉沒說話。
直到兔肉上的油脂滴在火堆里,發出噼啪聲,他才張口:
「我和你換。」
唐昭見他話似是還藏了一半,挑眉看他沒應聲。
果然下一瞬就見人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眼裡有著某種探究,接著就他認真問到:
「你實話跟我說,你除了葯還認識什麼?」
唐昭皺了皺眉。
這周到怎麼如此刨根問題的?
可話到嘴邊,她眼神一閃,明白了什麼。
「真想知道?」
周到鄭重點頭。
唐昭笑了一下,然後左右看了看,接著指著地上不起眼的一株野草道:
「這東西叫毒芹,也叫白頭翁整株草都有毒,吃了嚴重會死人。」
那顆毒芹離周到最近,手差一點就要碰到其葉子了。
聽了這話后,趕緊移開手。
「你是大夫?」
周到忙問到。
識毒又識葯在他看來就是大夫。
唐昭搖頭,只說:「我不是大夫,但是在這裡我比大夫還厲害。」
對於這點,她極為自信,身為野外探險家,沒什麼人能比她更懂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
唐昭一張臉上全然都是自信,雙眼閃亮,身上的那股篤定讓人對她不由地心生信服。
周到便是如此,他心中一喜。
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方才壓低了聲音湊近唐昭說:
「我與你做一個交易如何?」
唐昭見他神神秘秘的,瞬間面露了警惕:
「你想做什麼?」
「別緊張,對你沒壞處。」
唐昭似是沒多大信這的話,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整張臉都寫著一句,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你這是什麼眼神。」
周到見狀,瞬時不樂意了。
唐昭老實地回答:「這是懷疑的眼神。」
鬼的老實,這女子小小年紀怎麼滑不溜秋的?
不過這倒是更加讓周到確信了一點,這個女子不簡單啊。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到索性也就攤開來說了:
「我想你也看出來了,我們如今流落這地方處境實在是不大好。」
「這裡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這裡是萬木山,山連山,樹連樹,進來了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聽說裡面還有吃人的妖怪,四處都是毒物,號稱有來無回之地。」
周到說得嚇人,面上卻沒多大怕的意思。
唐昭則若有所思,看來這片原始森林比她想象中還要大,也更加危險。
「萬木山進來想要出去十有八九得把命搭上,多數人都死在了半路上。
況且你一個弱女子,更不可能活著走出去。
不過你運氣好,正好碰見了我,我手上有幾分功夫,遇上什麼危險也能護住你。
你又識得這裡的草藥,所以不如你跟了我,我護你安全。我要是受傷了你就治我,我們一起平安走出去,怎麼樣?」
唐昭聞言想也沒想地拒絕道:
「我不伺候人。」
這話來得莫名,但很快周到就想起了之前唐昭身上穿的丫鬟服飾,明白過來方才他話里的歧意,便急忙解釋道:
「我不把你當丫鬟,不要你伺候,我把你祖宗。
你放心,有我吃肉絕不會讓你喝湯,有危險你先走,我斷後,怎麼樣?」
唐昭面露勉強,想了許久,才湊合地點下了頭:
「行吧。」
看人總算是答應了,周到一喜,正待要說什麼時,卻見唐昭高興地說:
「兔子熟了,快,快弄下來,再烤就老了。」
周到頓時忘了要說什麼,聽著唐昭的指示手忙腳亂地將兔子拿下。
為了顯示誠意,他都先讓唐昭先掰的。
唐昭沒客氣,歡喜地掰下一大塊,拿在手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果然還是只有肉能填飽肚子。
周到也吃得開心,但吃著吃著,他忽然意識到了些不對勁。
抬頭看向眉眼都是笑的人,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想清楚的周到,頓時覺得覺得手裡的兔肉就不香了。
娘的,他這是鑽了別人的下套了。
還鑽得歡天喜地,活像撿了大便宜一樣。
唐昭察覺到了旁邊的目光,轉頭看他,挑眉問道:
「怎麼,不吃了?不吃的話就幫我把這個這個,用棉布裹著砸爛,我等下要敷傷口。」
唐昭指著草藥中幾味消炎化瘀說到。
周到氣樂了,他一口咬在兔肉上,發泄怒氣。
見他那模樣,唐昭失笑,又不是真的要坑人,不過是求來的,總比主動找上門更珍惜。
雖耍了個小心思,但她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保全自己而已,思及此,唐昭還是開口解釋了兩句:
「互幫互助遠比孤身一人要走得長遠,周到,你相信我,我不會坑你的。」
周到啃肉的東西一頓,接著悶聲應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