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方仁被丟出來當了擋箭牌,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也的確被絆住了腳,給了趙環和宋書生喘口氣的機會。
二人幾乎不做任何停留,足尖一點,一躍而起就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謀劃了這麼久,那兒那麼容易就讓人逃走了。
雖慢了一步,可以周到的輕功想要追上不難。
成安成寧也緊追其後,唐昭和宴姮他們則要慢上一步。
「阿昭姑娘莫急,不會讓他給跑了。」
宴顧安慰她道。
「我知道。」
唐昭沉聲應到。
她不會讓他跑了,今日是他該償命的時候。
宋書生傷得不輕,趙環同樣帶傷,遇上了輕功卓絕的周到自是跑不掉。
周到從密林的樹榦上借力,幾個躍起后翻就擋在了二人前面。
趙環和宋書生腳下一滯迫不得已停了下來。
他們回頭看了看,幸好除了周到,其他人都還沒追上來。
宋書生握緊劍柄,獰笑道:「找死。」
說罷他提劍朝周到攻了過去,趙環則落後他一步也摻和進去了。
到了此時,宋書生一招一式全然都是泄憤,力道大得驚人,一刀一劍相撞時,濺出了火花。
周到略感吃驚,對宋書生不要命的打法應付得也吃力,再加上個武功高強的趙環,他頓時生出了不妙感。
也是,他輕功卓絕,獨獨在武藝上弱了些,和這兩人比完全不是對手。
但要放了他們,好不容易追上的人,他又實在不甘。
想著跟在後頭的成安等人,周到索性咬咬牙,憋著口氣不求拿下兩人只求能拖些時間,等後面的人追上來。
這邊周到被兩人壓著打,身上的傷逐漸多了起來。
按理說,這為了保命,他該放手了。
意識到不對,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宋書生,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主子不能跟他糾纏下去了,先走。」
要是其他人趕到,他們就走不了了。
趙環眼神陰鶩,長劍划向周到的脖頸,被他躲過,反而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深深傷痕,隨後再一腳將其踢到了樹上后,便果斷收手打算離開。
周到渾身都是血,模樣凄慘,可到了這種境地了,哪兒顧得上這些。
他吐了口血,喘息著道:
「想走,沒那麼容易。」
說完,他也不要掉在地上的刀了,一個躍起撲向趙環,保住他的腿怎麼也不撒手。
同時回頭大喊:
「還不快來,老子拖不住了。」
落後一步的幾人,從密林里出現,見到眼前的景象紛紛色變。
「小心!」
周到微愣,似有所覺般仰頭看去。
背光下,他看不清頭頂人的神情,只覺得那把錚亮的長劍此時亮得刺眼。
且他的脖子也有股涼嗖嗖的感覺。
我命休矣……
臨到頭了,周到腦子裡只閃過了這句話。
但要論及他后不後悔,大抵也後悔的。
他向來不是什麼大仁大義的人,從來不管旁人的閑事,也是個冷血到骨子裡的人。
可這次,他怎麼就昏了頭的要跟著唐昭那凶女人干這些要命的事。
果真的要命,這不就要了命了。
周到嘆息地閉眼,等待著死亡,但抱著趙環的雙手卻沒有松半點,竟抱得更緊了。
「周到!」
他像是聽到唐昭的聲音了。
哎,這女子,就沒聽過她溫聲說過幾句話,不是凶神惡煞就是陰陽怪氣,到他要死了,喊他的聲音還這麼難聽!
短短的幾息的時間,周到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等回過神來是,他已經能感受到趙環手中長劍的散發著的寒意了!
來不及了……
此時所有人心中都閃過了這個念頭。
唐昭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煞白,十分難看。
正當眾人以為周到就要死在趙環劍下時,電光火石間,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飛身而出,突然出現。
她手中持長刀,沖趙環去了,接著一刀攔下他的長劍。
形勢迅速逆轉,周到死裡逃生。
來人則和趙環對峙了起來。
趙環抬頭看她,四目相對下,他目光一凝:
「是你。」
那邊宋書生見此,持劍刺了過來,妄圖想將人一殺了之。
可他的打算終究是落空了。
只見來人注意到他的動作后,眼神輕移,然後腳下一側,手腕一轉,反手刺入後面。
沒有多餘的動作,完完全全是殺招。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宋書生愕然地定在原地,頸部出現一條紅色的血痕。
隨即,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
哐當一聲,劍從他手中滑落,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宋書生便載到在了地上。
他張嘴,大口大口嘔出的血和著那句錯愕的話:
「是你。」
話畢,他便沒了氣息,雙眼卻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殺他之人,冷漠地收了刀,視線再次定在趙環身上,神情毫無波動,身上的殺氣也若有似無。
可那種被盯上的感覺如影隨形,趙環知道,十分清楚,他現在若再動一下,眼前之人必回毫不猶豫殺了他。
此女殺人,手上從不留活口。
「朝玲,姑娘……」
隨著朝玲轉過來臉,其他人也認出了她,紛紛愕然。
誰都沒想到,她竟出現幫他們。
四周靜了一瞬,過了許久,又像是只過了片刻,空曠的林中響起了趙環沉沉的笑意。
大勢已去,所有的一切都沒了,他反倒不如人所想的那樣憤怒。
他眉目帶笑,陽光照在清秀俊逸的臉上,為他添了幾分溫潤。
像極了一個文弱書生。
他眼睛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定在了唐昭身上,隨後用一種堪稱心平氣和的語氣問道:
「為什麼是他們,不是我?」
趙環不明白,比起奚家人,他到底輸在哪裡?讓唐昭站在了奚家那邊。
唐昭沒料到他會問自己,愣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成安先說到:
「你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阿昭姑娘自然是不會幫你。」
「亂臣賊子?」
趙環笑了一下,看著成安,又看向奚家兄妹,認真問道,
「到底誰是亂臣賊子?」
「成安。」
成安欲要回答,宴顧呵斥住了他。
「當年若不是亂臣賊子,現在高坐皇座的是誰?我又如何會被圈進?」
他問。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正統成了亂臣賊子,亂臣賊子成了天下之主。
何其諷刺?
「小王爺,沒有什麼亂臣賊子,只有成王敗寇。」
對趙環的詰問,無人說話,良久,宴姮才淡淡說道。
趙環聞言,笑著點頭:「你說得對,成王敗寇。既然這樣,那阿昭姑娘為什麼不願意幫我?」
他還是執著於這個答案,
「今日我不是輸給了你們奚家,也不是輸給了皇帝,而是輸給了你。」
他指著唐昭說道。
唐昭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真這麼想知道?」
「是。」
「好,那我告訴你。」
唐昭:「因為你自私冷血,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這一路上,你的手上有多少亡魂,恐怕你自己都是記不清了。」
對於這個答案,趙環有些愕然:「就因為這個?」
「是,就因為這個。」
「婦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趙環搖頭失笑。
唐昭冷笑:「趙環,別把我當傻子。你今天可以為了自己的大業不惜血流成河,有朝一日,我對你沒有用了,你一樣會對我動手。」
她一頓,突然感覺跟他說這些純屬浪費口舌,有些意興闌珊,便也不多言了,只說,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不是一路人。」
趙環聽完她的話,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什麼。
「罷了。」
他嘆息一聲,不再問什麼,眉眼間有些許落寞,
最後他看向了朝玲,
「想不到我會死在自己的手上。」
沒由來的,眾人聽懂了這話。
其實早在很久以前,朝玲曾說她是受雇來殺宴姮和宴顧時,他們就已經猜到了,僱人的是趙環。
而今日只差最後一步,毀他的人也是朝玲。
朝玲是他找來的殺手,他死在朝玲手上也的確算的上是死在自己手裡。
這是個閉環,也是他自己完成的閉環。
趙環的眼睛掃過所有人,唯獨在唐昭身上定了定,約摸還是不甘心,他說:
「可惜了。」
一句話完,他決絕地用長劍自刎而亡。
圈進半生,到死他總算為自己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他趙環沒死在奚家人手裡,沒死在皇帝手中,這就是他給自己保留的尊嚴。
眾人看著他的屍體,沉默了下去。
事情總算到此為止了。
唐昭感到有些疲憊,不止她所有人都是如此。
「回去吧。」
唐昭揉了揉眉心,扶起了周到說到。
「我們來吧,阿昭姑娘。」
成安成寧接過周到,唐昭順勢鬆開了手。
她也確實累了,沒力氣把人扶回營地了。
收拾了一番,眾人慢慢往回走,一路無言,在天黑前回到了營地。
見他們帶傷而歸,又不見趙環等人回來。馮虎等人多少知道了發生了什麼。
但也都識趣地什麼也沒有問,只是接手開始為他們處理傷口。
沒了外力阻攔,所有的一切都十分順利。
唐昭加快了手裡的速度,沒兩日就做出了信號彈,同時宴姮也終於將完整的地圖畫了出來。
現在萬事俱,只欠東風。
經過商議,一眾人兵分兩路,馮虎和朝玲往萬木山外去接宴姮家的人馬了。
唐昭,周到宴姮宴顧帶著成安幾人繼續往山裡去找寶藏。
剩下的人則留守此處。
……
有了地圖,接下來的事如有神助。
他們已經逐漸適應了萬木山裡的情況,雖然仍會出現大大小小的狀況,但也能從容應對,不會危及生命了。
唐昭他們跟著地圖走,順著線路,在一個月後,找到了寶藏。
那藏寶之地,也是令人吃驚。
也不知前朝留下寶藏的人走到這裡是不是已是強弩之末,沒有什麼心力再做什麼機關了,所以寶藏只是草草被藏進了一個山洞裡,然後再封了山洞就了事。
山洞前還長滿了灌木叢及些樹,就好像是個天然形成的山壁。
要不是有地圖指引,他們便是從這裡路過個幾趟也不會山壁後面還藏著富可敵國的寶藏。
這處地方,當真是隱秘,又好找。
當用做信號彈剩下的材料簡單做了個炸藥炸開山壁進去后看到了滿山洞的財寶后,唐昭都不免激動了起來。
滿山洞的金銀珠寶,從已經腐朽的箱子里傾瀉出來,灼的眼睛生疼。
要不是還有僅有的理智控制,她差點都把持不住,想獨吞了,更別說周到了。
索性最後都克制住了。
……
後來,馮虎和朝玲帶著晏家軍隊也順利進到了山裡。
那滿山洞的東西,被重新裝箱,準備要一箱箱的全部運出去了。
當然這些事已經不歸唐昭他們管了。
她只聽宴姮跟她說過,有了這筆銀子,空虛的國庫就該塞滿了,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些了。
所有人都有了喘息之機。
這是好事,在場的所有人的都有大功,皇帝會論功行賞。
具體什麼賞,現在還不知道。
直到後來,他們先走的一眾人從船上下來休整,宴姮接到了信。
唐昭封侯了!
聖旨已發,只待他們回京即可。
一介女子封侯,乃世所罕見,外界定是有爭議,可船上的眾人卻沒有絲毫懷疑。
唐昭身上的價值,不僅僅是找到寶藏,還有製鹽,火藥等等。
哪一樣都是利國利民的大本事。
其他人自然也有不同等級的封賞,回京面見皇帝后,都會一一宣旨的。
眾人聞言都十分激動興奮,帶著這樣的心情,一個半月後,他們總算是到京城了。
當雙腳踏上陸地,看著人來人往的碼頭,所有人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已經太久了,他們已經太久沒見過外面的人和事了。
唐昭更是恍惚,只覺得一切都光怪陸離。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這裡已經不是她所在的時代了!
「愣什麼神,走了。」
周到推了推她。
唐昭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少動手動腳。」
周到欲要說什麼,可看著唐昭的模樣,他最後卻是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
「有病!」
唐昭又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周到則笑著追上他,宴姮抿唇笑了笑,其他人亦是如此,笑著跟了上去。
一行人的背影越走越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