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眾人在看著她。

眼前的金光將霧氣衝散，將黑夜照亮，腳底的沼澤被金色的羽翼鋪蓋，謝棠提著濕淋淋的裙擺，踩在柔軟的金色羽翼之上，那巨大的羽翼緩緩托起她，小心翼翼將她安放在項頸之上。

金翅大鵬鳴叫了一聲，扇動金翼飛騰而起。

巨大的羽翼扇動風浪，將眾人吹的匍匐在地，只看著傳說中佛教的神鳥背負著謝棠在夜色中聲勢浩大的離去，流下一地碎金色的光芒。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棠怎麼可以驅使大鵬金翅神鳥？她不是連靈根也沒有？

眾人在看著她，她卻沒有低下眼看任何人。

謝輕寒在風中望著她，忽然覺得她不隻眼睛像「她」，這幅神態也像。

-----

「叮」的一聲輕響。

綠jj系統震驚的開口道：「宿主，反派仇恨度又減了一，現在是100\\97！」

謝棠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是嗎？」，扶著金翅大鵬的項頸，手指輕輕梳理它金燦燦的羽毛，真漂亮呀，不虧是10萬積分的神級坐騎。

是嗎？這個語氣怎麼聽起來一點也不激動？

「嗯？您得償所願刷到反派減二仇恨度啊！」綠jj系統鼓勵道：「雖然只有兩點，可是那是反派謝輕寒，他殺了無數任務者，根本沒有任務者能刷到他一點的仇恨度，甚至連活命的都沒有！您是首例！這十萬積分的金翅大鵬……貴也值了！」

「眼界窄了。」謝棠摸著金翅大鵬說：「十萬積分買這神級裝備，可不是為了刷反派的仇恨度。」

「啊？」綠jj系統不懂，不是為了攻略反派，「難不成……您只是想裝逼？」

謝棠老神在在的一笑，「可以這麼理解。」

「……我不能理解！」這可是十萬積分！就為了裝逼？身為系統他不能理解！

「眼界打開點。」謝棠順毛順上了癮，「裝逼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你的女主任務哇。」

「是您的任務！」綠jj系統糾正：「您的任務是感化反派，搶回女主氣運，和裝逼沒有關係。」

「什麼是女主氣運？」她反問道。

「當然是攻略男主，男主喜歡誰，誰就是女主，擁有女主氣運。」綠jj系統直白的說：「穿書者之所以能成功逆襲原主，就是因為男主愛上了她。」

「不對。」謝棠說：「我覺得不對。」

綠jj系統很想告訴她，不用她覺得，所有人都是這麼做任務，但突然檢測出[男主溫純]就在腳下，他立刻道：「男主就在您腳下，宿主您可以去走劇情，攻略男主！」

他擁有高超的職業素養，做任務第一位：「只要落單偶遇男主，就能刷到……」

他還沒有說完，謝棠拍了拍金翅大鵬的脖子，大鵬十分聽話的鳴叫一聲，扇動翅膀猛然朝地面俯衝而去。

對對，男主就在腳下的那片林子里。

系統已經看到了漆黑林子里黑衣黑髮的冷峻少年——

可謝棠又拍了一下，鵬鳥啼鳴著穩住身形，直接掠過了那片林子。

系統：「？」

----

巨翼扇動，風將整片樹林吹的沙沙作響，鵬鳥自帶的金色光芒如漫天金沙灑下，落滿林子，照亮每個漆黑的角落，也照亮黑衣少年一瞬抬起的臉頰，沒有血色的一張臉，眉飛入鬢，瞳色深深藏著冰冷的霜劍一般。

謝棠低下頭去，看見他被金色照亮的眼，那雙眼裡映照著鵬鳥之上的她，她在他雙眸中身披金光，頭頂是燦爛的星河和觸手可及的月亮。

鵬鳥扇動羽翼捲起夜風，也捲起她青色的衣衫，墨色的發，獵獵飄蕩在夜色中展開，她發間的簪子被風吹掉，閃著細碎的光墜下來。

溫純下意識伸手去接，眼睛卻無法從她身上挪開，他看到她有一瞬間的慌張，抬手拂著散開的黑髮，追著墜落的簪子看住了他。

那麼一剎那，溫純的衣衫被山風鼓吹著，連帶著一個顆心也被鼓吹起來，「咚咚」跳動著，多麼劇烈，多麼震蕩，他彷彿窺見了一幅仙人精心描繪的畫卷，畫卷中星辰萬物、山風神鳥只為一人做陪襯，她藏在那瑰麗的金光中，似不染塵埃、入凡塵的神靈。

謝棠……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謝棠。

幼年時紅色小鹿似得謝棠、被囚禁在漆黑屋子裡啼哭的小貓謝棠，被謝輕寒救出格格不入、孤零零的謝棠，全然無法與眼前這個謝棠重合。

溫純怔怔凝望著，挪不開雙眼，可她身上的金翅鵬鳥沒有片刻停留，眨眼間就從他眼前飛掠而去，就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帶著瑰麗的金光消失在茫茫黑夜。

他甚至沒來得及撿起簪子還給她。

山風還在沙沙作響，簪子掉落在地。

溫純看著夜空中越來越遠的金色光芒，良久才彎腰撿起了掉在腳邊的簪子，那是一把赤金的流雲簪，掉在了泥土了。

「髒了。」他用手指擦了擦，不知為何生出一股酸澀之意，方才的謝棠就像這把金燦燦的簪子，而他像泥土。

仙宗人人要殺他，魔道亦要奪他的魔骨，他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只能遠遠的、高高的看她一眼。

-------

——「叮叮」兩聲。

綠jj系統眼睜睜看著任務界面里更新出的兩條信息——[男主好感度增加百分之二十五，現為100\\35]。

——[女主氣運加三，現為100\\3]。

他驚的久久沒有說話，為什麼男主好感度突然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為什麼會刷出女主氣運？？明明要攻略男主百分百之後，才會刷出女主氣運的啊！

「嘿嘿。」謝棠在夜風裡偷偷樂，老神在在說：「我覺得女主氣運是本故事以我為中心，所有情節因我而起，為我展開，人人都想攻略我。」

她撫摸著十萬積分的坐騎，揚眉一笑，「哪本女頻小說里不是攻略女主，才能上位成為男主？所以不是去攻略，而是裝逼，裝到讓他們高不可攀，汪汪叫。」

不只是反派和男主，是所有人。

系統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

可惡，竟然真被她裝到了。

————

謝棠沒有著急趕回昆崙山上的萬宗門，因為她猜想原主的師尊沈蘭時去什麼雲谷秘境查看紫君仙師一定需要點時間，才能趕回來。

她要等到謝輕寒他們與沈蘭時全部到齊了，她再閃亮登場，將這10萬積分買的坐騎發揮最大的裝逼作用。

所以她特意繞了一圈兜兜風，順便點開她的初級系統，發現完成了兩個宿主任務得了810積分后，系統界面也稍稍更新了。

多了個改名功能，還可以監聽她的宿主。

她試著點擊監聽【宿主野鹿戊】，果然就聽見了呦呦鹿鳴聲，在一陣陣鹿鳴聲中她還聽到了其他說話聲。

——「沈掌教，秘境結界似乎沒有打開的痕迹，紫君仙師當真出關飛升了嗎？」

是在她宿主旁邊的人。

——「沈掌教，可要打開秘境去看看？」

是趕去雲谷秘境的沈蘭時他們？

謝棠趴在鵬鳥身上，抱著它的脖子仔細監聽，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另一個男子的聲音。

——「不必驚擾紫君仙師。」

只幾個字，似沒有溫度的水擊在冰玉之上。

謝棠的心突突慌亂的跳動起來，像被針扎似得生出細細密密的痛和酸楚，她抬手按著胸口皺眉，這是原主的情緒，只幾個字原主就認出那個聲音是沈蘭時。

謝棠心裡酸的厲害，翻翻湧涌是原主殘留的記憶——沈蘭時將她從魔道救出，她那麼想要見師尊一面，可師尊卻為了去追逃跑了魔骨蹤跡，連一面也沒有見她。

——她被陌生的弟子安排在馬車裡，她誰也不認識，怕的厲害縮在馬車的角落裡，聽著其他弟子在外面說話，他們在說小師妹，那個叫沈玉琢的小師妹，是師尊新收的弟子，前些日子師尊特意為小師妹尋來一把匹配她的命劍，叫天山雪，是一把好厲害的法劍。

她想起曾經師尊送她的命劍靈光劍，她十分愛惜，曾想用那把劍將自己了結，可惜被魔道護法發現，將她的靈光劍毀了。

原來她不是師尊唯一的女弟子了，也不是唯一收到師尊贈劍的弟子了。

她躲在角落裡那麼想快點回去見到師尊……

可她拖著斷腿，被溫純送回昆崙山萬宗門，依舊沒有見到師尊，因為小師妹沈玉琢被蛇咬傷了，師尊在密室替她療傷。

謝棠就那麼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廳中等著師尊，沒有人發現她的腿在流血。

她等啊等，等到天亮了起來，撐不住的昏在了地上……

----

好痛。

謝棠壓著疼痛的胸口，立刻點開原女主任務界面，將大禮包里的【止痛丹】嗑了下去。

「……」綠jj系統：「您也不能拿著止痛丹當糖丸嗑吧。」怎麼一點痛都忍不了？

謝棠可不管，她的大禮包里還有九個【止痛丹】，幹嘛要受疼吃苦？

監聽那邊又傳來聲音。

——「如今該怎麼辦？結界沒破開，我們也無法確定紫君仙師是否渡劫成功。」

沈蘭時的聲音靜靜傳過來：「方才的渡劫五雷，並不在這裡。若五雷劈在這裡，結界一定會受損。」

「不在這裡？那這世間還有誰能渡劫？」另一位問：「難不成還有像紫君仙師這等修為境界的仙師？」

緊跟著一道急吼吼的聲音響起：「沈掌教！掌教！去接大師兄的人傳信請您快些回去！謝棠……謝棠她被金翅神鳥接走了！」

「什麼？」是另一個人的聲音，他吃驚的問：「被什麼鳥？金翅大鵬？你說的可是上界佛祖座下的神鳥金翅鵬鳥？」

「這怎麼可能。」有人道：「金翅鵬鳥乃上界佛陀的神鳥，百年來我只聽說過一次，便是紫君仙師大乘得道時，金翅鵬鳥下界來預兆，怎麼可能如今下界來接一介靈根被廢的凡人？」

「是！是真的！」傳信的弟子叫道：「您看！您看西邊那金光，正是那神鳥的金翅！」

啊？看見她的坐騎了？

謝棠抬頭看著黑茫茫的遠方，只看見蒼白的雪山，那便是崑崙墟了。

她在監聽里，聽見沈蘭時說：「回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