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籠中鳥

第46章 籠中鳥

「殿下,我記得那王司則當年是走了瓊華宮的門路?」喬琬回憶起前日看的名簿。

司則,管禮儀參見,下屬有掌嚴、掌縫、掌藏。王司則當年被調入東宮,一直像透明人一般,若不是當年清佩姑姑動用當時還殘存的中宮人脈,將名簿上每人都細細查了,只怕要被王司則矇混過去。

「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太子道,「如今也是御前過了明面。」

喬琬更是疑惑,她忍不住側頭道:「殿下,柔安想不明白。陛下如此說,竟是提醒您此事么?」

榮諶慢慢放下茶盞,有些似笑非笑:「你不是問過,父親還管不管東宮?你看,他不就提醒我了?」

喬琬心中只覺得怪異。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天子提醒太子,惠妃娘娘議論東宮宮務,理應算是關心。

可太子掩去的凌凌眸光,卻叫她難以不多想。

她匆匆壓下疑思,為太子添了茶水,才道:「殿下,惠妃娘娘似乎總在試探柔安。不論是從前還在宮外時遇到德康公主,入宮后又有盥饋禮那日言語,還有這回探查東宮宮務……」

「婠婠怎麼想?」

喬琬望著太子,認真答道:「柔安從前往來長春宮,只知惠妃娘娘在陛下還是太子時,便是東宮側妃,得寵多年。惠妃娘娘膝下的昭王殿下、德康公主頗為受寵,太後娘娘與母親常提點柔安,在宮中不可衝撞了二位殿下……」

榮諶看著喬琬在燈下認真與他說話,琉璃宮燈的光照得她的面龐如軟玉瑩潤,他不自覺噙了一抹笑。

喬琬見太子神色放鬆了許多,繼續道:「如今柔安只想,惠妃娘娘或許本就是性情急躁,喜歡試探后掌握主動。又或許……」

「或許什麼?」榮諶問,他倒想聽聽太子妃還有什麼奇思妙想。

「或許惠妃娘娘也只是某一位貴人的馬前卒罷了。」喬琬說罷,只垂首不敢看太子。

如今她可是在太子面前編排宮眷,這叫她有些不自在。但是前世,確實是昭王登基,惠妃娘娘位及長樂宮,喬琬如今就算是胡說八道,都要在太子的心中埋下一些防備才是。

榮諶伸出手,輕輕扶起妻子面龐:「不論惠妃怎樣,都撼動不了東宮,你放心罷。明日只管拿那個王司則出氣去。」

太子殿下此時無疑是自信的,只是喬琬不知自己是否該相信這份自信。她暫且不敢多言,只道:「殿下,如此可會顯得柔安跋扈?」

榮諶問:「你可知『道法自然』?」

喬琬一怔,她記起上一回被德康公主欺辱時,太子替她整治了小公主一番。當時三哥說「道法自然」,只有二哥笑了。

榮諶見她出神,直接說:「道,便是自然而然。你如今因為惠妃探查宮務而驅離不信任的女官,正是出於你自保的天性。若要用佛家的說法,這是因果自然。」

「父親尚道,你這樣做,並沒有什麼可指摘之處,又談何跋扈?」

喬琬瞬間福至心靈,原來宮中是這樣看待天子尚道!

從前太後娘娘抱怨惠妃不拘束德康公主的天性,也是這個道理。或許前世天子在太后薨逝后,不再按時朝會,也是因為這個理!

而太子從來無懼身邊的監視,他正是要眾人都看到他的高情遠致、德厚流光。甚至他明知難成,還要求娶青梅竹馬的將軍之女,只怕也是為了體現這一分「天然」。

「婠婠,」榮諶柔聲喚她,「你想了許多?」

「殿下……」喬琬回過神來,不知該如何回話。

太子卻只是笑了笑:「別怕,也別想太多……」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又說了一遍。

**

天剛蒙蒙亮,值舍里陸陸續續就有人起了。

昨天因長春宮花朝宴,三司九掌交公文的日子往後延了一天,直叫人又忐忑了一日。

前日太子妃娘娘並沒有細說要如何寫得,又不是奏表,也沒有格式,眾人也只是根據三司轉述,各自寫了司職、分工。又因娘娘說了只要「寥寥數言即可」,不敢往多了寫,每人只得了一頁紙。

九掌有二十七人,雖說都歸屬三司女官,但因東宮是個香饃饃,各人調任時間不同,也並沒有太多情分,如今尚未沆瀣來做這文書。

剛剛卯時,眾人就候在會寧殿外的廊下。一直等到太子出宮去了,清佩姑姑手下的宮人才開始在殿外唱名。青蒿和黃柏在門口掀帘子,從司閨開始,每回只放一個人進去。

張司閨是頭一個,她小心地捏著薄薄的一頁白麻紙,生怕手上出汗,洇開筆墨。

喬琬端坐在明堂上首,見張司閨來了,只頷首示意。

張司閨恭恭敬敬地交了那一頁她苦思冥想寫就的白麻紙,覺得有幾分荒誕。

喬琬從清佩姑姑手中接過,只看了幾眼,便放下了。

張司閨不安地垂首立著,久不得太子妃問話,就聽清佩姑姑道:「好了,出去罷。」

如此反覆,每人在殿內待的時間長短不一。出來的人一頭霧水,進去的人忐忑不安,偏偏她們都在廊下候著,並不敢互相交談。

花了一個時辰,太子妃才看完所有人交上的文書。

清佩姑姑出來,站在殿前道:「太子妃娘娘已經看過所有文書,往後每一旬如今天這般上交一回,沒有格式要求,不可互相傳閱。」

眾人皆應喏,只以為太子妃折騰了這一番,也算新官上任之火了。

又聽清佩姑姑道:「太子妃娘娘諭,東宮司則王氏,行事懈怠、尸位素餐,今革出東宮,遣回尚宮局發落。」

張司閨心中一顫,她不敢張望,依舊垂首規矩站著。

那邊王司則已經忍不住兩股戰戰,她強撐著問道:「敢問宮令大人……」

這一句還未問完,就已經被武婢捂嘴,拉到了一旁。

清佩姑姑冷冷道:「王司則,太子妃娘娘讓你記得給惠妃娘娘帶好。」

王司則嗚咽亂喊還想解釋,立時被武婢拖了下去。

張司閨心中卻是駭然,此番折騰哪是為了看什麼文書?只怕從今以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們都只能隨意被太子妃拿捏了。

清佩姑姑轉身回殿內,只對著廊下諸位女官道:「你們好自為之。」

眾人忙跪下應喏。

張司閨感到後背發涼,原來是出了冷汗,又被一陣穿廊風拂過。

**

太子今日在左春坊,不到午時便有小黃門來尋白公公。白公公到門外片刻,便帶著他進來回話。

「如何?」太子依舊看著手中的書卷,漫不經心道。

「啟稟殿下,今日事了,王司則已被遣回尚宮局等候發落。」白公公回道。

太子道:「我是問太子妃如何。」

那個小黃門伶俐地跪下回話:「啟稟殿下,太子妃娘娘今日都沒有露面,只管讓清佩姑姑出來發話,武婢直接將那王司則拖出宮門去了。」

太子頷首,這才又重新翻過一頁書。

白公公看了那小黃門一眼,使了個眼色。小黃門一禮,默默退下了。

過了片刻,太子突然喚了聲:「白英。」

「殿下,」白公公躬身回道,「可要用午膳了?」

太子卻道:「孤有些後悔了。」

白公公心知太子並不是想聽他答話,只垂首在一旁靜立。

「上年剛將姑姑送去宣寧侯府不久,她就遞話進來,問孤何苦選了婠婠來這吃人的宮苑裡……」太子微微一笑,「婠婠倒真是會招人喜歡。」

「你也覺得孤做錯了嗎?」

白公公道:「殿下愛重,自然是能護得了太子妃娘娘,宮令大人只是關心則亂。」

「從前孤只想著能為她遮風避雨,能許她華茂自然,」太子冷笑道,「卻忘了,也許這地界本就是毒瘴遍布呢。」

「殿下!」白公公忙跪下,希望太子慎言。

殿下幼年遭逢中宮病逝,也曾經歷過幾回毒殺未遂,但在陛下的護佑下終是成長了起來。他不明白,為何在去年穀廷仁獻安神香后,太子突然性情大變?從前的懷瑜握瑾、溫潤高潔只換做了如今的陰晴不定。

「起來吧,不必緊張,此時殿外無人。」太子道。

白公公一時又啞然無言。

這樣的生活,確實與囚籠無異。

**

春日陽和,宮苑內春草叢生,春花嫩蕊細開。

剛過午時,德康公主在配殿的檐廊下逗鳥。新得的留春鶯是她上迴向父親求來的,正是愛不釋手之時。

原本午後暖風熏人,愜意怡然,門外卻突然跑進了一個小宮人。

有小黃門上前攔了:「是哪裡的宮人,慌慌張張作甚!」

那宮人忙道:「小公公請個方便,勞煩您通報儀清姑姑一聲,元熙宮的王司則被革去職務,如今打發回尚宮局了。」

那小黃門曬著太陽正清閑,聞言冷笑道:「東宮的司則,與我們瓊華宮何干?」

小宮人急得直跺腳:「尚宮局已經直接稟了貴妃娘娘,只怕不多時,群玉宮就要請惠妃娘娘去問話了!」

那小黃門才覺不對,忙去回話。然而不過片刻,群玉宮的人就前來傳喚了,正殿內頓時忙亂起來。

籠中那鶯哥婉轉鳴啼,德康公主才回神,她笑道:「你這小小鳥兒,可還有多少悄悄話與我說呀?」

作者有話說:

我是這樣想,當喜歡不再追求佔有時,就是愛在覺醒了。

留春鶯應該就是黃鸝鳥(沒弄錯的話),恭喜惠妃娘娘遭到雙重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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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人的怒點:交了周報,領導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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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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