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雲怨

第7章 青雲怨

宮中是上午突然派人來說要宣旨的,宣寧侯喬斂急急命人去叫回幾個兒子。

老大當差、老二老三上學,僕從在外不便細說,況且旨意還沒下,只能全都囫圇說家中有急事,催著請假回了家。

蕭氏指揮宣寧侯府上下重新洒掃了一番,披上紅綢,擺上香案。眾人還得規規矩矩地穿上禮服等旨,家中女眷二人皆有品級,更是要上大妝候旨。

喬琬自上午得了消息,腦內便一片空白。可這時誰也顧不上她了,禮服與大妝都是催著趕著上的。

宣寧侯府開了大門,宣寧侯並三個兒子都在大堂候著,女眷則在偏廳。

父子四人一時相顧無言,最後還是老三喬琰擔心道:「宮中如此倉促,可是有什麼不好?」

喬鍈沉著臉搖搖頭,喬珣面色淡淡卻頻頻喝茶。

喬斂瞪了老三一眼:「渾說什麼!」

好不容易等到吉時,禮部來人了。

沿街肅整,禁軍開道,披紅挂彩地到了宣寧侯府。除了旨意下得突然,東宮賜婚應有禮制倒是沒有預設。

宣寧侯雖一早訓斥了兒子,但直到親眼見了禮部侍郎那清雋的三綹胡,他的心才放了下來。

一應流程喬琬都如在雨霧裡,待她搖搖欲墜地接了旨,送走禮部人等,她的驚駭依然不得迴轉。

宣寧侯回到清泰堂內,揮退侍從,讓幾個兒子去書房等著。這才獨自端了一盞茶蹙眉不語,久久忘記飲茶。

喬琬並未離開,她只是摘下了禮服的發冠,呆坐一旁。

蕭氏回房內卸去了接旨時的禮服與大妝,出來就見夫君皺眉,而女兒在一旁面色惶惶,不禁提醒道:「天子賜婚正是喜事,你們這是什麼情態?」

喬琬抬頭看她,喚了一聲:「母親!」

蕭氏見女孩兒眼眶發紅卻強自鎮定,很是可憐可愛的模樣,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裡:「這是怎麼了,可是你父親教訓你了?婠婠別哭……」

喬斂放下茶盞,嘆氣道:「我何嘗說了什麼!倒是婠婠,你且細說,昨日在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喬琬此時心亂如麻,今世參加春宴竟是去錯了嗎!

她努力沉靜了心思,方細細說了入宮之後的種種,頭一樁便是撞見太子杖斃了一個小黃門……

「你呀你!」蕭氏點了點她的額頭。

喬琬心中猶疑不定,道:「父親,我親見了行刑的是司禮監的人!且太子殿下為人寬厚,定是那小黃門有什麼錯處。」

喬斂只是問她:「太子見你時神態舉止與往日可有什麼不同?」

喬琬怔愣,心頭的某個疑問突然有了答案,她的唇邊泛起一個淡淡的苦笑:「昨日太子殿下喚我婠婠……他果真……本該叫我柔安的。」

蕭氏道:「你自幼與他相識,倒也不算十分出格。」

喬斂聞言卻說:「或許太子昨日就已經知道賜婚之事。」

喬琬望向父親,心有不甘:「父親,為何會這樣?太子殿下一向不親近武家勛貴,如今怎會願意天子賜婚我們府上。昨日他除了喚我婠婠並沒有任何異樣……」

喬斂看著面有不甘的女兒,突然問道:「你為何不願嫁入東宮?」

喬琬一頓,滿心苦澀。

是啊,太子明明是玉京少女的深閨夢中人,為何她不願嫁呢?她早已忘了少女時的夢了,忘了前世太子薨逝時淚濕的枕巾。

她如今只記得春水告訴她宣寧侯府滿門抄斬,她只記得成國公府送來的那一袋染血碎玉!

嫁入東宮,那便是拉著闔府一起登上三年後傾覆的大船!

蕭氏聽聞這個問題,想起那時常登門送禮的康平伯家的女孩兒,有些驚疑道:「難道你與康平伯家的長公子……」

「我夢到太和二十三年,東宮被廢,太子薨逝。」喬琬卻也同時開口。

純黑的建盞被宣寧侯打翻在地,他虎目圓睜:「婠婠噤聲!」

蕭氏也嚇了一跳,她撫了撫夫君的手,又對女兒細聲道:「婠婠說話千萬小心。」

喬琬上前一步,握住了父親的手,兩世的憂慮齊齊湧上心頭:「父親,我怕!」

喬斂深知女兒秉性,絕不會拿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搪塞。他輕嘆一聲,並沒有安慰女兒,只是沉聲道:「婠婠,你自幼嬌養長大,但為父自認有教你辨是非、明事理。如今賜婚聖旨已下,你便不能只做個閨中嬌客了。將來你要入東宮,更要輔佐太子登大寶……」

「可是父親……」

喬斂卻不讓她開口,接著說道:「太後娘娘入宮后,侯府一直低調行事,生怕落下外戚亂政之名。且女兒家入宮,怎比得上時時可以相見的天倫之樂?可木已成舟,如今再這般啼哭又有何用?」

「父親,女兒不孝……」喬琬目中含淚。

宣寧侯見女兒如此,擔憂與不舍也橫亘心頭,但他堅定道:「婠婠,毋需多想!事在人為,你必可以同你姑祖母一般,每一步都走得穩穩噹噹!父兄並不想藉此上青雲,日後不論發生什麼,只需記得不墜家風,不辱門楣!」

喬琬止了淚,她感到父親回握她的手。

那雙手上有著厚厚的繭,那是邊塞風霜與刀劍磨出的繭。

宣寧侯府祖上隨高|祖起兵,后又鎮守邊關。喬太后入宮后喬府卻恩封不高,只因先帝還需用喬老將軍。

喬斂曾隨父祖北退戎狄,也曾獨自鎮守一方。可外戚武將,天子終是不再放心。至喬琬的大哥喬鍈,只入宮做了御前衛。

喬琬知道父兄志向,知道喬家幾代都同高|祖一般想收復前朝丟了的雍雲六州。那才是宣寧侯府的青雲志!

思及此,她惶惑的心漸漸定了下來。不論今生情勢如何變化,只要能護住宣寧侯府,她什麼都願意做!

昨日心生惡念期許的權勢,今日便落到了頭上,可不正是求仁得仁。事已至此,驚懼啼哭又有何用,再壞豈能壞過前世?倒不如放手一搏!

今日她得天子賜婚東宮,日後她就敢想正位坤極!

蕭氏見女兒心緒平復,為她拭去淚痕,又遞來清茶:「那個噩夢日後不可再提了!」

喬琬點點頭,她必竭盡全力不再讓那個噩夢成真!

「如今不知陛下為何選了我們府上賜婚,婠婠,昨日長春宮可有什麼暗示?」喬斂待女兒喝了半盞茶,方又問道。

喬琬凝神思量了昨日親近幾人的言行,搖頭道:「不僅太後娘娘如常,八寶姑姑也沒有透露任何口風,嘉寧公主更是什麼都不知。」

喬斂與蕭氏對視了一眼,道:「過幾日,你與你母親遞摺子入宮一趟罷。」

**

宣寧侯府上不知,此時的長春宮裡,喬太后正在大發雷霆。

「諶兒,祖母這些年待你如何?你如今大了,竟也同你父親一起欺瞞於我!」

茶盞摔在地上,北苑香樅潑灑了一地。

喬太后多年沒有如此盛怒,殿內宮人皆垂首而立,靜若木石,甚至沒有一個人敢發抖。

中宮早逝,喬太后憐惜太子弟兄姊妹三人,將嘉寧公主接到長春宮親自撫養,平日里也十分照拂太子與七皇子。

今日這一道賜婚,卻是直直扎了太后心尖!天子與太子竟越過她,再次將宣寧侯府推上了風口浪尖。

前代正是外戚之亂,才有高|祖起兵平叛,黃袍加身。也正是因此之故,自喬太后入宮,宣寧侯府漸不得志。雖依然是賓客盈門的勛貴世家,但再握不了刀槍的將軍,不過是斬斷了爪子的困獸。

「外戚」二字,帶來的是富貴風光,還有天子與日俱增的提防。這是宣寧侯府頭上脫不去的緊箍。

喬太后傷心夫君與親子如此,卻也知以史為鑒,怪只怪自己當年違背父兄意願入宮。她願自己百年後,府中能再出個威武將軍,收復父祖心心念念的雍雲六州!

可今日一道聖旨,一切又入了一個輪迴!

「婠婠自幼與你妹妹一同長大,你明知祖母沒有那個心思,你們這是活活剜了我的心頭肉啊!這倒叫我、倒叫我……」

倒叫我如何面對家中子侄,如何面對九泉下的父兄!

太子立在殿中,鳳眸低垂,平時笑意溫文的嘴角緊緊抿著。

聞言,他掀袍跪下,只恭恭敬敬叩首道:「求祖母成全!」

***

宣寧侯府遞進宮裡的摺子毫無動靜,幾日後長春宮傳來太后精神漸短的消息,沒有明言府中何日可去拜見。

這幾日里宣寧侯府拜帖不絕,侯爺除了見過幾次親族,餘下時候都閉門謝客,絕不肯收下賀禮。畢竟喬斂年幼時,見過喬太后入宮前的陣仗,如今這般低調也算有例可循。

喬琬也收了好些帖子,因為一直不得長春宮的准信,無心待客,全都一一婉拒了。

不曾想又過了幾日,二叔家的堂嫂卻是直接上了門來。

宣寧侯府因惡外戚之名,在喬斂承爵時就分了家。嫡親兄弟三人感情親厚,分家后也常互相照應。

喬二叔與喬三叔家各有幾個兒子,一直不得女孩兒,喬琬是侯府這一支唯一的女孩兒,幾位堂嫂與她都十分和睦,如今去而復返定是有什麼事。

二叔家的這位堂嫂姓林,父親是國子監五經博士,因而她在家也是讀書的,閨中自有才名。按喬二叔的話說,正好叫她盯緊夫婿讀書,爭取考進二甲光耀門楣。

這位書香世家出身的林氏性子卻十分直率大方,喬琬與她交情甚篤。

今日林氏一來卻不似往日爽朗,飲了半盞茶,面上欲言又止。

喬琬極少見到這位嫂嫂這般模樣,不禁有些促狹道:「嫂嫂前幾日對我賀也是賀過了,打趣也不見得少,今日去而復返難道是還未過癮?」

林氏見她這般打趣,卻沒有露出笑來,只是一把挽住她的手道:「婠婠,我嫁入喬家后與你交好至今,已拿了你當作親妹子看待。近日我聽聞了些許京中傳言,十分坐立難安……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你是個心思清明的,你堂兄讓我親自說與你聽。」

京中傳言?喬琬見她如此,自然知道是與東宮賜婚有關。

喬琬笑道:「嫂嫂不必為難,定是關於我不甚好的傳言?」

林氏面色凝重道:「我問過幾位娘家姊妹,她們也皆有聽聞,說你欺瞞東宮,實則早已與康平伯府有了婚約!」

作者有話說:

太子:為了老婆只能跪斷腿

婠婠:你在我,深深的噩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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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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