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郁涵會開車,但他手有點生。
車上坐著宋蕊,他多少有點不自信,於是車速十分緩慢。
即便是車流稀少的凌晨,他這種開著豪車卻如同龜速的行駛速度仍然非常令人心梗。
偶遇車輛紛紛以一種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態,離了郁涵的車八丈遠。
宋蕊支著腦袋,欣賞這難得的低速行駛。
終於到了目的地,宋蕊不急著下車,支著腦袋看郁涵,好半天沒有說話。
其實內心多少有點掙扎。
這次她想鑽的空子跟過去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不能單槍匹馬,需要配合,而這種配合對情感上於她有所羈絆的郁涵而言,其實是並不公平。
宋蕊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可能最實用的餿主意。
支著右手,宋蕊糾結地搓著眉骨。
郁涵看出來了,問她:「有話想說?」
宋蕊:「對。」
不是什麼好話,是個餿主意。
宋蕊還是決定說了,她以這樣的問題開了頭:「有沒有人企圖想要控制你?」
作為郁氏唯一的接班人,掌握著整個萬世。少年繼承如此龐大的家業,想要控制他的人數不勝數。
就像舊日臣子,總有人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者直接上演一場侵吞后的江山易主。
宋蕊聽完后默了半晌,撓撓頭,對郁涵道:「我們可能需要相互配合一下。」
配合一下,看起來像是被蠱惑、被控制,說不定就能正中快穿局最擔心最害怕的局面。
宋蕊曾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這一次的快穿局為什麼不信任她?
因為她從來都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標準,只是從來沒有與快穿局為敵而已。
這一次,大約在他們的評估之後,認為她有很大可能會出現與快穿局為敵的情況。
為什麼?
很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她太容易操控這場他們完全無法操控的局面。
可為什麼害怕被她操控呢?
或許是因為,他們覺得她在發現真相后,很有可能選擇脫離控制。
所以,才會一併停止了所有聯絡通路。
這是一個隨時有可能被放棄、被拋棄的任務世界。
被拋棄的世界將不再持續得到三千世界間的能量供給,很快就將塌陷消亡。她曾見過這樣的結局,她不想再見一次。
宋蕊對郁涵說:「裝作你被握控制了,怎麼樣?」
郁涵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言聽計從嗎?」郁涵問。
宋蕊緩慢地一字一句的問:「包括但不限於,可以嗎?」
郁涵看著她的眉眼,倒映著停車場里的燈火,像倒映著整個星空的璀璨。
咫尺之距,郁涵清楚看見宋蕊點漆般明澈的黑瞳里,此刻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就像是無數個夜晚里他的希翼,宋蕊的眼中終於不在有別人。
即使只是一場簡單的談話,也至少說明了他擁有了與她短暫相處的權利。
所謂被控制,不僅意味著言聽計從,自然還意味著他的身心他的所有將無條件的供給宋蕊差使。
但那也意味著他們之間將會有極多的接觸和靠近,他不再需要成為郁涵的朋友,也不再需要為每一次的試圖接近尋找理由。
求之不得。郁涵心想。
而後,他很快的應承宋蕊道:「好啊。」半點掙扎也無。
宋蕊下車,向著樓梯間的方向走了好幾步后又折返。郁涵按下車窗,一步步等著她的走來。
心跳咚咚如擂鼓,郁涵放下了扶著方向盤的雙手,左手狠狠掐進了右手的手心裡。
愉悅,興奮,激動……
他能感覺到他逐漸開始澎湃的情緒,如巨浪即將拍岸,他必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於是,貌似交握的雙手上,他左手的另外四指也開始狠狠掐向了右手的手背。
他必須冷靜下來,看清宋蕊的眼神,明辨她的表情,聽清她的聲音,理解她的語句。不要破壞此刻完滿的氣氛,像一個正常人,平靜下來。
他的情緒被劇烈的歡喜牽引,他只能努力的增加疼痛,企圖通過持續不斷的痛覺來建立起防禦情緒崩潰的屏障。
宋蕊終於走到了他的車窗前。
她扶著車窗,半俯下身,問郁涵:「你真的相信我是在救你嗎?」
在此之前,這句話宋蕊甚至只說過一次。
天方夜譚式的話,宋蕊從無解釋,郁涵也從未詢問過原因和始末。他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承認和相信了,甚至不需要宋蕊說出準備好的說辭。
堂堂萬世郁總,比宋蕊曾騙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好騙。
郁涵道:「相信啊。」
沒有任何遲疑。
宋蕊又俯下來了些,問他:「不怕我是騙子嗎?」
「騙什麼?」郁涵笑了起來。
如果宋蕊真是為了欺騙而來,他或許應該高興,他的身上終於有了她願意為之圖謀的事物。
當年,宋蕊之所以跟吳其灃走得那麼近,不就是因為吳其灃是當年的她能接觸到的最合適的經紀人。
他和吳其灃從來都清楚,她的感情如此淡漠,沒有什麼東西能將她綁住,除非她對你有所圖。
一旦她對你有所圖,她邊笑靨如花,語笑嫣然。你將得到她最和悅的態度,也將得到最好的招待。
所以,即使這真是一場騙局,也是郁涵渴求多年,求之不得的局。
面對一個感情冷漠但至少還有一丁點兒責任心的人,當她將你的所有價值壓榨一空,她至少會負上那麼一絲一毫的責任。
郁涵像是一個自願入局的賭徒,賭的是宋蕊的那一點兒責任心。
只有她尚存著一丁點兒的責任心,他就從此有了與她羈絆的理由。
但宋蕊笑著扶住車門對他道:「放心,我不騙你萬世。」
可她又說:「但你得稍微出借一下它給我玩一玩。」
眼神清澈又純粹,像一碧如洗的湛藍天空中明澈的華光。
說出口的話卻天真又暗黑,堂堂萬世在她的眼裡彷彿一個玩具般,只配讓她賞玩。
像極了那種單純到不諳世事的孩子,卻偏偏漫不經心的說出了最兇狠的話語。
但這種潛藏的冷漠和兇狠莫名讓郁涵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亢奮中,這突如其來的亢奮令他幾乎當場失控。
好在他似乎將自己手心的皮膚掐破了。傷口入肌,所以格外疼痛,錐痛入心,於此也讓他瞬間清晰。
郁涵揚了唇,笑道:「好啊。」
就像他們兩個人討論的,只是一件玩具。
這些話說話,宋蕊還沒走。她俯在車窗上,望著郁涵的雙眼問:「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這麼奇怪的事情,她這麼奇怪的舉動,郁涵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問的東西嗎?
郁涵當然有想要問的話。
他最想問宋蕊的是:「太入戲了怎麼辦?」
太入戲了,不想齣戲怎麼辦?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問,因為他知道,他的入戲和齣戲原本就不在宋蕊的考量範圍之內。
於是,郁涵只問了她一句:「有稍微正式點的套裝嗎?」
郁涵建議她:「明天的集團例會時間有點早,但既然想拿萬世玩一玩,這個會議應該不能錯過。」
會議很重要,因為是萬世的全球集團例會,級別很高。
但宋蕊眨眨純且媚的杏眼,對郁涵說:「既然是玩一玩,當然不能穿套裝啦。」
那就是說,她是要去的了。
郁涵對她道:「那你早點去睡。」
聲音溫柔,毫無波瀾,就像他出借的是自己最普通的玩具一般。
宋蕊沖他擺擺手道:「走了。」
她自己抱起裙擺,踩著高跟一路小跑,一點也不搖曳生姿,看起來像個朝氣蓬勃的小姑娘。
進到電梯間之前,宋蕊回頭看了一眼,郁涵那車還停在那沒走。
她就再伸手跟他擺了擺,又沖他揮了揮手。
是在跟他說:再見,快走。
連趕人都趕得如此坦率坦然,她氣質里的那種純真嬌俏與冷漠魅惑也便如此清晰地展示出來。
郁涵點頭,扶著方向盤,憑著手心那抹刺痛的手感維持著理智,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種種,宋蕊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入了場帝王與妖妃的戲碼。
與《十里錦》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妖妃沒有國讎家恨,只有挾天子以威懾天下。
那邊最不願意看到什麼,她就偏偏讓他們看見什麼。
*
第二天一大早,郁涵說車已經在下頭等著的時候,宋蕊還以為是他叫的司機或者是他的那位心腹李沐親自來接的。
她沒想到,郁涵居然親自來了。
郁涵笑道:「這樣更像被控制了。」
宋蕊眨眨眼,沒接話。
低頭繫上安全帶,權當這個話題被忽略跳過。
其實會想出這個餿主意,終究是因為她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快穿局拉她回到這個世界的真實目的,並非因為她能力多強,手段多高,應對多機敏,三寸之舌多厲害,而僅僅是因為郁涵心悅於她。
因為清楚郁涵心悅於她,所以他們相信她宋蕊只要願意,一定能夠改變郁涵多人多次嘗試也並未讓其變更的劇情軌跡。
也同時因為清楚郁涵心悅於她,所以他們相信她宋蕊只要願意,一定能夠反過頭牢牢的控制住郁涵。
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封鎖,很明顯的是害怕驅鷹逐狼。
對於他們來說,宋蕊就是那只有可能牢牢控制住狼的鷹。
想明白這點,宋蕊就能清楚的看見,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不需要再使用其他,她僅僅憑情就能夠緊緊的挾制住郁涵。
宋蕊又開始支著只手揉搓她的眉骨,宋蕊問郁涵:「公司有雪糕吃嗎?」
郁涵看了她一眼,問:「早餐還沒吃吧?」
他說:「先吃完早餐。」再說雪糕的事情吧。
所謂妖妃,自然是毫無法則,肆意妄為。
大清早的,宋蕊穿了身休閑服跟在郁涵的屁股後頭,叼著根冰棍一路上了總裁辦公室。
彙報今日例會事項的負責人抱著文件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直接被眼前的畫面震撼衝擊。
前總裁夫人在他們集團宣布婚姻關係結束后,不僅第一次出現在了總裁的辦公室,更叼著吃了一半的雪糕,坐在總裁的白玉石大辦公桌上。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一更,每次臨近收尾總是這麼卡,明明情節都在自己腦子裡就是出不來……抓耳撓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