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你瘋了!」
符懸書睜眼,白鶴才剛湊上前想問個詳細,符懸書忽地嘔出一口鮮血。
「這是怎麼了?可是牡丹大人情況有異?」
白鶴著急看著運氣調息的符懸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將胸口翻騰的氣血壓下,符懸書抹去唇角殘留的血痕,對白鶴說:「姑娘無事,循著她碎裂的神識,輾轉同夜蛾換取到金絲,用量已足,得以補全。」
白鶴眼睛一亮,驚喜地道:「對啊,還有這法子!但金絲拿歸拿,你可別動了過往軌跡,逆天改命,會有損你修為……」
越說,白鶴面色越古怪。
他看著地上那一攤血,轉眼就被符懸書以清潔術整理過,表情忽地一變:「你該不會已經……」
符懸書沉默。
氣息剛穩,又立即開始調動自己靈力。
這架式,分明就是要拖著還未完全恢復的身子,立刻潛入牡丹神識中。
白鶴驚呼:「你瘋了!」
「沒瘋。」符懸書頓了下,「她在等我。」
旋又閉上眼,進到牡丹靈府之中。
白鶴簡直傻眼。
符懸書此刻臉色已是蒼白,血色都失了不少,就連靈力也像不要命似地在耗損。
白鶴命人取來更多能聚集世間靈氣的法器,吩咐完后,看符懸書的眼神還是相當震撼。
他搖頭:「簡直就是瘋子。」
碎念完,白鶴瞧見即便是這種時候,符懸書也依然緊握著牡丹的手,那些喃喃碎語,最後盡數化作嘆息。
「難怪牡丹大人會挑中你……」
最起碼,在他們這些跟隨牡丹的身邊人眼中,的確是挑不出符懸書毛病。
在牡丹的靈府內,修補完的神識已有大半。
符懸書一次次進到那些灰暗的記憶中,把落入時空縫隙的牡丹遭遇的那些,都一一擺平。
牡丹被捆在手術台上,執刀醫生正準備切開她血肉時,即將觸到牡丹肌膚的手術刀卻怎麼也無法下刀,宛若在空氣中有道無形的屏障,阻止了刀刃的前進。
「見鬼了!」
這不尋常的狀況令執刀醫生頭皮發麻,退開一大步,沒拿穩的手術刀摔在地面。
手術台空出一片,符懸書趁此時俯身,抱起昏睡的牡丹。
符懸書一身白衣,又突然出現,嚇得醫護驚叫連連。
不久后,牡丹麻醉退了。
她驚懼茫然地睜眼,等定睛瞧見的是符懸書後,牡丹展顏一笑:「哥哥!你又來救我了!」
符懸書這才知,此前自己改動的牡丹過去,往後的牡丹也都記著,一直等著他到來。
他伸手將牡丹長發理順,對她說:「只要我在,不管離得有多遠,我都會去找你。」
褪色的記憶碎片,被符懸書干預過後,又重新染上該有的鮮艷色彩。
空中飛舞的金色絲線將那一片片神識連接在一處,符懸書踏出慢慢開始有了顏色的其中一片碎片。
「咳。」
他輕咳一聲,步子不穩。
捂嘴的手拿開,掌中是自己咳出的鮮血。
符懸書將手捏成拳,藍色靈力在他掌中一閃,帶走血跡。
看著另外還剩下幾片的灰暗碎塊,符懸書腳步不停。
「還差一點。」
他毫不遲疑,又走向一枚暗色的記憶當中。
醫院。
夜裡熄燈,處在高樓層,即便窗帘收起,外頭的路燈也照不進來。
月光與星光更是黯淡,唯有屋裡運作的儀器開關是亮的,但那綠光在這一片幽深的黑中,看著卻更顯詭譎。
牡丹蜷縮在被中,緊閉著雙眼。
分明一點睡意皆無,但她死活都不肯將眼睜開。
然後,「咿呀」一聲,門被推開,牡丹身子一抖。
有個腳步聲,一步一步,緩慢朝牡丹走近。
牡丹抖得更厲害了,淚水都快逼出眼眶。
身上一涼,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揭開,牡丹裝死,不想面對現實。
她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嘴裡快速念著:「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嗚嗚嗚……」
最後等來的,是她腦袋被誰輕撫著。
牡丹一頓。
在這個世界上,會這樣摸她頭的,只有一個人。
牡丹倏地睜眼,再次見到符懸書,她立刻抱上:「哥哥!」
符懸書抱著她,在床上坐下。
「夜深了,怎還不睡?」
小牡丹捉著他的衣襟,吸了吸鼻子,小聲地說:「我怕……」
睜眼閉眼都是一片的黑,要不是符懸書就在自己身邊,牡丹才不敢睜眼。
符懸書見她眼裡閃著淚花,抬手抹去后,手一抬。
病房內升起幾道以靈力聚成的冰藍色光點,點亮了病房。
亮度是亮了沒錯,不過牡丹一看,病房內都被這冰藍色的光映得像鍍了一層幽藍色,詭譎程度跟黑暗中亮起的開關有得比。
牡丹:「……」
她呆了一下,肩膀忽地一抖。
符懸書看她,就見方才還哭啼啼的牡丹,這回笑得身子都在打顫。
「哥哥,弄巧成拙啦!」
明明看著就是一樣的詭異氣氛,但牡丹這次已經不再害怕。
笑完以後,牡丹透過這些亮度,看見垃圾桶里被自己折壞扔掉的紙,附耳對符懸書說:「哥哥,下回我送個東西給你呀!等我再練習,折得更好一些,再送給哥哥!」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想送點什麼給他之人。
符懸書溫聲說了句:「好。」
又一片碎片褪去黑白,有了鮮艷的色彩。
符懸書這次走出的腳步蹣跚,漫天的金絲也僅剩少數,終於來到修補的最後。
他閉眼,將湧上的血氣壓下。
符懸書睜眼,眸中的瞳色已經不是紫金混雜的雙色,而是單剩下一種色澤。
「最後了。」
符懸書進入的最後一片神識碎片,裡頭的景象,他曾見過。
是牡丹遙遙望著消失在長廊上一家三口的身影,被父親抱著的小姑娘身穿精緻的小裙子,被家人溫聲呵護。
而牡丹默默看著,扯了扯自己並不合身的衣擺,面上沒有笑意。
緊接著,牡丹扯住的衣擺忽變成裙擺,成了層層疊疊的蓬蓬裙,樣式和顏色,都比被父親抱在懷中的那姑娘還要可愛。
牡丹看見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發出一聲讚歎:「哇──」
她眼睛閃亮亮的,轉了一圈,喜歡得不行。
會做到這種事的話,也只有……
牡丹左右看了看,見到在走道另一端,望著自己的符懸書。
「哥哥!」
牡丹小跑著奔到他身前,張開雙手。
符懸書將她抱起,問:「可還喜歡?
進入牡丹記憶這麼多回,那小姑娘,符懸書倒也見過幾次。
身上衣裙大抵就是那個樣式,他照著模樣,隨自己心意和牡丹可能會喜歡的樣子改動了下。
那凡人小姑娘與牡丹雖長著相似的面容,但同樣的小裙子,要比穿起來的靈動勁,牡丹要好看不少。
符懸書冷冷望著走遠的一家三口。
身患重病,意圖取妖血和臟器,那也不看凡人之軀,有沒有那能耐能受得了?
但牡丹最在意的,應當不是只有身外之物的衣裳而已。
抱著符懸書脖頸,牡丹的眼角餘光也在偷偷瞥著遠去的那家人,眼神帶著怎麼藏也沒法完全藏住的羨慕之情。
符懸書跟著望去,頓了下,想到什麼卻不敢確定。
他問:「你想要的,是『家人』嗎?」
牡丹環著他頸項的手收緊了些。
他猜對了。
被戳破心思的牡丹輕點下頭,猶豫了很久,才怯生生問符懸書:「哥哥,你能當我的家人嗎?」
牡丹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在瞥符懸書,好奇他聽了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又害怕他會露出不願的表情,牡丹想看又不敢看。
符懸書眸中露出淺淺笑意,他說:「我早就已經是你的家人。」
牡丹猛地抬眼,興奮地問:「真的?是哥哥?還是……」
她遲疑了一下,歪頭問:「爸……爸?」
聽到牡丹先喊出的「哥哥」符懸書神情就已是一滯,待到她之後又喊出那句充滿不確定的「爸爸」,符懸書整個表情空白。
他鄭重將牡丹放下,自己也跟著蹲下.身來,與小牡丹平視。
符懸書認真對她說:「家人的形式,並不只有這兩種。」
小牡丹歪頭,等著符懸書為自己解答。
符懸書的身影漸漸變得淺淡,他將湧上喉頭的血咽下,沒在牡丹面前嘔出。
再說話時,他氣息已有些不穩。
他的手已變得透明,摸上牡丹的臉,那也僅能虛虛靠著。
符懸書對她說:「等姑娘醒來,我會親自告訴你。」
最後一片碎片亮起,漫天的神識被金線連接成片,那些過去的、牡丹不願想起的、以為自己遺忘的所有記憶,都在符懸書的拼湊下,變得完整。
牡丹醒來,淚流滿面。
白鶴一直守在牡丹身邊,見她醒來,面上滿是喜悅。
「牡丹大人!您可總算醒了!」
說完,看到牡丹不停掉淚,白鶴笑意瞬間止住。
牡丹艱難坐起身來,渾身都像被車輾過那樣的疼,她四處看了下,都沒在房內看到另一人的蹤影。
她抬首問白鶴:「符懸書呢?他在哪兒?」
符懸書替她修補好的一切,牡丹都記得。
那個人……
那個她曾經想躲開他,獨自苟活的那個人……
為了替她修補神識,耗盡靈力,散盡修為。
那個──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符懸書。
符懸書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次次朝自己伸出的手、一次次給她的懷抱,牡丹皆歷歷在目。
她的命,是他給的。
她的痛,是他弭平的。
她的傷、她的疤,她的所有一切不如意,符懸書都給了她一個好的結局。
符懸書是第一個,不是想從她身上奪取什麼、或需要她給予什麼,而是在她開口之前,就已經把她想要的全數奉上的人。
只會是他,也只有他。
是牡丹想在一起,相守一生的──
家人。
作者有話說:
男女主下章就碰面啦~感謝在2022-07-3022:07:41~2022-07-3120:4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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