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太宰治、或者說下達任務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效率極高,次日天剛蒙蒙亮,一行人就坐上了去往沖繩的私人飛機。
隨行部下是公野聖良熟悉的小隊,見到他時還很高興地打了個招呼。
公野聖良笑著回應,心裡卻怎麼都提不起精神。臨上飛機前,他注意到隊伍中除了精英小隊的成員外,竟然還有一位眼熟的醫生。
「那是醫療部門的人吧,這次的任務很特殊嗎?」公野聖良詫異地停下腳步,一行黑手黨除了慣常的配槍外並沒有帶什麼武器,可見並不是需要火併的純武鬥型,那為什麼會預備著醫生?
聽了他的問題,黑西裝們面露難色,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還是醫生打破了僵局,他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裡面是常見的止血藥劑和繃帶等,「是首領安排我過來的。」他朝飛機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小聲說,「太宰大人昨天在清理叛黨的時候被流彈打中了,今天的任務又急,首領體貼下屬,所以派我來跟著。」
……太宰?被子彈打中了?
太宰???
公野聖良不可思議地望向為首的黑手黨隊長——那傢伙該不會是自己故意的吧!
隊長沉重地點了點頭。
好吧,公野聖良無奈,是太宰能做出來的事。
他從藥箱里撿出兩團全新的繃帶和幾支抗生素,朝醫生道,「我會時刻注意太宰先生的傷勢的,這些繃帶先拿著備用。」
醫生如釋重負,簡單說了些注意事項后,又感激地朝公野聖良道謝:「如果有問題可以隨時聯繫我。」太宰大人太可怕了,要不是工作他根本不想靠近啊!
公野聖良走到飛機前艙時,「可怕的太宰大人」正歪歪扭扭地靠在座椅上打遊戲,五光十色的攻擊特效映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線條愈發冷淡。
「時間還早,要不要躺著休息一會兒?」面對傷員,公野聖良的語氣不由柔和幾分,「飲料和食物也都有。」
傷員快速滑屏的動作一停,抬眸注視著他,而後彎起眼,「還以為公野君不願意跟我一起工作呢,昨天通知你時的臉色很差哦。」
「還好吧。」公野聖良在隔了條走廊的座位坐下,回憶自己前一天的表現,「只是有點驚訝。」
任務來的太突然,他不得不忍痛延後了跟中也的約定,後者得知緣故後手速炸裂地連發了十幾條消息怒罵太宰治不幹人事。
想到這,公野聖良將視線轉向右方,細看之下黑髮少年的唇色果然有些蒼白。聯繫上時間線,恐怕太宰去通知他的時候就已經是帶傷上班了。
受著傷還要堅持出差工作——不幹人事的不是打工人太宰,而是壓榨員工的冷酷資本家森鷗外啊!
他悲痛的眼神太明顯了,想不讓人發現都難。太宰治把遊戲機擱在一旁,好笑地托腮看向公野聖良:「好歹收收表情吧,一看就知道你在想很失禮的事情。」
公野聖良幽幽嘆了口氣:「抱歉,一直以來誤解你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
果然很失禮。
短暫的感慨過後,公野聖良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他翻看著隨行人員清單和目的地,猜測道:「我們這次行程的目的是和其他組織談判嗎?」
沒帶武器,人也不多,再加上身為準幹部的太宰治和負責文書工作的他,這樣的組合實在沒有太多發揮空間。
聽了他的話,太宰治的眸光忽然沉下去,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是啊。」
只不過談判對象是死人罷了。
「一年前,為了爭奪某位異能者的五千億遺產,黑手黨們展開了為期八十八天的流血戰爭。這次戰爭的結果不盡人意,那筆遺產其中一部分仍然下落不明。」
太宰治把弄著遊戲機,以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語氣繼續道:「只需要稍加引導,總會有些人沉不住氣,自以為毫無破綻,打的算盤陰溝里的老鼠都能聽見。」
「根據拷問小隊得到的結果,遺漏下的那筆遺產一部分被藏在了沖繩的溶洞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這次行動很隱秘——就當是玩藏寶遊戲吧。」
太宰治伸了個懶腰,只是剛伸到一半就牽動了腹部的傷口,臉色又青又白,一陣扭曲。
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搭上了他的西裝外套。
面對突如其來的近距離接觸,太宰治條件反射就要躲開,然而那人卻像是早已預料般別住了他的胳膊,防止他亂動。
手指顫了顫,終於安分地停下。太宰治垂眸凝視著半蹲在他身邊的人,神情冷靜得出奇。
單手解扣子有點麻煩,公野聖良放輕動作,撩開西裝外套,見白襯衫上沒有血滲出來才舒了口氣,「傷口還在疼吧,要冷敷嗎?」
傷口被專業的醫生清理上藥過,除了預防感染外,更要小心傷口別裂開。
哎,所以為什麼受了傷還要讓人家出差啊,真的那麼不可或缺嗎?
太宰治剛才的表情已經很好地收起,他歪著頭,笑意盈盈:「很疼哦,接下來的幾天麻煩公野君照顧我了。」
公野聖良:「……!」
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都變偉岸了……!
他從飛機上的小型冰箱里拿了些冰塊,用兩層毛巾裹起來,又怕太宰的傷口被硌到,耐心地調整著位置。
期間太宰治難得當了回乖孩子,一直默不作聲地低頭看他,打到中途的遊戲機被扔到一旁無人問津。
雖然目前「公野睦」的外表是和太宰治年紀相仿的少年,但公野聖良的自我認知仍然是個成年人,認為照顧受傷的未成年人理所應當。
試了試冰敷袋的溫度,繫上安全帶,又把座椅調成了舒適的角度,他自己則定好時間,準備在冰塊融化前換新。
一系列忙完之後,飛機外恰在此時傳出一陣轟鳴,而後平緩起飛。
「任務的事我已經了解了。」公野聖良點亮座位上的閱讀燈,打開剛剛從港口黑手黨情報部門發送過來的加密文件,朝太宰治抿唇笑道,「請好好休息吧。」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線,機艙昏暗,閱讀燈的橘黃光暈將他灰銀色的發尾染上恰到好處的溫暖,笑意柔和,目光專註,每一分一秒都無比鮮活生動。
那團小小的暖色倒映在太宰治的眼底,範圍不大,卻帶著彷彿能把人燙傷的溫度。
太宰治眨眨眼,薄毛毯下的手指無意識蜷縮握緊。
像是在跟誰置氣一樣,他轉頭負氣地用毛毯遮住了下半張臉,試圖同樣遮下心中莫名的情緒。半晌后,才有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到了叫我。」
公野聖良輕快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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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產的消息是昨天由尾崎幹部名下的拷問小隊直接傳給太宰治的,用時之短效率之高,恐怕除了森鷗外、尾崎紅葉和太宰治三方之外,其他人對此一無所知,為的就是封鎖明裡暗中同樣對這筆黑錢蠢蠢欲動的勢力的消息渠道,兵不血刃地拿下這筆錢。
人員也經過了篩查挑選,排除了卧底和叛徒的可能性。
為了避免引人耳目,這次航程偽裝成了普通觀光之行,速度不快也不慢,兩個多小時后穩穩噹噹地降落在了沖繩的一處私人停機坪。
公野聖良閉上酸澀的雙眼,揉了揉眼窩。
一路上他儘力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文件上,然而生理條件反射還是來勢洶洶。幸好飛機航行時間不算太久,不然他可能要比真傷員先喊醫生了。
他把窗帘拉開一條縫,確認周遭環境和情報無誤,才解開安全帶,起身時頭重腳輕眼前閃過昏黑,扶著座椅深吸一口氣。
他輕手輕腳地靠近太宰治,剛準備叫醒對方,卻見原本緊閉雙眼的人倏地睜開眼,視線清明,不帶一絲困意。
鳶色的眼睛轉到公野聖良身上,卻一反常態地快速移開了。
低頭檢查傷口的公野聖良沒發覺,他取下冰塊,因為及時換冰和裹了毛巾的緣故,太宰治的襯衫上並沒有沾濕。
等到酒店再檢查下有沒有發炎吧,他這樣想著,卻見頭頂陰影一閃而過。太宰治單手拎著風衣外套,略過他,大跨步地朝出口走去。
「太宰……?」
公野聖良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等等,他步幅這麼大,傷口不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