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帝
這會兒正是暮色降臨之時,天光暗淡,侍女小廝們正在掌燈。
秦真和秦王帶著一眾人進了王府,穿過庭前繁花,入了迴廊,一眾小廝侍女們紛紛停下手頭的活計朝王爺和郡主行禮問安。
她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徑直行至花廳處,見廳中燈火通明,有十幾名隨從分列兩旁,端坐首位的那位面容斯文俊朗,不過雙十年紀,身著墨藍色錦袍卻顯得整個人都沉靜冷峻,慢條斯理的飲著茶,便已是氣勢逼人。
這一位正是新帝,元珏。
秦真在門外腳步稍頓,邊上的秦王想開口同她說點什麼,卻被裡頭那位搶先了。
元珏笑道:「怎麼來了卻不進來?」
秦真摘下帷帽隨手遞給一旁的侍女,不動聲色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便邁步入了花廳,含笑行禮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王跟著一道入內行禮問安。
花廳里安安靜靜的,元珏第一次瞧見身著綾羅女兒裝的秦真,眼中難掩驚艷之色,面上的笑意卻淡了幾分:「如故,這幾年不見,你怎地就同朕如此生分了?」
秦真緩緩抬頭看向他,面帶三分笑,眸色也變得狡黠起來,揚唇道:「先拜君,后見友。免得我前頭剛進京城,明天一早御史台的人就跪在金鑾殿上參我尊卑不分,到時候我只怕吃罪不起。」
元珏是先帝的第六個兒子,不是嫡出,生母位分也低同寵妃半點也搭不上邊,因為自幼在宮裡過得挺難的緣故,在一眾皇子公主之間忍氣吞聲的過活,因為膽子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秦真以前年少氣盛,看不過他給其他幾個皇子背黑鍋,還曾出手幫過他幾次,算起來當時也算半個至交。
元珏以前就從不與人爭鋒,誰也沒把他當做對手,幾年前朝中文武大臣們站隊都沒人把他當做儲君人選之一,原本這皇位怎麼也輪不到他的。
可偏偏,他那些兄弟爭得死去活來,一個個都把自個兒折騰死了,陰差陽錯的,這皇位竟落到了他頭上。
天下人都說元珏命好,但秦真知道這裡頭的事沒那麼簡單。
他年少時就擅隱忍,如今做了皇帝,雖然被太師牽制著,卻毫無傀儡皇帝的憋悶之色,同從前相比儼然已經脫胎換骨,滿身帝王威儀了。
秦真與他說著玩笑話,心裡卻知曉,眼前人不再是當時少年了。
「你從前天天被他們參來參去,也不見你改。」元珏說著放下了手中茶盞,瓷器輕碰之間發出的細微聲響也變得格外清晰可聞。
他抬頭看向秦真,眸中三分笑意,七分探究,「說到底……」
「還不是因為以前坐在龍椅上的不是你。」
秦真直接開口打斷了他。
邊上的秦王看著兩人說話,看得膽戰心驚,後背都開始冒冷汗了。
秦真卻笑的越發容顏明媚,徑直走上前去,在元珏邊上落座。
她從桌上端了一杯茶來淺淺品了一口,壓低了聲音同他道:「先帝在時經常頭疼,說都是我氣的。」
元珏沒笑,眸中卻起了暖色,故作不解道:「怎麼提這個?」
秦真用眼角餘光一瞥,心中便曉得這人想聽點好聽的。
於是她裝作全然猜不透他心思的模樣,徐徐道:「如今你坐金殿上,我哪捨得讓你頭疼呢?」
元珏展顏一笑,「你若是真有心,便不會到了今日才進京,秦王叔都到了三日了。」
他說著,這才想起秦王這麼個人一般,詫異道:「秦王叔怎麼還站著?快快請坐。」
「謝皇上。」
秦良夜連忙行了禮,在一旁坐下了,他當了二十幾年的秦王,這才是第三次進京,第一次是年幼跟著父王來京朝見,第二次是接了秦王之位,入京受天子冊封。
第三次,便是這一遭了。
秦良夜多年來偏安一隅,窩在南州當他的逍遙王爺,對年少登基的新帝一無所知,更不曉得寶貝女兒怎麼同他交情頗深的模樣,這兩人又在相互提防試探。
秦真聽完元珏,暗暗在心中思忖了片刻,面上笑意淡去,轉為賣慘一般道:「這可就冤枉我了,這一路上狀況百出,光是刺殺就好幾撥,我有命進京就不錯了,還說什麼晚個三五天的。」
「刺殺?」元珏聞言,面色微變,「刺客可曾拿住了?審問出是誰指使了嗎?」
秦良夜也猛地站了起來,拉著秦真左瞧右瞧,滿臉擔憂道:「怎麼遇上刺殺了?傷著哪裡沒有?」
「沒什麼大礙。」秦真收手回袖,示意父王坐回去,又轉頭同元珏道:「刺客被楚王的人拿住了,至於審問之事,我一概不知,得問他去。」
這是大實話。
她只管在前邊當魚餌,楚沉的人負責在後面收網,那些刺客啊黑衣蒙面人什麼的,都只是在她眼前現個身,然後就再也沒見過了,如今是死是活,只有楚沉那邊才知道。
秦王喃喃道:「那還得去問問他。」
秦真給父王遞了個眼色,這話是說給皇上聽的,您怎麼還唱上雙簧了?
後者沒再說話。
元珏也思量了片刻,而後眸色幽幽的看著秦真,忽地開口問道:「這些時日,你一直同楚沉朝夕相對?」
秦真心道:我兩不止朝夕相對,還夜夜同床共枕,眼下都已經說到成親的事了。
但這話不能同他說。
秦真想了想,決定說一半留一半。
她秀眉微蹙,緩緩道:「沒有朝夕相對,楚沉日日都忙得很,偶爾過來嚇我一下就走,他大抵是覺著我做回了郡主,膽子肯定也大不如從前,想把我嚇死,也好免去動刀動劍的要見血。」
元珏微微揚唇,「此話怎講?」
秦真露出一抹『你怎麼明知故問』的苦笑,「我同他交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邊上的秦王聞言,氣不打一處來,「這姓楚的同我們秦氏是世仇,以前就不對付,如今他得了勢,就這樣欺辱真真!本王、本王……」
他說著就有些哽咽起來,大有當著元珏的面哭一場的架勢。
秦真見狀連忙遞了一條錦帕過去,又溫聲安撫了好幾句,這才把秦王勸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元珏道:「見笑了。」
後者只是看著她,一時沒說話。
說起來還是起源秦楚兩家祖上就互相看不順眼。
大慶朝只有兩位正兒八經受封世襲的異姓王,人稱北楚南秦,大大小小的諸侯都換過了幾輪,唯有這兩家屹立不倒。
每隔幾十年秦氏和楚氏裡頭就有人動那更進一步的念頭,可惜被對方牽製得死死的,誰也如不了願。其餘的大小諸侯也沒法搞出什麼大動作,一代代相互制衡,倒是讓大慶國祚安然延續了四百多年。
秦真和楚沉是死對頭這事,可謂是數百年世仇,積怨極深。
元珏看著這父女兩一個氣得快哭,一個溫聲寬慰,一時間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他思忖良久,忽地開口問秦真,「楚沉既然同你一道進了京,怎地又把你送回秦王府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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