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安然衝進廚房,砰地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有喘氣兒的沒有?」

吳嫂忙把手擦凈了,賠笑道:「姑娘有事吩咐?」

「你還有臉問我,看看這湯里是什麼!」安然一掀蓋子,高聲罵道,「好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打量我們郎主好性兒,什麼髒的臭的都敢端上來!」

把吳嫂罵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姑娘這說的什麼話,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糊弄攝政王啊,每道菜我都仔仔細細檢查了才敢端上來。」

安然冷笑:「照你的意思,是我們郎主閑的沒事,故意找茬兒?」

這話吳嫂不敢接,也不敢十分爭辯,「那我重新做總成吧。」

另幾個廚娘忙打圓場,「天熱,小蟲子飛來飛去的,針眼大小的窟窿都往裡鑽,實在是防不住。姑娘消消火,吳嫂子多少年的灶台功夫,手藝絕對信得過的。」

「這次是蟲子,下次是什麼?一次不追究,兩次不追究,趕明兒是不是就下毒了?」安然不依不饒,「也不用知會國公夫人,我這就叫刑名來審審,看她背後到底什麼人!」

吳嫂嚇得臉色煞白,不住聲喊冤。

廚房動靜頗大,內管家何媽媽很快趕到了,先是鐵面無私地綁了親閨女,又低聲下氣求情,「我用命擔保,她絕對沒有歪心思,姑娘且饒了她這回。」

「你的命?呵。」安然嗤笑一聲,直把何媽媽臊了個大紅臉,不過也沒繼續鬧下去,臨走前輕飄飄說,「廚房該換人了。」

廚房油水大,何媽媽才捨不得丟掉,本想悄悄摁下,等風頭過去再把女兒換上來,結果田氏搶先下手,也不知怎麼和老夫人說的,轉手塞了個廚娘,據說還是宮裡出來的御廚。

何媽媽生了幾天悶氣,琢磨著是國公夫人要搶二夫人的管家大權,拿自己開刀!便把這筆賬記在長房頭上,從此有事沒事就和呂氏嘀嘀咕咕,攪和得長房二房更互相看不順眼了。

卻說春燕這邊,她怕顧春和聽了那些混賬話生氣,扯謊說廚房菜做多了,順手給了她兩盤。

顧春和看那幾樣菜品,精緻非常,她只在老夫人那裡吃到過。若是老夫人用不完,一般會賞給孫子孫女,不會退回廚房。

大姑娘只會叫她過去吃,不會讓廚房特地給她做。

如果廚房多做了,那必然是幾個廚娘偷偷解饞的,斷不會讓春燕提回來,更不會連賞錢都不要。

肯定是別人勻給她的,會是誰?不露臉,不聲張,不讓她有負擔。

顧春和的心沒由來的顫了顫。

「姑娘快吃吧,冷了咱們沒地方熱。月例有日子沒發了,我去問問。」怕她追問一般,春燕說完一溜煙跑了。

顧春和端起碗,粥是溫熱的,軟軟糯糯,充滿穀物特有的香氣。

她用了一口,這時才覺出來飢餓。她閉上眼,默默地體會著那溫熱,從齒經過舌尖,順著喉嚨慢慢流入體內,一點一滴溫暖著她發冷的身體。

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下,或許是疾病讓人變得脆弱,分明已有頂好的飯菜,廚房也沒有敲竹杠,可她心裡鬱郁的,就是想哭。

哭了一場,越覺鼻塞頭重,到晚上燒得炭團兒一般,人也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直喊娘。

這可把春燕嚇壞了,著急忙慌跑去海棠苑,然而大姑娘不在,丫鬟也說不清去哪兒。

春燕又去敲鶴壽堂的門,看門的婆子甩了句「等著」,快半個時辰后才開門,出來的卻是桃枝。

「桃枝姐姐,」春燕看到救星般,緊緊抓著桃枝的手,「表姑娘燒得厲害,晚飯也沒吃,我瞧著不老好的……」

桃枝嚇了一跳,「別瞎說,沒事也叫你說成有事了!老夫人剛睡下,不好驚動。我拿了兩副清熱敗火的葯,都是郎中提前配好的,為的就是這種事。」

春燕接過來,哭哭啼啼說:「求姐姐千萬和老夫人稟報一聲,請個郎中給表姑娘瞧病。」

「你回去用溫水給姑娘擦擦身子,多給她喂點水,今晚你辛苦些,明兒個一早我就請示老夫人。」桃枝告訴春燕怎麼熬藥,反反覆復叮囑了她好幾遍。

春燕又一路哭著往回走,還沒進院門,便見一盞燈籠在空中飄啊飄,連驚帶嚇,「鬼啊!」

「你才鬼呢!」安然從地上站起來,「等你半天,幹什麼去了?」

春燕嗚嗚咽咽地說了一遍。

安然趕緊跟進去,一看情況果然挺嚴重,忙把蘭媽媽請來了。

「身體怎麼虛成這個樣子?看來平時有病都是自己硬抗著,慢慢的小病積成了大病,猛地爆發出來,一下子頂不住了。」

她搖搖頭,拿桃枝給的葯看了看,「倒是對症,就是劑量太大。」提筆重新開了方子,讓安然回臨水閣抓藥去。

春燕咋舌,臨水閣不但有郎中,還有藥房?簡直是個百寶箱!

「蘭媽媽原來是醫女,」安然邊煎藥邊和她聊天,「我們郎主小時候生病都是她給瞧,太妃娘娘不放心別人。」

春燕再傻也明白了,蘭媽媽是舅老爺最信任的人!

安然道:「晌午的湯竟然吃出蟲子來,我擔心給你們的菜也有問題,就過來瞧瞧。」

春燕忙說吃著挺好,一來二去,把顧春和愛吃的,忌口的,日常幹什麼,竹筒倒豆子一樣抖摟個乾淨。

屋裡彌散著淡淡的葯香,顧春和覺得很好聞,隱約聽見有人說話,可她累得眼皮也抬不動。一種極度的疲勞從頭到腳裹著她,全身骨頭散了架的疼,疼得她以為要死掉了。

如果死了的話,就能見到娘了,這麼想,死亡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娘……

說話的人突然安靜了,接著一雙手撫上她的額頭,很輕,很暖,和母親的手很像。

顧春和笑著,心裡很甜的樣子,又沉沉睡過去了。

這一場病來勢洶洶,顧春和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三日過後才逐漸好轉。

少不了各房的人過來看她。

「你可嚇死我了,一個勁兒說胡話,怎麼叫都不醒,我們都尋思是不是撞邪祟了。」蔡嫻芷滿臉憂心,「要不你還搬到我院子里,大不了母親罰我一頓。」

顧春和婉言謝絕了,「你看我一年到頭也不生病,偶爾一次就顯得挺嚇人,其實就是貪涼受了風寒,不礙事。」

「我們還能過來看看你,可憐二弟,急得嘴上都長了燎泡,就是進不來。」

顧春和微微偏過臉,顯然是不想談這個話題。

蔡嫻芷心下微嘆,說:「你安心養病,這陣子家裡忙著辦花會,我也要幫母親做事,過幾天我再來和你說話。」

陽光自打上次被世子半路截住,兩人的關係便不如從前親密,似乎有一層紗幔擋在顧春和眼前,她越發看不清大姑娘了。

晚上的時候多了一碗燕窩。

春燕喜滋滋道:「舅老爺送的,各房都有,大家都猜是因為安然姐姐大鬧廚房的緣故,倒便宜了咱們,得了好大一包。安然姐姐還送了咱們一個紅泥小爐,往後咱們可以自己燉燕窩,不用經過廚房啦。」

顧春和順著她誇了幾句,可她不得不多想,安然是攝政王跟前最得臉的大丫鬟,多少人想巴結她的,怎麼突然和春燕熱絡起來了?

還偏就那樣巧,她最需要滋補的時候,燕窩就送到她桌上。

心裡裝著事,顧春和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剛朦朧睡去,便聽遠處雄雞長鳴,登時睡意全無。

她盯著承塵發了半晌呆,終於下定決心,直接去問問攝政王,反正收了人家燕窩,不道謝就是失禮。

東方泛起魚肚白,夜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在微光中延伸開來,直到徹底融入那片乳白。

雖說做好了決定,但顧春和走到竹山前又遲疑了,提著柳條小花籃在湖邊走來走去。眼見太陽都升上樹梢,花瓣都有點打蔫了,她才一咬牙,硬著頭皮上山。

梨花一簇簇,一團團,映著春光,如潔白的雪,如天邊的雲,璀璨晶瑩地鋪滿了半個山坡。

當那抹窈窕身影提著滿藍鮮花,踏著漫天雲錦而來時,謝景明愣住了。

在他微怔的目光中,顧春和只覺臉上發燙,支支吾吾的,提前想好的話竟全忘了。

好在謝景明很快回過神,「找我有事?」

顧春和「嗯」了聲,「燕窩很好吃,謝謝。」說完臉更燙了,什麼叫燕窩很好吃,好像她多貪嘴一樣。

不由後悔,她應該先打聽打聽其他姑娘怎麼做的,如果別人都沒有表示,那她單獨來就太冒失了,搞不好讓人誤會她想攀高枝兒。

果然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趕緊描補,「本來想和其他姐妹一起給您道謝,她們不得空,我就……」

完了,越描越黑!顧春和頭垂得更低,恨不能轉身就跑。

謝景明笑出了聲,見小姑娘羞得眼角都紅了,方慢悠悠說:「我不用她們謝,本來她們也是沾你的光。」

顧春和驚訝極了,瞪大了眼睛瞧著他。

「對不起,那天晚上嚇到你了。」他微微彎下腰,清風他身上好聞的氣味送到她這裡,如山間清泉,如白雪松林,清新寒冽,讓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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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不想攀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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