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沈姑媽明白女兒的打算,絕子湯斷了顧春和的生育,她再受寵,生不齣兒子來也白搭。為了站穩腳跟,她不得不依靠沈家,不得不精心照顧小孫孫。

這個好辦,摻在湯水裡神不知鬼不覺給她喝了,再請個郎中放出口風,說她天生體弱宮寒,子嗣上頭極困難,這事也就過去了。就是她心裡犯嘀咕,木已成舟,還能如何?

可做妾,有點難。

田氏出的主意是當繼室,畢竟是老夫人的親戚,面兒上要過得去。

「我才是國公府正經的表姑娘,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配和我比!」沈表姐冷笑道,「外祖母再疼她,還能越過我去?給大爺做妾還委屈她了?大爺是戶部郎中,多少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沈表姐滿臉潮紅,呼哧呼哧喘得風箱似的,沈姑媽忙替她順氣,卻被她一把推開。

「她吃的用的都是外祖母給的,有什麼臉拒絕?她不答應就是白眼狼,合該趕出去。」

話雖如此,但老夫人最好面子,別說遠房親戚,她院子里放出去的丫鬟都沒有做妾的。沈姑媽猶猶豫豫地說:「要不……咱們再物色幾個?」

「不行。」沈表姐痛苦地閉上眼睛,「你不知道,大爺新得的那個有多漂亮,我尋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更好看的。好容易,好容易才有個顧春和……」

她死死揪著沈姑媽的胳膊,「我都快死了,我不信外祖母不答應。娘,求求你幫幫女兒,幫幫你的小孫孫吧,不然女兒死不瞑目!」

沈姑媽抱著女兒,哭得聲嘶氣噎,「我苦命的兒啊,可疼死我了!你放心,別說一個顧春和,就是難百倍的事,母親也要讓你如願。」

天陰了,灰色的雲被涼風一層一層推上來,低低壓在屋檐上,還不到掌燈的時候,庭院到處暗沉沉的,給人一種詭異的壓抑感。

顧春和打了個寒顫。

「冷?」蔡嫻芷說,「早上就說要變天,你怎麼穿得這樣單薄。」

幾位姑娘的衣衫樣式差不多,乍一看也沒什麼區別,不過她的細花羅裙輕薄飄逸,是盛夏穿的料子,現在穿有點早。

尤其是起風時,她婀娜的身段藏都藏不住。

顧春和也很尷尬,看看最前面的田氏,沒有說話。

穿堂突然繞出一個男人來,看見她們不躲不避,反而迎上前來,「見過舅母,見過表妹。」他的目光在幾位姑娘身上來回亂轉,待看到站在最後的顧春和,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那目光濕乎乎,黏巴巴,充滿著男性自以為是的對女性的品讀,令人作嘔。

顧春和深深低著頭,指甲幾乎把掌心掐破。

國公府的姑娘們也是面面相覷,特別是窩裡橫外面慫的蔡雅菲,扁著嘴快哭出來了。

田氏心疼女兒,已然火了,你瞪著倆死魚眼看什麼看,我女兒是你能看的?什麼狗屁大學士,臉都不要了!

「我竟不知廖家如此沒規矩,內宅有女客在,男人就能大搖大擺的進二門,還耕讀世家呢,簡直好笑!」

廖大爺賠笑道:「一家子骨肉……」

「誰和你一家子骨肉?」田氏猛地一擺手,「男女有別知不知道,她們的親兄弟到了歲數都要挪到外院,更何況你一個表姑爺?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還不快滾!」

廖大爺在朝堂上也是手握實權的人物,在外面人人恭維,事事順心,被她這一通罵,就有點下不來台。

但看著顧春和,他決定把這口氣忍下去,「舅媽教訓的是,改日定當登門賠罪,還請舅媽海涵,看在內子的面上,好歹原諒我這回。」

說罷,深深一揖。

田氏重重哼了聲,看也不看他一眼,牽起女兒的手就走,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廖大爺。

反正她的目的是把顧春和嫁出去,和廖家的親戚情分她才不在乎,有個攝政王弟弟做依仗就夠了。

轉天沈姑媽再來找她的時候,田氏的語氣就不太好。

「你們千挑萬選,就挑了那麼個姑爺,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樣。我帶國公府的姑娘是打掩護的,不是讓他挑的,什麼東西,我都想給他眼珠子摳下來。」

沈姑媽也覺得無奈,「原先他不這樣,我已經狠狠罵過他了,這些是他孝敬你的,消消火,別和他一般見識。」

廖家的賠禮頗豐,一匣子南珠,兩柄翡翠嵌寶的如意,還有珊瑚串兒、白玉盞、各色寶石若干,林林總總的,寫了滿滿一冊子。

田氏笑笑,「廖大爺還挺喜歡她的,也不知道外甥女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唉,說來說去,還是女人最苦。」

「可憐我的兒。」沈姑媽抹著眼淚說,「顧娘子太小,我想著把她先送到廖家學規矩,等規矩學好了再辦親事。過會兒見了老夫人,弟妹幫我敲敲邊鼓。」

呦呵,原配還沒死呢,就把人送進府,不明不白的,哪就猴急成這樣!田氏細長的彎眉輕輕一挑,也不點破她的心思,和沈姑媽一起去了鶴壽堂。

出乎她們的意料,老夫人不同意。

「做妾?虧你們想得出來!別管親疏遠近,她既然以表姑娘的名義來的國公府,就是國公府的人,斷無給人做妾之理。」

「一個孤女……」沈姑媽剛出聲就被老夫人打斷了,「你住口,廖家這是把國公府的臉面往地上踩!用國公府給他做臉,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還有沒有這個娘家?」

無論沈姑媽如何哭,如何求,老夫人就是不鬆口,態度之堅決,田氏都有點看傻眼。

她實在不明白,顧春和還能比外孫女重要?

老夫人單獨把田氏留了下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的女兒與顧春和姐妹相稱,顧春和做妾,她們臉上就有光?以後還怎麼在貴女圈裡走動?別人又怎樣看國公府?」

煌煌閃爍的燭光下,老夫人臉上掛了層霜似的,語氣帶著不可抗拒的壓力,和往常那個總愛和稀泥的老太太判若兩人。

田氏莫名心虛,「外甥女怪可憐的,我就想幫一把。」

「別說是外孫女,就是親閨女親孫女,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絕對不能因為她損害國公府的體面!」

「田氏你給我記著,」老夫人目光灼灼盯著她,「你是蔡家的宗婦,不要只計較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要考慮的是整個國公府。」

「是,媳婦記住了。」田氏站起身應道,低眉順眼。

「別說我不疼外孫女,續弦可以,做妾不可能,讓她們自己商量去。」老夫人思索一陣,慢慢道,「這事還要春和父親同意,咱不能私下把人孩子嫁了,說起來我也犯愁,都一年了,顧家大爺也沒個消息。」

田氏笑道:「這個您放心,媳婦早想好了,不會讓人說咱家的不是。」

父親不在,不是還有祖父了么?

到了半夜果然下起了雨,又急又密,砸得屋瓦噼里啪啦的響。

顧春和在看沈表姐給她的表禮。

除了衣料、香袋絹花等物,她比別人多了一席芙蓉簟。不知用哪種竹篾編的,摸上去寒涼光滑,柔軟異常。展開來看,芙蓉花栩栩如生地開在席子上,還伴著濃郁的花香。

春燕說這個是好東西,大姑娘也有一個,平時都捨不得用,只有最熱的那幾天才鋪一鋪。

東西好是好,可她和沈表姐才第一次見面,此前並無交情,緣何送她床幃之物?

她本能覺得這東西不能要,便讓春燕小心包好,明早請安時送給老夫人。借口都想好了,她畏寒,不能用,請老夫人留著賞人吧。

然而第二天連鶴壽堂的門都沒進去。

桃枝說:「老夫人頭風犯了,怕吵,今天誰也沒見。這席子姑娘先拿回去,老夫人本來也要送您一個的,如此倒省事了。」

顧春和嘴角的笑剎那間變得落寞,就像暴風雨中的花朵,七零八落,叫人格外心酸。

她一手抱著芙蓉簟,一手撐傘,搖搖晃晃在風雨中走著,別的姑娘都是丫鬟媽媽一大堆,唯有她,始終是一個人。

桃枝眼中劃過一絲不忍,往回走了幾步,忽腳步一頓,又追上了顧春和,小聲說:「姑娘該給你父親去封信了。」

顧春和驀地一驚,待要細問,桃枝已轉身走了。

她也想找爹爹,可是爹爹在哪兒呢?

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地上射起無數箭頭,雨霧迷濛,幾乎看不清來時的路。

顧春和漫無目的地走著,任憑風雨打在身上,冷得渾身打顫,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臨水閣門口了。

怔楞了會兒,她敲響了那道雕花紅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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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不想攀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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