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蒼鶴說:「那葉華是去採摘金色蒲公英的那名記者嗎?」
採摘?
帝君眉頭微動,眼神落在了疲倦的上將身上,似是打量又似是探尋著什麼。
上將接受著一番考量的眼神,總覺得像在上課期間被敬重的導師點名了一般,帶著緊張與不自在,只期待這份考量趕緊過去,又想著在這考量期間他該是要表現自己的。
他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上將抿了抿唇,主動開了口,卻因為說出的都是一些自己胡思的小心思,顯得有些磕巴。
「我……我是在想,君上對……對那記者那麼特殊,還帶他去您……您的寢室……讓他睡您的床……還親自接見他的兩個兒子……」
提到兒子,上將蒼鶴的面色有些古怪,那記者看起來很年輕,跟他差不多大,卻沒想到已經是兩個兒子的父親了,還是那個人的父親……這事不查還真不敢相信……而且,他們的關係似乎剛公開,現在星際網全被他們三個佔領了。
收起奇怪的面色,蒼鶴繼續說,心裡想了一輪那古怪的事情,倒把他心裡那份不自在給擠了出去,他說話順暢了許多。
「您對他那麼特殊,是因為他就是為您去採摘治療了您沉睡的金色蒲公英吧?」
不然,身為帝君連上門的帝政秦蘇都不見,這帝宮連帝政秦蘇都不讓進,為何要接見一名小記者?還讓那名小記者進了來甚至在此過了夜。
只有……有這層淵源……因為感恩,所以才對他那樣特殊……接見他,讓他親自接待,還讓他答應那記者的採訪,通通都是因為那記者對君上有恩。
而他明知君上對那記者特殊,卻還在那人面前失了態,嚇唬了他,甚至心底不屑他的膽小……
那記者對君上有恩,那就是自己的恩人吶,他對恩人那般無禮,也怪不得君上如此生氣……
蒼鶴面上有些愧疚,仿若知錯了一般低下了頭,眼尾的蒲公英顯得垂頭喪氣的。
帝君眉頭微鎖,望著上將,深色的眼瞳里漾開了一絲古怪的波紋:「你是這樣以為的。」
金色蒲公英治療了沉睡……
採摘金色蒲公英回來的小記者……是恩人……
林翼未曾告訴這人,原來的葉華已經死了……也未曾告訴他那小記者化身的模樣……
坐在上位的帝君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雖沒有讓那二人隱瞞蒼鶴的意思,但定是蒼鶴痛恨變異種的模樣讓林翼林羽二人有所忌憚,才選擇了隱瞞。
而這人……
帝君起了身,走到了上將的面前,盯著蒼鶴眼尾的蒲公英看,眉頭鎖的死緊,他抬手撫過那朵垂著的蒲公英,蒲公英似是感應到了觸碰一般,微微的顫著,但始終沒有揚起來。
帝君望著蒲公英,若有所思。
這人竟是感應不出與那小記者的關係了么……
上將略微錯開,用側臉擋住了帝君的視線,手不受控制的撫過帝國碰觸過的蒲公英。
心底始終存在的那絲異樣又浮現出了來。
帝君此刻到底是在看他,還是再看這朵蒲公英?
他小時曾經經歷過一次叢林火災,這朵蒲公英就是那會飄到了他的眼尾處,黏在了他那處破了皮的血肉里,與他融成一體的。
那會,他被帝君救出了火海,但出火海的他已經沒了什麼生氣,是帝君用自己身體的那股力量救了他,帝君跟他說過,他的力量不能被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吸收,但這朵蒲公英作為了介質吸收了力量,從而挽救了他的生命,但與此同時,這朵蒲公英將與他相生,會成了他的一部分,傷害蒲公英就是傷害他自己,要他把這朵蒲公英當成自己。
他始終記得這句話,這朵蒲公英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雖然,他很討厭這跟人類不一樣的一部分,它帶給了他太多別人異樣的眼光和議論……
他也想過要取出這朵蒲公英來,但每每動了念頭,碰了它,就會渾身跟著有感觸,他揪那蒲公英就像在揪自己的血肉。
久而久之,他終是承認了這朵蒲公英確實與他融合在了一起,動它就是在動自己的言論。
原本他已經接受了,可帝君醒來,每每看著蒲公英,那眼神卻又似透著他看著另外某個不存在的人或者說生物……
這眼神每每讓他覺得他和蒲公英該是分開的,不是一體的……
他想起,曾經在火災中,瀕死之際,那蒲公英種子落入他血肉之時的事情。
那會他意識已經模糊,卻被眼尾那處的疼痛驚醒了一瞬,但身體始終動不了,也出不了聲,他記得很清楚,他就像屍體一樣趴在叢林里,周圍都是火,本來該只有火燒盡一切的「滋滋」聲,但他突兀的聽到了一個小嬰孩稚嫩的聲音。
那聲音在哭,在喊著疼……在喊著熱……
它彷彿跟他一樣,被困在了火里,只不過它還在掙扎,而他是沒了任何掙扎的氣力……
他轉動眼瞳,想去搜尋,是否叢林里有這麼一個嬰孩,畢竟那聲音很近……近的仿若就在他旁邊。
但一無所獲,隻眼睛餘光到了眼尾的時候,看見有個黑影在扭動……就似在掙扎一樣,每動一下他眼尾就疼一分……
上將摸著那朵蒲公英,眼神略沉。
當他再次醒來,那聲音便已經消失了……與此同時的,是他眼尾多了一朵小芽。
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瀕死之際的幻覺,此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收到帝君這樣的眼神,上將心裡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來——是不是那不是幻覺,是真實存在的……那發出聲音的主體就是他眼尾這朵蒲公英?
帝君那眼神其實是在透過他看這朵蒲公英?
上將蜷了蜷指節,這個念頭一旦浮現就一發不可收拾,他想起這麼多年,他一直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夢。
夢裡,有一朵蒲公英,它頭頂只有三顆種子,某一天,一陣風吹來,帶走了其中的一顆……而後一天,又一陣風吹來,另外兩顆也飛了。
飛起來的畫面一轉,就轉到了其中一顆種子的身上,他看見那顆種子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最後輕飄飄落在了一顆大樹下,它躺在那裡就像一顆塵埃一般,融入了泥土裡,一動也不動,日日夜夜……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火光連天,這顆種子的周圍起了大火,大火燒掉它外面的外衣,它扭動著掙扎著逃生著……最後鑽進了一個溫熱的帶著血腥味的水洞中……
鑽進去后,畫面一轉,就轉到了他趴在叢林了,被火燒著,眼尾滴答答的流著血……
每每夢到這裡,他就會驚醒……
蒼鶴猛的攥緊了指節,他一直以為這是他做的一個比較荒誕而奇幻的噩夢,此刻想起,卻莫名覺得真實……
蒼鶴看向帝君,想要再探尋那樣的眼神,但帝君此刻卻已經收回了視線,他恍若帶著惋惜又仿若覺得輕鬆:「罷了,暫且如此認為也好。」
「蛤?」如此認為?
蒼鶴面色怪異……這事還能以他認為為準的嗎……
還是說真相併非如此,帝君卻覺得他知道這些就夠了?
蒼鶴眼神微閃,就聽得帝君的聲音飄來,帶著糾正的意味。
「不過有幾點,我需糾正你。」
蒼鶴看向帝君,帝君說:「金色蒲公英是找到了,但它只是讓我想要醒過來,而並非是能治癒我的沉睡。」
想要?
一朵金色蒲公英能讓帝君想要醒過來,這說得好像蒲公英是一個人一樣……
蒼鶴猛的怔住了,他聽到的嬰孩聲音不就跟人一樣么……
但怎麼可能呢,蒲公英怎麼可能跟人一樣呢,他眼尾帶了朵蒲公英,這蒲公英也只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不可能有意識智慧,更不可能成為人。
當初的變異種都未曾如此,更何況星際壓根就沒有出現過植物系變異種……
帝君說的或許是那金色蒲公英珍貴,他心中惦記著,這才想要蘇醒尋到它。
只是,如今那金色蒲公英在哪裡呢?被帝君藏起來了嗎?而且,若非是吃了金色蒲公英治癒的沉睡,那君上是怎麼……
似是理解蒼鶴所惑,帝君出聲說:「真正讓我蘇醒的是我體內力量的回歸,畢竟當初我力量損耗太大……」
帝君沒再說下去,蒼鶴卻恍然明白他所說,他眼微暗,這力量損耗是因禁地里的東西……
「那小記者確實是我的恩人。」帝君念起「小記者」三個字來彷彿都帶著纏綿:「但我對他如此,卻並非因為他是恩人。」
「蛤?」蒼鶴收回紊亂的思緒,看著帝君疑惑。
對他如此並非因為他是恩人,那能因為什麼?
冷麵的帝君轉過臉來,神態溫柔,眼神如波,帶著繾綣,這份繾綣纏綿得讓上方的眉尾彷彿都生出了情意,他唇角微起,冷麵上竟浮現出了一絲暖意,這絲暖意就像萬年的冰窟被陽光灑照融化,帶著萬物蘇醒時的生動:「是因為我歡喜他。」
「蛤?!」歡喜……上將錯愕的瞪大了眼,眼尾處的蒲公英大張著,卻似眼睛一樣也充滿了震驚。
歡喜誰?誰歡喜?誰和誰歡喜著?
上將腦子裡就像被炸了一樣,所有思緒都飄散了,只餘一片空白,這片空白緩了許久,才浮現出幾個片語來——帝君、記者、歡喜。
幾經組合,最後總算拼湊出了一句話——帝君歡喜著那記者。
「呃……」上將僵硬的看著帝君。
面前的帝君和那記者見過幾次面?他喜歡那記者什麼……
那記者長相普通,除了脾氣好了些、人軟得可愛了一些、笑起來甜了一點、眼神乾淨清澈了一些、膽子小的讓人想要保護了一些……
想著想著,那年輕的上將竟覺得,好像帝君喜歡那記者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他確實有點討喜……除了那普通的樣貌……
他不該是那麼一副樣子的。
上將恍然覺得自己是魔障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355數字君、檸檬不酸的地雷,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