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被挑起下巴的剎那,雲晚白看清了少年的長相。
少年生了一張極其俊秀精緻的容顏,皮膚帶著點病態的白皙,卻絲毫不顯女氣,鳳眸狹長,眼尾泛著微微的紅色,薄唇緊抿,整個人看著有些厭世。
此時那雙冷冰冰的鳳眸正垂著陰鬱的弧度,緊盯著她看,像是在端詳她的神情。
四目相對,雲晚白迅速地垂下了眼眸,任少年打量,擱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傳來了一陣陣刺骨的涼意,一路向上,連帶著她頭皮都有些發麻。
這種熟悉又刺骨的寒冷……讓雲晚白莫名想起了白天撞到的那個人。
當時她離開后捂了好久的手,才緩過來。
雲晚白的反應太過平靜,重雪照微微有些詫異,他收回了手,取出了一塊手帕仔細地擦拭著自己剛剛觸碰過她的地方,同時冷淡地道:「有問題嗎。」
雲晚白自然瞧見了他的動作,表情不顯,強忍下抬手擦下巴的衝動,她試探地開口道:「請問……我有什麼用?」
重雪照把帕子隨手扔了,似笑非笑地晲了她一眼,道:「你猜。」
雲晚白:「……」
講真,就這個態度,要不是面前的人顯然是個不好惹的,她真想打他一頓出出氣。
「沒問題的話,那就走。」
重雪照微抬下顎,看都沒多看床上的雲晚白一眼,轉身就走。
雲晚白心中腹誹,但見他真的要走,眼見著就要繞過那屏風了,忙開口道:「我動不了!實在走不動。」
重雪照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皺眉道:「為什麼動不了?」
雲晚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的恭敬一些,道:「侍女給我下了葯,導致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重雪照皺了皺眉,古怪的念頭一晃而過,但並未問她城主府的侍女為何會給她下藥。
重雪照沒問,雲晚白自然不會多嘴,便抿了抿唇,小聲道:「我真的走不了……或者,您幫我解開這藥效?」
重雪照劍眉緊緊地攏起,他一言不發地盯緊了看似乖巧垂頭的雲晚白,突然甩出去一道魔氣,直直地朝雲晚白襲去。
風聲凌厲,雲晚白下意識抬頭,卻因為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黑氣衝到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將她擊倒了。
雲晚白「啪嘰」一下躺倒在了床上,呼吸有些急促——被氣的。
……這人是不是有病?!
重雪照漫步走了過來,鳳眸垂下來晲著那張羞惱粉面,冷淡地道:「竟然真的動不了。」
雲晚白差點沒被氣笑:「……」騙你有用嗎?當她稀罕讓他幫忙啊。
重雪照眉頭緊皺,又冷冷地盯著雲晚白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伸出了一隻手,朝雲晚白的脖頸處探了過去。
雲晚白瞳孔驟縮,身體緊繃,緊接著,她就感覺自己被翻了個面。
一陣天翻地覆后,雲晚白感覺自己的后領處穿來了一陣大力,緊緊地勒著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雲晚白被勒的呼吸不暢,一張臉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從喉嚨中冒出幾個破碎的字眼:「要……被、勒死了……」
重雪照低頭一看,見她面色不對,乾脆地鬆開了手。
雲晚白又「啪嘰」一聲落到了地上,眼眸含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一貫能忍,但剛才那遭讓她真的有種下一刻就要咽氣的感覺。滿腔的怒火升騰而起,雲晚白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她實在懷疑,如今落到這個有病的人手上,指不定不出三天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
落在重雪照眼中,地上的少女無力地癱倒,紅裙如花一般層層散開,望過來的一雙桃花眼濕漉漉的,像是小獸在撓人,瀲灧極了。
重雪照心頭的煩躁倏然少了幾分,他避開了雲晚白的目光,手指微動,一團魔氣悄無聲息的出現,將她穩穩地託了起來。
魔氣寒涼,雲晚白只覺得自己像是坐著一個冰塊,但她也不敢挑三揀四,再涼也總比勒脖子強。
雲晚白被魔氣托著勻速跟在重雪照身後,見他又拿出一塊帕子擦手,要不是動不了,她多想抬手大力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到現在還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氣。
重雪照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門,昝晨和單麟一直站在不遠處等待,見他出來,上前幾步迎了過去,道:「尊上……」
話音未落,他們就瞧見了緊隨其後飄出來的,穩穩坐在魔氣上的雲晚白。
單麟還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雲晚白。昝晨直接崩不住了,震驚地指著她道:「尊上,這個人是誰啊?」
「您、您真的要接收計槐獻上的美人啊……」
重雪照鳳眸微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舟。」
舟是指他們出行使用的魔舟了。
昝晨只得暫且咽下滿腹的不敢置信,迅速地取出了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舟,用魔氣催化,很快魔舟就恢復了原來的大小,足有十幾丈,它飄在半空中,整個船被十隻巨大猙獰的六翅魔鳥圍著帶飛了起來。
重雪照眼皮都沒掀一下,直接飛身上了船。
雲晚白心下震撼,被那一團魔氣托著飛上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覷了好幾眼這艘看著就造價不凡,華貴威嚴的大船。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如果可以,雲晚白真想立馬跳下船,能跑多遠跑多遠,絕不跟這個病的不輕的人走。
只可惜——
她不僅動彈不得,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氣托著她緊隨重雪照身後,跟著他進去了船上的主房中。
重雪照在內間停住腳步,轉身看了過來,眼神中的嫌棄明晃晃的,道:「不許進來,你就待在外間。」
雲晚白忍了,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道:「好的。」
那一團魔氣將她放置在外間的塌上后,便朝著主人飛去,想再鑽回主人的身體中。
見那團魔氣靠近,重雪照想都沒想直接後退了幾步,厭惡的表情溢於言表,揮手將那團魔氣打散了。
雲晚白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只裝做沒看見。
重雪照才不會管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自顧自地踏入了內間,只留給了雲晚白一片冷寒的空氣。
雲晚白從早上到現在快半夜了,還滴水未進,可以說是又餓又累又困,但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身體還受著藥效無法動彈,雲晚白極其討厭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她閉上眼睛,從丹田中引出靈氣,一點一點地順著經脈朝全身流去,試著用這種方式解開藥效。
也不知道修鍊了多久,雲晚白的手腳終於有了些許知覺,但整個人還是僵硬的,動作極其遲緩。
她再也扛不住澎湃洶湧的睡意,把繁複的紅裙攏攏,便蜷縮在塌上睡著了。
……
魔舟上,單麟負手站在船頭處,遙望著遠處的星空,一雙黑眸暗沉,看不出什麼情緒。
昝晨大刺刺地倚著欄杆,嘴裡不住地道:「欸,你說尊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那麼多美人都不要,偏偏收了計槐送的?」
單麟淡淡地道:「很簡單,她就是尊上要找的那個人。」
昝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哦」了一聲,道:「那,尊上為啥要用魔氣托著她走,不讓她自己走,這人就這麼金貴不成?」
單麟瞥他一眼,道:「你沒發現那姑娘身體僵硬,在魔氣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被下藥了。」
昝晨沒問題了,打著哈欠朝房間走去,頭都沒回地擺手道:「行吧行吧,你看著船吧,我回去歇會兒。」
周圍陷入了一片靜謐中,一時間,只剩下了魔鳥不住拍打翅膀的聲音。
單麟突然輕笑了一聲,低聲道:「有意思。」
那聲音本就微不可聞,轉瞬就消散在了風中。
……
因為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雲晚白心懷警惕,睡的並不安穩。
朦朦朧朧間,她只覺得自己如墜冰窟,隨即猛然驚醒。
一道冰涼的呼吸灑在了她的脖頸處,雲晚白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了一雙暗紅的眼眸。
月色如水,自窗外傾灑,映照著那紅眸如同寶石一般燦燦生輝,但裡面卻只溢滿了暴虐與冷酷交織的情緒。
雲晚白渾身僵硬,四肢五骸像是被深深地凍在了寒冰中,根本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重雪照將她禁錮在了懷中。
可能她呼吸錯亂的太過明顯,重雪照察覺到了,朝她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月色皎潔,雲晚白清晰地看到了那張俊顏上倏然冒出的憤怒,以及……羞惱。
雲晚白:「……」
……就說這人有病吧,剛還嫌棄她嫌棄的要死,結果趁著她睡著就自己摸過來了。
還羞……真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