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重雪照本來是準備來叫雲晚白一起下樓吃飯的,結果他敲響了雲晚白的房門,卻沒有人應答。
他一開始以為雲晚白不方便,結果等了一會兒之後察覺到了不對,面色微變,當即踢開了門。
屋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地凌亂,證明之前並不平靜。
重雪照拳頭緊握,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雲晚白帶走,這人真的是嫌命長了。
自從他們再見之後,雲晚白就又帶上了他的玉佩和他們一對的儲物戒,腕上還帶著小黑球。重雪照不愁找不到她,很快就順著這些東西指引的方向來到了一座府邸。
他抬頭看了一下,唇角彎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這扇門後面至少有十個合體期修為的修士在埋伏,其餘化神期修為的修士更是數不勝數。
更別說,他還察覺到了一道濃厚的氣息——大乘期圓滿即將渡劫。
看來這個人對他很是了解。
重雪照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那扇門。
推開的剎那天羅地網朝他襲來,那些埋伏已久的人甚至沒費什麼功夫就將重雪照控制住了。
重雪照面無表情,任由他們將他推桑到了一個院落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雲晚白,和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一襲白衣,白髮白須,長相慈祥,略微有些渾濁的眼眸中卻閃著莫測的光芒,他微笑道:「重雪照,你來了。」
重雪照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團團小的時候被抱走,也是你派人安排的吧。」
這個老者哈哈大笑,轉頭看向了一旁被牢牢禁錮在陣法中的雲晚白,爽快地道:「對,是本尊沒錯。只是本尊沒有想到,之前竟然讓她跑走了,不然十六年前本尊應該就能渡劫成功了。」
雲晚白此時手腳都被困在了陣法中央,嘴巴被某種秘術緊緊鎖著,不能開口說話,但她的眼睛卻一直看向重雪照,目光只有了一個意思——讓他快走。
她當時被人擄來的時候就立馬察覺到了,這些人的目標不是她,而是重雪照。
重雪照對上了雲晚白的眼眸,明白她的意思,卻朝她搖了搖頭,目含安撫地道:「沒事,你不要怕。」
那個老者,也就是公孫千淵,傳聞中已經幾百年不出世的公孫家主笑了起來,他竟也點頭道:「確實,你們兩個都不用怕,我會讓你們死在一處的。」
說罷,他抬了抬手,一道風刃朝重雪照卷了過去,直接將他捆了起來,扔到了陣法中。
公孫千淵沒想到重雪照修為,竟然會如此之低,心下略有些吃驚,不由朝他的方向看了過去,本以為會對上他驚慌的眼眸,卻沒想到。重雪照眼含譏諷,還道:「你這邪術倒是還挺有意思的,應該是可以轉移人的修為和氣運都到你的身上吧。」
重雪照伸手將雲晚白攬入了懷中,仔細地將她鬢邊的亂髮捋順,同時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們,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先吸我的修為吧。」
公孫千淵饒有興緻地看向他,道:「你竟然一點都不怕嗎?而且你修為竟然會這樣的低,莫不是之前的渡劫失敗了吧。」
「還是——」公孫千淵眼眸暗沉,笑道,「堂堂魔尊另有後手?」
重雪照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低頭撕起了雲晚白身上的禁錮,嗤笑道:「都過去幾百年了,你還是這樣畏手畏腳。」
「當年你若是早點下定決心,恐怕也不會給我機會讓我脫離吧。」
公孫千淵面色陰沉不定,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重雪照嘲諷一笑,道:「我不是傻子,這麼多年了,而且又有這麼多明顯的地方。當年的那個修仙門派是公孫家的附屬門派,那些從我身上剝去的靈根血肉應該也都傳到了你們公孫家吧。」
「你應該早就發現我的奇特之處了,但由於我的魔族身份,一直不敢對我下手,結果就讓我逃出去了。」
重雪照忽然笑了一下,眼中閃動著惡劣的意味,道:「這麼多年,你眼睜睜地看著我越來越強,一直想抓我抓不到。這無數個日夜,應該十分後悔當年放我離開吧。」
「你是不是每一次晉級失敗,修為提升不上去,每一次修鍊的時候,都在懊惱當年,為什麼不早點下定決心,反反覆復後悔為什麼就晚了那麼一步,就讓我走了。」
隨著重雪照的話語,公孫千淵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氣得胸膛不住起伏,臉上早沒了之前的慈祥笑意,冷聲道:「既然你執意尋死,那就讓你先來吧。」
說把他重重揮手,雲晚白便從陣眼中脫離開來,換成了重雪照。
無數暗黑鎖鏈自地上奔涌而出刺入了重雪照的身體,將他死死地禁錮了起來。
雲晚白終於擺脫了陣法的禁錮,能開口說話了,便朝他撲了過去,眼淚奪眶而出,道:「重雪照!我不是讓你走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為什麼非要換我?」
重雪照鳳眸半闔,面色因為那些黑色的鎖鏈變得蒼白了起來,他彎唇笑了一下,道:「你哪有說話,你就是一直看著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麼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重雪照!」雲晚白氣得眼淚直落,大顆大顆地砸在了他的臉上,他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想伸手去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卻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抬不起手了。
「不要哭,我沒事的。」
那些黑色鎖鏈似乎能奪去重雪照體內的氣血與修為,他聲音漸低,臉色也慘白了起來。
雲晚白慌亂地握住了他的手,去擦他臉上被她滴落的淚水,卻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顫抖:「你明明清楚的,你就不該來的。」
重雪照似乎笑了一下,輕聲道:「我都說過以後要保護你的,怎麼能不來?」
「不管你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手中的大掌溫度漸漸冷了下來,重雪照最後勉力朝她笑一下便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雲晚白怔怔地看著他平靜的面容,眼睛澀的生疼,卻出奇地停下了落淚。
微垂的睫羽遮住了她眼中的神情,雲晚白突然笑了一下,低聲道:「……對不起重雪照,都怪我。」
「每一次都是因為我。」
「我好後悔,我如果當年沒有離開你,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雲晚白眼中落下淚來,她含淚道:「師父說,我離開你才是對你好,我想讓你活下來,便走了。我甚至都不敢跟你告別,生怕自己會後悔。」
「重雪照,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從來沒有人會對我這麼好,你是第一個。」
「但是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會把你對我的好都收走。會在某一天發覺我的無趣,厭煩了我,離開我。」雲晚白平靜地道,「所以我一直不敢說,也不敢靠近你。」
「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的喜歡你。」
「我也不知道事實從什麼時候開始,可能是從你那一次跟我說要帶我回家吧。」
雲晚白明明是笑著的,眼淚卻不住地自眼角滑落,她道:「如果我早點承認自己的心意,早點告訴你,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你也不用費盡心思的想要進入玄光派,也不用為了跟我一起下山歷練,特意接了這個任務。」
「我知道你就是想跟我在一起。」雲晚白垂下眼眸,身體微微有些發抖,她道,「我不該逃避的是,是我的逃避害死了你。」
「不過沒關係。」雲晚白彎唇一笑,握緊了他冰冷的手掌,道,「很快我就能陪你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說完,她抬頭看向了公孫千淵,冷冷地道:「麻煩你快一點,把我的修為也吸走吧。」
自陣法啟動,重雪照的氣血修為都被吸走之後,公孫千淵整個人的狀態與之前截然不同,氣息外溢,靈氣四溢。他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捨得讓這個陣法把你吸干,我還等著一會兒渡劫的時候用你來避雷劫呢。」
他意味深長,道:「十六年前,你的能力可是如雷貫耳啊,過去這麼久,想必你的作用更大了吧。」
幾乎他話音落下的剎那,天空中傳來了幾聲悶響,天色也瞬間暗淡了下來。
公孫千淵眼眸發亮,登時叫道:「雷劫來了,我的雷劫來了!我馬上就要渡劫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只要能到渡劫期,那我馬上就可以飛升了!」
「終於,終於可以飛升了。」公孫千淵狀似瘋癲,早沒了之前仙風道骨的模樣,他看向雲晚白,眸光詭異,道,「希望你能派上用場,不然你死在雷劫中吧。」
雲晚白眼眸冰冷,卻握緊了重雪照的手。
銀蛇電舞,陰雲遍布。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天雷在陰雲中四處穿梭。很快,第一道天雷便狠狠地朝地面上的公孫千淵砸了下來,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無數的天雷盡數朝這片小小的土地落下。
公孫千淵胸有成竹地伸手朝雲晚白的方向抓了過來,雲晚白面上不顯,身體卻僵硬了起來,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要被他抓過去,替他擋天雷的時候。
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了公孫千淵的胳膊上。
公孫千淵嚎叫一聲,身上雪白的衣袍瞬間燃燒了起來。
緊接著無數天雷盡數朝他砸去,他已經無暇去管雲晚白了。
但奇迹般的,雲晚白的周身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避開了所有的天雷,而她三尺以外的地上,儘是天雷留下的焦黑痕迹。
天雷滾滾,聲勢浩大。雲晚白緊緊閉上了眼睛,握著重雪照的手有些不自覺的發抖。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突然感覺到手心中的手掌顫了一下,旋即——
緊緊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雲晚白愣住了,反應過來后便立馬睜開了眼睛,低頭看去,正對上了一雙鳳眸。
重雪照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道:「不怕,很快就過去了。」
雲晚白雖然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但她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很害怕的,尤其是——
這樣的場景和重雪照當年渡雷劫時一模一樣。
但那些恐懼與不安,在他這樣輕聲的一句話中盡數煙消雲散了。
身體比腦子快一步做出了反應,她撲了過去,哭的一點形象都不顧了,哽咽道:「……你騙我!重雪照,你混蛋!」
「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就一直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雲晚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無盡的天雷中,她那點哭聲被盡數淹滅在了電閃雷鳴中。
一個溫熱的身軀湊了過來,緊緊地把她攬入了懷中,不住地道:「我錯了,我該提前跟你說一聲的,不該就直接在你面前這樣。」
雲晚白哭著去捶他的肩膀,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我知道,我都清楚。」重雪照垂下鳳眸,凝望著她布滿淚痕的小臉,不自在地道,「我都聽到了。」
雲晚白身體僵住了,臉噌的一下紅透了。
她說的那些話,他竟然……竟然都聽到了。
重雪照目光朝不遠處的公孫千淵瞥了一眼,見他應該很快就熬不住了,便冷漠地移回了目光,低聲道:「不用怕,很快就會結束了。」
雲晚白垂著眼不肯看他,聲音悶悶地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重雪照輕笑了一下,道:「其實我之前也是分.身,所以我本來是想拖延一下時間,好讓我在魔域的本體傳過來,到時候就能輕鬆把這老頭給解決掉了。」
「但我沒想到,他只不過吸了我一個分.身的靈根氣血,竟然就要突破了,而且——」重雪照瞥了一眼天上愈加兇猛的雷劫,道,「這些雷劫竟然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
重雪照嗤笑道:「看來天道也不是那麼眼瞎啊。」
他話音剛落,一道清朗的聲音突兀地自他們身旁響起,平靜地道:「我眼確實不瞎。」
重雪照把雲晚白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來人,冷聲道:「……誰?!」
不遠處站了一個負手而立的灰衣男子,他容貌清秀,氣質超群,看過來的目光有一種悠遠淡泊的意味。
奇怪的是,他站在天雷之中不躲不避,但所有的天雷都在砸到他的剎那,都融入了他的身體,毫無波瀾。
重雪照心頭浮上了一個猜測,冷笑道:「你不會就是天道吧。」
那男子竟也點了點頭,道:「對,我是天道。」
重雪照不耐煩地道:「你想做什麼?不會是想順便把我除出吧?」
天道眼眸清亮,也不在意他的態度,自顧自地道:「我是來解決這件事情的,順便來見你們一面。」
他看了重雪照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當然,我也不喜歡你。」
「你之前殺人無數,雖然最後在心魔劫中證明你是無辜的,但是有些人確實罪不該死。這些債也是由你一手造下的,所以,我自然想通過天雷劫讓你贖清你所有的罪過。」
重雪照面無表情地道:「怎麼,發現我成功渡過天雷劫之後,現在準備親手把我除去嗎?」
天道卻搖了搖頭,認真地道:「你的罪過已經贖清了,在這之後我不會再輕易插手了。」
「更何況。」他突然看了雲晚白一眼,道,「我的一縷分.身被你養過,就算我想殺你,他也不會同意的。」
雲晚白從剛才就感覺到天道的氣息有些熟悉,如今聽他這麼說,震驚開口道:「您……您應該不會說的是小尾巴吧?」
天道眸光平靜,道:「是的。小尾巴是我的一縷神識,自我身體中離開后便有了自己的意識。之後等它長成也可以作為一方小天道來維護這世間的平衡。」
雖然一直都清楚小尾巴的神奇,但云晚白萬萬沒想到,它竟然會是天道的一縷神識。
如此一想,當時她和重雪照度過心魔劫時的古怪之處,便也解釋的通了。
應當就是小尾巴在其中出力,才能讓他們互相進入彼此的心魔劫中,成功地渡過了心魔劫。
他們談話間,公孫千淵那邊也接近了尾聲。
這個一生都執著於修鍊飛升,暗中不知間接導致了多少人死亡的公孫家家主,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在了天雷劫中,神魂俱碎,沒有一絲生還的可能。
天道突然開口道:「我之前設下天雷的規則確實有些疏漏。」
他靜靜地看著重雪照,道:「就像他,造成殺孽的過程中另有隱情,但那些罪過卻都盡數算在了他的身上。又比如這個人,他暗中派人替他收集了不少的靈根修為,但卻因為不是親自動手,因果就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也一直輕鬆的度過天雷劫。」
「我以後會改正的。」天道朝他們一頜首,道,「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話音剛落,那道灰衣身影便消失了,就如同他來時一樣。
重雪照撇了撇嘴,道:「誰想見他,假模假樣。」
雖然天道看著不像是會記仇的,但云晚白還是怕他沒走遠聽到了重雪照的話,連忙拽了一下他,嚴肅地道:「話不要這麼說。天道大人也是幫了我們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解決這件事情了。」
重雪照勉勉強強地道:「……行吧,就隨他吧。」
一片斷壁殘垣中,重雪照扶著雲晚白自地上站了起來,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道:「團團,我們回去吧。」
剛才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刺激了,雲晚白一時還有些緩不過來,便任由他抱著她朝外走去。
走著走著重雪照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團團,那你以後都別離開我了,永遠永遠永遠都和我在一起,我們永不分離,好不好?」
「……你能不能別說這麼想讓人打你的話。」
「哦……我錯了。」重雪照心滿意足地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道,「下次還敢。」
雲晚白默了一下,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在他耳旁輕聲說了一句話。
少年的鳳眸瞬間亮了起來,灼灼耀眼,滿心歡喜盡數浮現在了面上。
她道:「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作者有話說:
正文就到這完結了!感謝追更,歇幾天後再更番外~
求個作收嗚嗚嗚嗚,還差六個到三百QAQ!
最後推一下我的預收文《替身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一肚子壞水替身女主vs冤種仙尊男主,文案戳專欄可見~
以及可可愛愛養崽文《崽崽進入無限遊戲后》~
過幾天番外見,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