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謝離第二天趕到拍攝地時，攝影棚里全是人，工作人員在挪機器，把中間的場地空出來擺上道具。

這次綜藝偏向職場，藝人與經紀人之間的故事為主線，一方面借經濟部推廣公司品牌，另一方面也還原了藝人的生活工作場景，有點揭秘的味道，能吸引大批粉絲關注，賺足眼球。

除了謝離和周燁這組老搭檔，還有兩組，一個是唱跳出身的偶像藝人馳宇和他的經紀人葉溪，另外還有一個二線挺有噱頭的演員黃牧童，配的是新入組的小經紀阿速，三組分別代表職場的不同階段，打反差。

裡面只有馳宇那組是長久合作關係，其餘的都是特意安排，綜藝錄製期間，各組分開拍攝，大部分時間不會碰面。

第一天不算進正片，單純是為凸顯本次的主題，拍攝宣傳海報，全程攝像機跟拍，穿插雙人採訪，行程滿滿當當。

謝離起了個大早，跟導演對流程，作為經濟部老大，他要提供專業內容輔助拍攝，從腳本到剪輯，他需要參與編審。

「所有經紀人都穿簡單些，不用化妝師，平時他們跟著藝人四處跑，沒工夫打理很正常。藝人要保證他們出鏡的造型，還沿用之前的化妝師就好，不需要節目組另找了。公司出品的節目，這部分經費可以省下來。」

謝離說話的時候，旁邊有鏡頭一直對著他，雖然知道是在拍素材，但謝離還是有些不適，他並不喜歡鏡頭，以前就是如此。

導演攝影專業出身，知道什麼內容最有爆點，指揮攝像師直接架在了謝離身邊，光影爛漫，四周雜亂無章，唯有這個人，在塵埃里閃閃發光，導演第一眼見到謝離，就明白為什麼製片人要說服公司派謝離出馬了。

這人長得也太好看了。

他垂眸說話的時候可以看到眼睫，很長、向上彎翹著，注視著一個人，多情又清冷，鏡頭裡是有故事感的，這點在演員身上都不一定能找到，卻在一個幕後工作人員身上看到了。

他很適合進娛樂圈做演員，和任何人都會有cp感。導演挖空了心思琢磨，這次臨危受命，他無論如何也得整出水花來，綜藝要麼有大爆的黑馬，要麼有可以炒作的cp，眼前現成的就不錯。

「謝總，這樣吧，職場綜藝確實應該還原現實，你就按照在公司里的穿著就可以，開會的時候怎麼穿現在就怎麼穿，經紀人身份位置各不相同，才好出內容。」

謝離愣了一下，他今天為了拍攝，特意換了個黑色的衛衣，低調得很，現在聽導演的意思是要換回正裝了。不過想想也有幾分道理，開拍第一天需要立人設，職位就是最好的出發點，於是就應了他的提議。

等謝離走進化妝間，導演撲在台本上，叫來攝製組的主要工作人員，重新制定了一下拍攝標準和劇本大綱。

「給我格外注意謝總這部分，只要他在場，多分一個機位過去，特寫鏡頭和遠景一起拍，他和周燁這對組合，要為咱們這部綜藝引流，效果就看他們倆了。」

「不過導演，我聽說這兩人不是很合呀。」副導遲疑了一下，網上消息太多，前天熱搜榜就上了四個，話題是正面的，但下面評論區簡直沒法看。

「合不合無所謂，炒出來就是熱點，不擔心流量。」導演嘿嘿一笑，這事他也提前了解過，沒什麼問題，動手在劇本大綱標註了幾個重要部分，他深覺這次綜藝接對了，不缺廣告商，也不缺熱度，就看怎麼操刀了。

*

服裝組給謝離準備的是一身黑色西裝，料子有特殊的垂感，謝離對牌子瞬間瞭然，M-Stone萬石高奢超季新款，周燁代言的高奢品牌之一。

「這一套適合藝人穿。」謝離說，超季新款不該出現在這裡。

服裝組組長也沒多說，直接搬出CEO沈非，笑眯眯說：「跟沈總那邊批示過了，品牌方也沒異議，拍宣傳照沒問題的。」

謝離一時覺得怪怪的，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想來自己都願意上綜藝了，就聽節目安排吧，拍攝交給專業人士，自己帶著經濟部做好品宣，各有分工。

他換上衣服，襯衣有暗紋，陽光下紋路是淺銀色的，領帶是素凈的黑色，整體搭配乾淨利落，襯得謝離整個人又亮堂了幾分。

他側過身子逆著窗外的陽光，幾個小助理圍著他做調整，眾星環月一般，腰身線條緊窄卻不單薄，漂亮極了。

周燁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他的視線定在謝離身上，許久沒挪開。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謝離了，不只一年，可能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的目光從他的肩背滑至腰線，覺得眼前的人似乎瘦了不少。

但他沒有立刻上前，大抵近鄉情怯，漫長的分別讓他患得患失，在過去一年如同繩索牽扯著他，讓他不敢貿然行事，收斂了不少「壞習慣」。

謝離終究看見了他，身邊的人反應太大，他眼又不瞎。

隔著人群，他看著男人向自己走來，接近一米九的個子，像頭狼從綿羊堆里冒出來一樣，攝人得很，他聽到心跳復甦的聲音，伴隨而來的第一種情緒，竟是酸澀里夾雜著尷尬。

助理彎身在旁邊摸索著領帶夾，還沒選到合適的，周燁已經上前一步，取下自己的領帶夾，扣上他的。

謝離愣住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都愣住了，幾個服裝組助理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旁邊的化妝師直接讓開，像極了躲出去看熱鬧的樣子。

周燁給他整理了一下前襟和夾子的位置，那麼高一個人微微垂下頭，像只大型的獒犬，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可忽視地衝進謝離的眼底，佔滿他的全世界，他心臟咚地猛跳了一下。

就見周燁咧嘴一笑，抬頭看他：「這身衣服正好，和夾子挺配。」

「怎麼，看到我太激動，呆了？」

謝離被他略帶調侃的一句話點醒，從夢境里抽離出來。

遠處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了，有那麼一兩句尖銳的話鑽進耳朵里，周燁的臉色似乎沉了沉。

謝離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盯著周燁，未免遭受輿論猜疑，他往後退了一步，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自己洗腦，不要聽，不要看，只要周燁是正常的，他按照原定劇本來就可以，千萬不能加心理描寫，更要控制自己別亂加劇情。

「你已經見過導演了？」他盡量舒緩語氣，選了一個大家都不會尷尬的話題切入，平淡地開口，拿出公事公辦的職業素養。

周燁順著他的話說，壓迫感收斂以後，沒有讓他為難，只盯著他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答：「還沒聊呢，這不是要先來找你么，經紀人不在，怎麼開工？」

謝離怕兩人呆在一起時間長了，自己控制不好情緒，趕快丟下一句話，先和助理離開了：「你先在這裡等等造型師，今天還有其它行程，我出去和導演對下台本。」根本沒給周燁閑聊的機會。

周燁看著他略顯慌亂的背影，「嘖」了一聲，舌尖抵著上顎卷了卷。

不急，他心道，還有大把的時間。

*

所有綜藝開端都是拍宣傳照，馳宇和葉溪形象是屬於活潑掛，馳宇唱跳出身自帶陽光特質，葉溪外表看起來老實巴交，其實極有個性，倆人換上樂隊組合服裝，一個彈吉他，一個遞話筒，看起來很好玩。

黃牧童和阿速還不太熟悉彼此，穿得都是休閑服，阿速有些拘謹，站在旁邊不知道該怎麼擺姿勢，黃牧童脾氣有點暴躁，眼看著不耐煩了，一個人在旁邊和助理聊天，也不怎麼管阿速，導演看了兩人一眼皺了皺眉，為了減輕阿速的壓力，就擺了個最簡單的姿勢。

等輪到謝離和周燁的時候，導演卻攔住了他們，指揮場務把場子清空，遞過來兩束玫瑰花。

「你們穿西裝顏色深，不配點鮮花不好看，這樣，你們就沖鏡頭站著，一人拿著一束花。」導演大手一揮，作指點江山狀。

奇妙的感覺又回來了，謝離抿唇。

其實不止謝離覺得奇妙，現場不少人都露出了一副吃瓜的模樣來，說不好是吃哪種瓜，庄小文在鏡頭外眉頭更是皺得扭曲，場中兩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周燁的笑容淡淡的，謝離乾脆就沒笑，可這畫面和諧中透出一絲詭異，彷彿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身邊有竊竊私語聲傳來：「誒，你說這算什麼，我怎麼覺得不像昔日仇敵相見分外眼紅的樣子啊？」

「那可不，他倆這個站位特像影樓拍照。」

「什麼影樓？」

庄小文一個激靈被點醒了，什麼影樓？說的是婚紗影樓吧！？而且不僅像影樓，還像民政結婚照，就差背後換成紅色了，再給他們ps一個本！

庄小文一陣眩暈，覺得自家老闆這次似乎是上了賊船了，導演是不是要搞事！？等宣傳照放出去，評論區還能看嗎，自家老闆還不被周燁唯粉噴成篩子！？

她戰戰兢兢地打開品宣部主管cici的微信對話框，猶豫著怎麼跟cici說這個情況，需不需要提前雇水軍？

那頭，謝離已經和周燁拍完搭檔照了，導演在給他拍單人照，畢竟是這次綜藝頂大梁的人，品牌贊助方那邊的海報也需要謝離出鏡。

導演半生攝影，最喜歡記錄美的事物，美食、美酒、美人，連續拍了十幾張，只覺得謝離每個角度都好看，銀邊眼鏡一戴就是斯文端正的美感，摘下來則清冷俊秀，跟白玫瑰一樣。

「確實上鏡，臉又小，還是冷白皮，身條又好，真是可惜了，這要在演藝圈裡估計不出半年就能拿下頂流。」導演在監視器後面感慨萬千。

周燁就靠在邊上，湊過去往監視器里瞧。

心裡想，這導演審美還是合格的。

然後他把手機藏在西裝外套下面，偷偷朝屏幕拍了張照。

這是26歲的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