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牧

周六一大早，我還睡得迷迷糊糊，就聽見敲門聲響個不停。

張大姐領著兒子進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李小牧。這孩子個子不高，有些靦腆，沉默寡言，大概是被自己母親管得太死了。

賓主落座，彼此介紹。依照慣例，張大姐在兒子面前把我吹噓一番，說我神通廣大，當初他們家買房，就是拜託我看的風水，之後丈夫果然發了一筆財。

我卻饒有興緻觀察著李小牧。自從進門后，他眼睛就一直盯著地板，既沒聽他母親吹牛，也不說話，似乎有心事。

進入正題，我讓小牧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一遍。

李小牧看母親一眼，接著面無表情麻木地講了一遍自己的經歷。

去年他參加高考，成績不錯，進了XX大學。因為大學就在C市，離家不遠，因此申請了走讀，沒有住校。這一點，是張大姐自作主張，小牧本人似乎很不情願。

九月，小牧在母親帶領下，成為了一名大學生。在班裡，他邂逅了一位女同學，名叫周夢兒。但那時候，他倆只是普通同學，毫無交集。

真正熟識起來，是在大一的下半學期。

「她性格比較開朗，是班裡的文藝委員。那天中午，我一個人在教室玩手機，她第二個進來。」

「她主動找你搭話？」我問。

小牧木楞點頭，「因為學校要搞文藝匯演，班裡要齣節目，她問我要不要參加。」

「然後呢？」

「我不想參加，她又一直求我，說是再考慮考慮，想通了就告訴她。然後，她就加了我微信。」

我暗自點頭，這理由合乎邏輯，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小牧接著往下說，「……後來，她就每天跟我聊天。我雖然生活里不喜歡說話，但網上聊天還是……還是願意說話的。所以就——」

張大姐接過話茬，「所以就沒日沒夜聊起來啦！哎，這孩子。」

小牧臉紅了。青春期的少年，涉及到與異性來往的話題，多少有些害羞。

我也就大著膽子直接問了，「你們倆之間，沒有涉及到……戀愛的東西吧？」

「沒有。」小牧矢口否認，但臉卻更紅了。

我和張大姐對視一眼，心中明亮。小牧人很老實，再加上膽小害羞，應該不至於和周夢兒談戀愛，但看他這反應，估計心裡是有某種憧憬的。大白話就叫暗戀。

「那之後呢？」我繼續問，「她有沒有說起什麼……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譬如說，你們是怎麼聊到那個話題的？人的皮肉之類的。」

終於進入正題，我死死盯著李小牧的表情。

但小牧的反應依然純粹，沒有遮掩。他老老實實回答說：「因為生物課上剛好講到這一課，她可能比較感興趣吧。」

我繼續進攻，「不對，既然課本上學到了，那你們就應該知道，人的皮肉之下，就是骨骼和內臟。一目了然的知識，為什麼她要跟你私聊呢？」

小牧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啊，我記起來了。她前些天看過一個動漫，裡面有個殺人魔。那句話，好像是動漫的台詞。」

接著他輕鬆一笑，「肯定是她想跟我玩這個梗吧，嚇唬我而已。那天在學校，她還裝得很神秘的樣子，說她已經看到人的皮肉之下是什麼了。我都嘲笑她越來越像是動漫里的殺人狂了，哈哈。」

李小牧很輕鬆，我聽完這話，卻一點兒也不輕鬆，反而有些害怕。

周夢兒對李小牧說，她「看到」人的皮肉之下是什麼了。

她是怎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