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二組代碼

陸禾杉有點幽怨。

但還是只能放下自己手裡的碗,乖乖給阮含玉挑魚肉。

這頓飯三人一機里只有一個人沒吃好。

那就是陸禾杉。

主要是戚臨作為AI不能進食，連水都不能喝，只需要伺候陸阮吃飯——雖然陸阮覺得這樣太膩歪了有點不好意思，可陸神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就沒有拗過戚臨的。

再者說這段時間被戚臨這樣「養」慣了,陸阮也有點習以為常。

然後餐桌上就出現了戚臨給他挑魚肉,幫他裝湯，還幫他剝蝦甚至醬都蘸好了往他碗里放的場面。

陸禾杉在阮含玉一次次投過來的視線下默了：「戚臨,你防水么？」

戚臨利落地再剝了只蝦蘸醬放到陸阮碗里：「嗯。」

陸禾杉打斷不成,只能默默地嘆氣。

眼見戚臨還要再繼續給他剝蝦,陸阮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吃不下了。」

「再吃一隻。」戚臨沒停,平淡的語氣中透露出分外強硬：「你還能吃。」

陸阮：「。」

這對話不是一兩次了,他就是沒想到就算在陸禾杉和阮含玉面前,戚臨也沒有半點要賣乖討好的意思。

偏偏阮含玉還極其欣賞戚臨。

吃過飯後,阮含玉親自動手收拾桌子。

雖然沒了家政機器人後,家裡也還是有洗碗機,但是阮含玉的生活氣息很濃,很多事情她都喜歡親自來。

比如洗碗就是。

從前陸阮問過她不嫌累嗎，阮含玉說這也是一種思考的方式。

她說享受生活並不是指娛樂,對於她來說,做家務也是一種享受生活的方式。

戚臨在那些影片中學習到過，這個時候他該幫忙。

而陸阮也沒攔他,阮含玉也樂得戚臨跟她一塊收拾。

陸阮懶得彎腰了，只用手肘撞戚臨的腰腹：「幫我開下。」

他沒說是什麼,但戚臨卻清楚。

不出半秒，陸阮就推開了椅子站起身來。

「要輪椅嗎？」

「不用，雖然有點累，但走走也好。」

他的體力太差了,哪怕不能跑步，多走走鍛煉一下也好啊。

戚臨說好。

他的確怕陸阮累著，可也不會阻止陸阮在他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內鍛煉。

陸禾杉跟著起身：「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他生怕待會阮含玉和戚臨聊了什麼，戰火又燒到了他身上：「我和陸阮聊聊。」

戚臨看了他的小陸神一眼。

陸阮察覺到他的目光，有點好笑：「我和我爸聊，他總不至於要突然捅我一刀吧？」

戚臨：「抱歉。」

他不習慣讓陸阮離開他的視線。

陸阮想了下，把沙發上的小熊玩偶拿了起來，沒多說什麼，只衝戚臨晃了晃。

有些話，不需要多說，戚臨就能夠明白。

這是屬於他們倆之間的秘密。

陸阮和陸禾杉進屋，陸阮把小熊擺在了正對著自己的桌子上，然後坐下：「沒多的椅子了，你站著吧。」

陸禾杉：「……你可真是我親兒子。」

自己兒子的脾氣是自己慣出來的，所以陸禾杉也不惱。

他只伸手將陸阮攤了一桌子的紙張和書本整理好，順手拿起了其中一本本子倚著桌子看了眼：「味覺？」

他揚眉：「你想突破AI的味覺？這不可能。」

陸阮有點不高興：「我知道。」

戚臨的「觸覺」其實也不全是觸覺，是利用感測器和電解質溶液傳輸的「信息」。

簡單來說就是先在戚臨的程序里輸入了「棉花是軟的」、「鋼鐵是硬的」這樣類似的信息，只不過會細化很多，但戚臨終究不是「感覺」到的。

包括他觸碰陸阮時會覺得陸阮的體溫低，並不是因為他感覺冷，而是他能夠通過信息反饋得到陸阮的體溫數據，從而覺得陸阮的體溫低。

……AI終究是AI。

神經系統，是屬於人類的。

機器沒有細胞，也沒有神經末梢。

陸禾杉繼續翻他的稿子：「味覺和痛覺還有嗅覺是不太可能，除非你還是寫程序。」

他頓了頓，把其中一張設計稿抽出來放到陸阮跟前：「但是面部表情或許可以。」

陸阮有點驚喜：「可以嗎？！」

「我也得試試。」陸禾杉說：「去年在國外私底下接了個單，有類似的案例…你知道人工液態金屬吧？」

陸阮瞬間就明白了。

父子倆一聊到這個，就徹底忘我。

明明兩年沒見，能有很多敘舊的話要說，可看看氣氛，又覺得不說也好。

有些事多聊，反而會有幾分生疏，但不提的話，就好像一切如舊。

陸禾杉簡略地跟陸阮解釋了會兒：「…我還得看看戚臨的設計稿才能知道行不行。」

陸阮卻說：「不用你看了，我有想法了。」

陸禾杉稍頓，有些好笑：「你不會是在吃醋吧？我看個設計稿怎麼了……」

陸阮沒理他，但耳廓卻不受控制的紅了點。

陸禾杉嘖嘖稱奇，又說：「對了。」

他笑：「回頭你跟戚臨看一下江南區的房子，看看你們喜歡哪個地段的，看看裝修什麼，然後發給我。」

陸阮不解地看著他。

陸禾杉道：「你們倆不需要私人空間？」

他挑眉，不等陸阮回答，就先說：「你們不需要，我和你媽還需要呢。」

陸阮哦了聲：「可是，你們的錢全部都在我這。」

究竟誰給誰買房啊。

陸禾杉哽住了。

陸阮好心道：「要不我回頭把錢全部轉給你？」

「不用。」陸禾杉放下手裡的稿子和書本：「你留著花吧。」

他頓了頓：「房子你們還是先看，我和你媽在江南區，可以幫你們去踩點。」

陸阮說好。

陸禾杉垂眼看了下被他收拾好后規整的堆在桌子上的紙張和書本：「你要加么？雖然人類意義上的五感不能在機器上實現，但如果是通過代碼編寫給予相應的反應，我還是能做到的。」

陸阮想了下：「不了。」

他隨口道：「那樣沒意義，而且還佔空間，之後戚臨就要被遷移到家用伺服器上了。私人伺服器哪裡承載得了。」

聽到這話，陸禾杉哼笑了聲。

他似笑非笑地睨著陸阮：「長大的兒子就是潑出去的水啊。」

陸阮不吭聲，陸禾杉說：「從他能夠順著郵箱找我時，我就猜到了他在外購買了批伺服器，雖然不像江南科研所的那麼頂用，但也足夠了。就算我刪掉他在江南科研所的程序，把人格系統遷移過來，那些功能他還是可以保留。」

畢竟江南科研所的安全網是陸禾杉寫的啊。

「我在國會上那樣說，也不過是想讓他們放心而。我們自己清楚戚臨不會做什麼，但他們可不放心，一個個疑神疑鬼的，總得給個定心丸吧。」

陸禾杉也不是什麼特別循規守矩的人：「你們可以惹事，但別惹太大啊，不然我也沒法給你們收拾。」

陸阮望著他，感嘆道：「我終於知道自己是怎麼長歪的了。」

陸禾杉：「……」

因為下午的車回江南區，所以陸禾杉和阮含玉沒有在這兒停留太久。

他們走後，陸阮也實實在在地做了個午睡。

他以為他睡夠兩小時后戚臨就會喊他起來吃下午茶，然而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戚臨沒有喊他。

陸阮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飯。

因為頭一回午睡了這麼長時間，陸阮睡醒后還有點懵。

「你怎麼沒喊我？」

「怕你太累。」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的陸阮略帶疑惑地接過了戚臨遞來的筷子。

中午吃剩了的菜阮含玉還給他留著。

他們一家都是光碟行動者，不喜歡浪費食物。

所以晚上陸阮就著剩菜剩飯吃就好了。

吃過晚飯後，戚臨又說：「他們下午四點就到了。」

陸阮嗯了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感慨了句：「現代科技真方便啊。」

他勾唇：「舊世紀從我們這兒回家，坐車可得五六個小時呢。」

說著說著，陸阮就忽然動了念頭：「我記得有一檔紀錄片是專門講舊世紀的，最近應該出最新一季了吧？」

戚臨說嗯的同時，客廳里的投影儀也被打開。

他太了解陸阮了，陸阮一提，他就知道陸阮的意思。

陸阮彎眼，就這樣跟戚臨看了兩集紀錄片，時間來到了八點多快九點。

戚臨關掉了投影儀：「你該洗漱了。」

陸阮沒多想，畢竟之前每次戚臨都是在這個點趕著他洗漱。

就是……

陸阮看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戚臨，總覺得哪裡不對味。

一直到陸阮洗漱過後坐在床邊，感覺到戚臨把他腿上的儀器關掉，然後某個AI捧著他的臉頰，垂首吻下來時，這點說不出的奇怪才終於找到了源頭。

……這是今天第一個吻。

他的AI是個親吻狂魔，只要沒人在，就會黏著他親個不停，還要把他圈在懷裡抱著，大有幾分要化作膠水粘在他身上的架勢。

但今天只有三次擁抱。

一次是把他抱到洗漱間，第二次是把他從洗漱間抱到客廳，第三次就是剛剛把他從客廳抱到洗漱間。

至於從洗漱間出來，還是陸阮自己走出來的。

陸神不嬌氣，不至於非要戚臨抱他怎麼樣，他就是覺得今天戚臨有點反常。

異樣的奇怪。

不過很快，陸阮就不這麼覺得了。

這是今天的第一個深吻無疑，但深吻過後，並沒有結束。

戚臨沒有攬著他進被窩睡覺，也沒有像昨晚那樣把他塞進被窩裡給他蓋好被子就抽身離開。

他的吻還在持續。

陸阮察覺到時，他的大腦才清明一點，就被脖頸處傳來的感覺電的再度麻痹。

他懷疑他的AI是真的中了什麼病毒。

不然怎麼會那麼喜歡咬他。

事情到這裡，陸阮都還可以接受，畢竟平時也不是沒有這樣，可當AI的手探進衣擺，宛若一隻被燙過的花瓶碾過時，陸阮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抓住戚臨的手，但手才從戚臨的肩膀上離開不到一秒，就被AI抓住，壓在了自己的掌心底下。

老實說，一個擁有武裝系統的AI，和一個常年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書生」……

誰勝誰負，顯而易見。

戚臨只需要一隻手，就能讓陸阮動彈不得。

畢竟陸阮腿上的儀器也在他的掌控中。

陸阮渾身都緊繃著，聲音也有點變調：「戚臨……」

戚臨垂首，營養劑殘留的痕迹經順著往下落，洇濕了陸阮心口處的布料：「教你新知識。」

AI的聲音是從嗓子里的發聲設備出來的，清晰而又明了，沒有半點含糊。

但偏偏就是這份清明，讓陸阮有種說不出的錯亂感。

他整個人都像是被丟在了火上炙烤，卻無法熄滅那簇要將他燒毀的火焰……也不想熄滅。

陸阮太過病弱了。

哪怕他再怎麼不怕疼，就連手術刀剖開心口也只是皺皺眉，可也頂不住他的身體脆弱。

戚臨一直都在關注著他的身體情況，無論是開始，還是過程。

他總要時不時地不時地問上一句。

問他怎麼樣。

問他有沒有不舒服。

還問他……

陸阮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可是……

經沒了力氣抬手指的陸阮恨不得自己當場化身金剛把戚臨的發聲設備毀了。

「……你差不多……」

陸神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就算能夠發出幾個音節，也含混到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

而且啊，某位AI話是關心的，但動作卻沒停下來過。

AI是機器，不是人類。

人類在很多方面是有極限的，唯一勝過AI的，無非就是現代科技也無法解析的大腦。

可AI在很多方面都是勝過人類的。

比如：今夜只有一次。

但是這一次就等到了天明。

還是陸阮的淚腺終於發揮了作用，將那夏季白日末的天空倒映在了水面。

某個本來就不是人的AI才戀戀不捨地替小陸神捻好了被子。

作者有話要說：且看，且，珍惜（煙）

今天還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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