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解

周呈露雖然平時家務做的不多，但清水沖洗碗碟這種簡單操作她還是能完成得很好的，無非就是要注意不能讓水濺到自己的衣服上。

今天來謝唯家拜訪，周呈露雖不至於刻意打扮，但在衣著和妝容上也是花了心思的。她選了件真絲襯衫，乳白色暗紋，經典款式，九分袖，配上那套米色小西裝更顯文靜。

淡妝不濃，可是唇膏是用了好牌子，粉底也是精心擦得均勻，這比她平時出門上班可耗時多了。

謝予見她真站在旁邊開始幫忙，吃了一驚，主動替她把水龍頭關小一點，免得待會濺水。

「謝謝。」周呈露朝她笑了笑。

這算是謝予跟周呈露距離最近的時候，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之前的時候謝予已經聞到過。現在肩並肩的時候，她還聞到了更好聞的洗髮水味道。

謝予把這歸功於自己的身高優勢。謝家父母不算高，但兒女的身材都不錯。謝唯一米八，謝予一米七二，都屬於瘦高型，小腿長。

于敏娟不止一次說過兒子高大英俊是挑對象的優勢，可是謝予一個女孩子，長這麼高算不上好事。畢竟男孩子大多還是喜歡小鳥依人一點的，或是能有半個頭身高優勢的，這就意味著將來謝予得找和她哥差不多條件的。

這可真是太難了，像謝唯條件這麼好的男生，可選範圍大得很，未必就看得上謝予。

于敏娟本來在家使喚原主做家務使喚慣了，今天自然而然也這麼安排並沒覺得不妥。謝予本來不想搭理，但又想趁機讓周呈露看清楚這個家庭的真相，只好辛苦一下了。

沒想到周呈露竟然主動來幫忙，難道她是想要在未來婆婆面前爭取表現？

謝予繼續低頭洗碗，洗潔精她可不心疼，油多的地方用力就是一擠，池子里早就滿是泡泡了。

周呈露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平時這些事都是你一個人做嗎？」

謝予心想，你也不傻，懂得問這個。估計是想打聽嫁進來后要不要做家務吧？

很好，現在就聽我來給你吹……啊不是，是帶你正確認識謝家。

她手上動作不停，更顯賣力，還帶了幾分喘氣：「是啊，只要我在家，這些基本就是我干啊。」

「你周末才回家？」

「嗯周末回來，有時家務多還得抓緊時間，不然作業都來不及寫。」

周呈露皺了皺眉，用抹布把盤子擦乾淨。

謝予偷瞄了她幾眼，見她像在沉思，便又故作無奈說：「其實爸媽平時做生意很忙我也知道的，我哥又經常要值班住在宿舍，難得回家。所以這些事我來干也很正常，我媽常說，家裡這些事本來就該女人承包。」

這下，周呈露的眉頭鎖得更禁了。

「那你……周末回家，也去酒吧玩嗎？」

謝予沒想到周呈露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面，怔了一下。

「我也不是每周都回來。上周其實是我室友拉著我去的，說是迷漫吧新開張，去開開眼界湊個熱鬧。」

周呈露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謝予一番，她剛才問做家務的事不過是想找個話題，後面這句才是重點。她不想謝予以後經歷不被父母理解的困境，所以想確認她究竟是因為好奇趕時髦還是真地清醒認識自我。

這才有了第一次的試探。

不過從謝予的回答看，迷漫吧她不熟，但也聽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拉拉。

「其實酒吧那種環境，對學生來說總體還是不太適合的。你以後可以建議你的同學改去貓吧或者書吧，環境也都不錯。」

說起貓吧，謝予也挺喜歡貓貓的，就是有點貓毛過敏。每當室友們去貓吧擼貓，就會直播給她雲吸。偶爾她心癢得狠了，也會跟去幾次，但都不會近距離和貓貓相處太久。不管是雲吸還是真吸，也比回家做家務要有趣。

謝予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周呈露見她有所保留，似乎很迴避這個話題，估計是怕被家人聽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就識趣不再多說。

于敏娟自從周呈露主動去廚房幫忙后就有點不安，想要去幫手把周呈露換出來，又猶豫著是不是該讓謝唯進去表現一下。

謝成占倒是悠閑刷著手機看了會兒小視頻，被逗樂得直笑，被于敏娟推了一把。

「嘖，你推我幹嘛，洗碗這種小事你就讓呈露去做嘛。之前你不是也擔心過她不會做家務，結婚以後要多花錢請保姆，現在正好能觀察觀察。」

「你懂什麼？人家第一次來，好歹也是客人。她那麼優越的家庭條件，萬一回去告訴父母說我們讓她洗了一大堆碗，你讓未來親家怎麼看我們？」

于敏娟為難地看了兒子一眼：「阿唯啊，你辛苦一下，去幫幫呈露，抓住機會好好表現。」

謝唯其實早就想過去幫忙，但又怕爸媽說他一個大男人太過倒貼，所以遲遲未動。

現在老媽發話了，他毫不猶豫就起身去了廚房。

謝成占抬了抬眼皮，有些不滿：「現在就這樣，以後結了婚謝唯在家裡還有什麼地位？」

「結了婚就不一樣了，到時候肯定是男主外，女主內。」

她探頭看了眼廚房裡的場景，謝唯已經把周呈露頂替了。現在變成謝家兄妹在幹活，周呈露擦了手在旁看熱鬧。

于敏娟有些心疼兒子：「咱們謝唯那雙手啊，是要拿手術刀做手術的。」

謝成占哼哼了兩聲，也懶得搭話了。

說讓謝唯去幫忙的是她，現在心疼的也是她。女人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幾十年了他還是沒完全弄懂。

等他們從廚房出來，于敏娟又笑著把周呈露拉了過去，想要繼續和她聊聊。雖然結婚的話題不能直接提起，但關於未來的規劃總可以說說吧？

謝予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低頭玩著手機，順便聽聽她們在聊什麼。

「呈露啊，我聽阿唯說，你的成績特別好，畢業的時候導師給了很高的評價，以後準備定什麼科室啊？」

「阿姨，我想去精神科。」

「哦，做神經手術的那種對吧？」

于敏娟並不懂具體的科室是怎麼分的，但既然是外科醫生，那麼肯定是能拿手術刀最好。聽說主刀醫生可以賺很多錢，而且經驗越多越吃香，不用擔心生完孩子后就沒工作了。

周呈露有點尷尬，但還是認真解釋說：「不是的，是幫助一些有精神方面疾病的患者治療。」

這下，再門外漢的謝家父母都聽明白了：就是去治神經病的唄。

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連在旁的謝唯也忍不住嘴角向下綳直。

在這件事上，他和周呈露是有分歧的，而且幾乎勸阻無效。

周呈露習慣了別人聽說她的職業規劃后一臉不解，可她卻未因此覺得羞愧或是動搖，反而主動為他們普及這方面的知識。

「目前國內的精神疾病患者增加很快，但這方面的醫生卻極度緊缺，每年的醫學就業選擇精神科比例非常低。」她停了片刻，輕嘆道，「每年就業200個醫學生，選精神科也才3個。換句話說，一百個新醫生里，精神科的醫生只有一個半，但等待看病的病人卻在迅速增加。」

于敏娟勉強笑了笑：「你說的這些阿姨都明白，我也常聽阿唯說，醫者仁心，做醫生的要多為病人考慮，所以他一個月不回家我都不會怪他。」

周呈露很高興長輩們能理解他們的工作特殊性，做醫生，的確有很多身不由己，也的確需要犧牲部分個人的利益。

「不過自己的事也不能完全不考慮，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就像是以後有了家庭，總不能完全只想著醫院，忘了自己的家，對吧？」

周呈露對此倒是覺得不太可能：「我想這可能是大家對醫生的誤解，其實不會那麼極端。我的爸爸媽媽都曾經在醫療系統工作過很多年，雖然我小時候比其他同學要少見他們，但他們給我的愛和人生指引並不缺。」

在周呈露看來，家的定義，除了時間上的陪伴，還包括了精神上的引導和價值觀的塑造。她的家，帶她進入了醫學世界，也讓她領悟到做醫生的意義。

謝予一直沒插嘴，但周呈露和于敏娟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全都聽進去了。她雖然知道劇情，並不意外周醫生的選擇，但畢竟很少聽到美女醫生願意主動去面對精神病人，而且也的確被她剛才那番話觸動。

周呈露看到的，不是當一名精神科醫生是多麼偉大的奉獻，也不是去一個競爭不那麼激烈的科室能夠更好地脫穎而出。周醫生在意的，是這個科室的醫生新鮮血液不足，是無數患者因為醫生人手不足而不得不延長等待時間。

就好像她想讀材料科學一樣，雖然不那麼熱門，可卻是不可或缺的科技基礎。

在這事上，她幾乎無理由就站周呈露那邊。不過於敏娟勸的越多，就越能顯示出這個家庭的「真正底蘊」，謝予並不在乎家醜會被看到，甚至還有點期待。

她抬頭偷瞄了一眼周呈露，希望周醫生能儘快看清寫男友原生家庭的情況，及早抽身。

這時周呈露的手機響了，她低頭看了眼，立即開始收拾東西。

于敏娟被她這動靜嚇了一跳，以為是剛才的話惹惱她了。

「呈露，還沒吃晚飯呢，你這是要走了？」

周呈露滿是抱歉：「叔叔，阿姨真是抱歉，醫院臨時叫我回去，晚飯就不吃了，改天我再來看你們。」

然後她又跟謝唯低聲解釋了幾句。

謝予也跟著站了起來，算是送客，但沒湊熱鬧送到門口。

等謝唯送周呈露上車后再回到家，于敏娟終於不再掩飾她的不滿。

「阿唯，她說走就走，是不是有點不把你當回事了？」

「媽，醫院臨時有事，這很正常。我平時在宿舍休息，也是這樣的。」

「這跟平時休息怎麼能一樣？今天這麼特別的日子，她也跟平時一樣，那你說是不是只有結婚當天，她才會真正重視？」

謝唯替周呈露辯解：「她在的科室缺人，因為今天的事，她已經提前跟人換了班還額外多值了兩次班，已經很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