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雖然姥姥不是你一個人的姥姥，媽媽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媽媽，但哥哥是你一個人的哥哥。」林躍飛安慰妹妹。

林笑仰天長嘯：「我也想要人和我分擔啊！」

林躍飛伸手去拍林笑的頭，林笑早有準備，靈敏地躲過去了。

林笑不是一個小氣的小孩，小院的木桌擺上晚飯，林笑心中的一點小失落就著香噴噴的燉肉和大米飯一口一口吃掉了。

林笑用燉肉湯汁拌米飯，吃得心滿意足：「姥姥，你燉肉比我媽好吃！」

李雲珠笑眯眯地說道：「好吃就多吃點。」

晚上睡覺前，林笑吃到了從水井裡拎上來的大西瓜。在呂秀英不好就拿回來換的威脅下，賣西瓜的小販果真給她挑了一個又沙又甜的大西瓜。

現在沙瓤西瓜是主流，這隻西瓜空得尤其厲害，林躍飛更喜歡脆瓤西瓜，意思意思吃了一塊，就把自己面前的西瓜往林笑面前推。

舅舅呂世榮看到這一幕，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西瓜籽都別扔，我洗一洗給你們炒了，沒事的時候嗑著玩。」姥姥李雲珠說道。

偏偏舅媽許艷芳吃西瓜不會吐瓜子，全都一起吞下肚了。

李雲珠看了自己家的笨媳婦一眼，將目光移開。

舅媽對上了姥姥的視線，裝作沒看見，吃西瓜的速度越發得快。

剩下的西瓜皮也不浪費，李雲珠切掉最外面的硬皮，剁碎了餵雞，「這可是好東西。」

夏天餵雞吃西瓜皮，能預防中暑，還能讓雞多下蛋。

晚上，林笑躺在竹涼席上，床腳下點著一盤蚊香，呂秀英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掀起陣陣帶著蚊香味的熱風。

在窗外一浪高過一浪的蛙鳴聲中，林笑很快就睡著了，呂秀英把蒲扇輕輕放在床邊，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林笑鼻子被捏住，憋醒了。她一睜眼就看到哥哥近在咫尺的大臉，林笑生氣：「你幹嘛？」

回到老家之後，哥哥怎麼變得更討人厭了？

「快起來！帶你去吊青蛙！」

林笑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臉上印著竹涼席的印子：「老師說青蛙是人類的朋友，會幫我們吃害蟲，不能抓青蛙……」

林躍飛：「那我抓回來你別吃！」

林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哥哥等我，我刷牙洗臉！」

聽說林躍飛要帶著林笑去抓青蛙，呂文建立刻說要一起去。

林躍飛扭頭看林笑，林笑一臉莫名其妙：「看我幹嘛？」

林躍飛嘆氣，兄妹間的默契這玩意在他倆身上根本不存在。

昨天的一點小失落，林笑一覺睡醒早就忘記了。林躍飛發現自己擔心林笑不想和呂文建一起玩，完全多餘，小孩子很簡單，是他想得複雜了。

呂文建和林笑不熟，卻莫名崇拜林躍飛這個表哥，自告奮勇帶著表哥去抓青蛙：「那邊，那邊青蛙多。」

林笑頭上扣著一頂對她來說過大的草帽，一路都用手扶著，才不會被帽檐擋住視線。

出門前，呂秀英特地為林笑找了一頂帽子，叮囑林笑好好戴著不許摘：「可千萬別像你哥似的晒成一塊黑炭！」

只聽蛙鳴聲，就知道這裡的青蛙真的多，林躍飛和呂文建立刻上手抓。

林笑從來沒有抓過青蛙，她回老家的次數不多，前兩次回老家時哥哥根本不會帶她玩。

於是林笑站在兩人身後，靜靜觀察他們是怎麼抓青蛙的。

哥哥和表哥直接上手抓，青蛙在前面跳，他們在後面撲，就像才在草叢裡撲蛐蛐一樣，撲個幾次總能撲中。

看起來並不難，「但是你們為什麼不拿個網兜呢？」

根據林笑的觀察，手掌太小了，青蛙很容易跳出去，如果拿一個大網兜，抓青蛙的成功率一定會大大增加！

呂文建不屑一顧：「用網兜算什麼本事？我用手就能抓到！」

林笑：「老師說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類會使用工具。」

呂文建沒聽懂：「什麼意思？」

林躍飛：「……罵你笨蛋的意思。」

呂文建生氣了：「你才笨蛋！我空手也比你用網兜抓得多！」

林笑和呂文建誰也不服誰，一定要比試一場。林笑跑回家，讓姥姥把家裡的網兜全都找出來，挨個握在手中揮舞，模擬兜青蛙的動作。

她綜合考慮了網兜的大小、重量、手柄的長度、網眼的稀疏……精心挑選了一個最適合抓青蛙的。

林笑拎著網兜，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和表哥比拼。看到青蛙后就一網兜撲過去！

林笑一撲，青蛙一蹦躂。

一撲，一蹦躂。

一撲一蹦躂。

蹦躂沒影啦！

呂文建囂張的聲音傳來，他故意照著林笑的方向喊：「我抓住一隻啦！」

林笑抿起嘴唇，耐心尋找下一個目標。

她信心滿滿地甩出網兜，青蛙又雙叒叕蹦走了。

她站在原地，一臉茫然，明明甩網兜的方向是她計算好的，青蛙跳的方向她也都預判對了，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和表哥呂文建的比拼，林笑輸得徹底。林躍飛看到呂文建囂張得意的樣子，再看到林笑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難免偏心自己妹妹。

「不抓青蛙了，我帶你們去釣小龍蝦！」

呂文建立刻跳起來說好，林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還從來沒有釣過小龍蝦呢！

剛剛抓住的青蛙立刻變成了釣小龍蝦的誘餌，林躍飛折了三根長樹枝，扒掉三隻青蛙皮，系在樹枝一端，做成三根「釣竿」。

「等小龍蝦用鉗子夾住青蛙腿，慢慢拎上來就行了。」

林笑準備觀察哥哥和表哥是怎麼做的，沒想到小龍蝦第一個夾住了她的誘餌！

林笑嚇得屏住呼吸，輕聲求助：「哥……哥……哥你來幫我！」

林躍飛扔掉自己的釣竿，抓住妹妹的手腕，帶著她往上拎。小龍蝦一直緊緊夾著青蛙，就這樣被一路拎上來甩到塑料水桶里。

林笑蹲在水桶邊，盯著水桶底部唯一一隻小龍蝦，自己釣上來的！

很快，林躍飛和呂文建也釣上來了，林笑也沒有輸，她釣上了第二隻！

河裡的小龍蝦真的很多，三人一隻接一隻地往上釣，很快就釣了大半桶。水桶里的小龍蝦挨挨擠擠的，你踩著我、我踩著你，試圖往上爬。

林躍飛拎起水桶：「夠了。」

林笑扔掉釣竿，高調宣布：「我贏了！我釣的最多！」

呂文建不服氣：「怎麼就你最多了？」

林笑：「我釣了41隻，哥哥35隻，表哥33隻。」

呂文建驚訝道：「你瞎說的吧！」

林笑撅起嘴巴：「我一隻一隻數的！」

林躍飛也挺驚訝，剛才釣小龍蝦的時候，三人一直在聊天。林笑一邊釣蝦、一邊聊天，還一邊數清楚三人各釣了多少只小龍蝦？

呂文建根本不信，但是由於他沒辦法說出另一個版本的數字，也無法證明林笑是瞎說的。

拎著大半桶小龍蝦回家，舅媽看到后就「誒呦」一聲：「怎麼弄了這麼多這玩意兒回來！這玩意兒太難刷了！」

「村裡根本沒人吃這個，你們成天大魚大肉的城裡人，還要吃這個啊？」

舅媽說話夾槍帶棒，姥姥立刻皺起了眉頭，舅舅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但是什麼也沒說。

呂秀英開口：「嫂子，我來刷。」

舅媽就等著這句話：「那我就等著吃現成的了啊。」

重生一次，林躍飛不再把打罵教訓他的舅舅當仇人，但是清晰地看到舅舅也就是個普通人，在家庭關係中偷懶的普通人。

至於舅媽，是個有點讓人討厭的普通人。

呂秀英拿著小刷子，一隻一隻地把小龍蝦刷乾淨。林躍飛走進廚房幫她。呂秀英把他往外趕：「你出去玩去吧，不用你幫忙。」

林躍飛：「我數一數有多少只。」

在呂秀英不解的目光中，林躍飛把妹妹說自己釣了41隻、他35隻、呂文建33隻的事講了一遍。

雖然各自釣了多少只已經無法查證，但是林躍飛十分好奇總數能不能對得上。

林躍飛一邊數數，一邊不動聲色地幫呂秀英刷乾淨一小半。

最終數出來的結果還真是109隻！

總數還真能對得上！

林躍飛激動道：「媽，妹妹真的是數學天才啊！」

呂秀英看了林躍飛一眼：「掰著手指頭算加減法的數學天才？」

呂秀英每天忙著上班和做家務，根本不知道林笑現在算加減法已經不用數手指頭了。

林躍飛：「媽，現在妹妹進步了。」

呂秀英依舊不以為然：「就是數了個數，小孩子記性都好。你小時候也有這個階段，當初我也以為自己養了一個特聰明的孩子，結果，唉~~~」

呂秀英想說的話，全都包含在那聲一波三折的「唉」中。

林躍飛摸摸鼻子，覺得自己可能也大驚小怪了。因為他知道林笑長大后成為了數競金牌教練，才拚命在八歲的林笑身上尋找數學天才的蛛絲馬跡。

到目前為止，除了今天釣小龍蝦的時候林笑數對了總數，林躍飛還真沒找到其他證據。

雖然妹妹現在加減法不掰手指頭了，但是乘法還偷看九九乘法表呢。

或許上輩子妹妹成為金牌教練，靠的不是天賦，而是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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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秀英做了一大盆紅燒小龍蝦，說村裡根本沒人吃這個的舅媽許艷芳，吃得最快最多，龍蝦殼很快就在自己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雲珠看了許艷芳一眼，拿起筷子先給呂文建夾了兩隻，又給林笑夾了兩隻。

林笑第一次吃小龍蝦，林躍飛在旁邊教她：「你先把蝦頭擰下來……」

林笑照著哥哥說的做，手指剛捏住蝦頭，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了？劃破手了？」呂秀英抓住林笑的手一看，才發現不是被龍蝦殼劃破手了，而是手指上扎進了一根木刺。

林笑洗乾淨手，乖乖舉起來，等著媽媽給她挑木刺。

媽媽把針在火苗上燒，林笑不敢看，緊緊閉上眼睛。然後她的手被媽媽緊緊抓住，林笑一動不敢動，感覺到媽媽用力擠她的手指，還有很輕的刺痛感，從食指跑到中指，從中指跑到手掌……

「媽媽，好了嗎？」林笑忍不住問道。

呂秀英：「馬上就好了。」

「行了，睜眼吧。」呂秀英檢查完林笑兩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把針插線軸里，去興師問罪。

「林躍飛！你帶著你妹妹幹嘛去了？兩隻手扎了六根刺！」

林笑聽到媽媽的話，倒吸一口冷氣，突然覺得兩隻手到處都痛！

她以為自己只扎了一根刺，竟然有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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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研究，林笑手上的木刺都是從林躍飛折下來做釣竿的樹枝上扎到的，在外面玩兒得太開心，一直沒有發現。

林躍飛覺得冤枉：「那樹枝上沒刺啊！」他眼睛又不瞎，而且他和呂文建也都拿著同樣的樹枝，他倆手上都沒有扎刺。

呂秀英瞪了林躍飛一眼：「你和你妹一樣嗎？你皮糙肉厚的，你妹妹肉皮多嫩啊。」

呂秀英告誡林躍飛：「以後木頭的東西都不要讓她碰。」

呂秀英給林躍飛舉了一個之前的例子，之前廠里有個鄰居老奶奶讓林笑幫她拎了一下木馬扎。木馬扎是老奶奶天天拎、天天坐的，然而林笑只拎了一下，就扎了滿手的小木刺。

林躍飛在呂秀英的命令下，為林笑剝了一隻又一隻。

林笑人生中第一次吃小龍蝦，就升級成了小龍蝦蓋飯，完全不用自己動手，看著哥哥在米飯上鋪滿厚厚一層小龍蝦，抱著胳膊指揮道：「哥哥，再澆點湯汁。」

林躍飛瞪了林笑一眼：「你不能剝蝦還不能拿勺子了？」

林笑吐舌頭，自己拿起勺子澆了幾勺紅燒小龍蝦的湯汁，把小龍蝦、米飯和湯汁拌在一起。挖了一勺塞進嘴裡，一雙眼睛頓時像貓兒一樣瞪大了：「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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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秀英只請了三天假，林笑在老家住了兩晚，帶著滿腿的蚊子包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車。

昨晚睡覺前，呂秀英讓林笑站在澡盆里給她擦洗的時候才發現。睡前又把林躍飛罵了一頓。

林躍飛：「你這個嬌氣包，以後再也不帶你玩了！」

他只是想帶著妹妹感受一下自己在鄉下親近大自然的童年，哪能想到又扎刺、又被蚊子咬。

林笑有點糾結，挑刺有點害怕，蚊子包非常癢，但是她又覺得抓青蛙和釣龍蝦很好玩。

「媽媽，小龍蝦這麼好吃，村裡真的沒人吃嗎？」林笑想起舅媽的話，感覺難以理解。

「也吃，不過不常吃。」

林躍飛搖頭，以後哪裡還有在河邊輕輕鬆鬆釣半桶小龍蝦的好事？小龍蝦都是養殖的，幾十塊一斤呢。

林笑剛坐上回家的大巴車，就又想姥姥了。她靠在媽媽懷裡，小手攥著一塊青桔子皮，覺得頭暈了就搓一搓橘子皮，放在鼻子底下，吸氣。

「媽媽，姥姥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家呢？姥姥為什麼不住我們家了啊？」林笑蔫噠噠地問道。

呂秀英：「以前姥姥是為了照顧您，現在你上小學了，不需要姥姥照顧了，姥姥就回家了啊。」

林笑：「那舅舅家裡也沒有小孩需要照顧啊，表姐和表哥都比我大，為什麼姥姥和舅舅一家一起住？」

「為什麼只有需要姥姥照顧我的時候，姥姥才住我們家呢？」

「我不需要姥姥照顧了，換我照顧姥姥。」

呂秀英心中一酸，摸了摸林笑的頭頂：「你姥姥更喜歡住在農村，有自己的小院，種菜、養雞。」

「傳統就是要跟著兒子住的，家裡有兒子的，都跟著兒子住。」呂秀英說道。

林笑的小腦袋猛地從媽媽懷裡鑽出來：「那以後媽媽也要跟著哥哥住嗎？」

「那我呢？我要和媽媽分開嗎？」林笑焦急地問道。

林笑警惕地看向哥哥，感覺哥哥腦門上貼著四個大字——「偷媽媽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