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末日侵襲

第二十三章

機械感的電梯門向兩側打開,不同於其他層的密布隔斷，400層的入口是一間寬敞的大廳。

每隔段距離豎起雪白羅馬柱，大廳正中央一座聖潔石膏雕像,首席先生坐在王座上,左手天秤,右手書籍，憐愛地望著芸芸眾生。

經過雕像師精心設計,一束陽光恰好落在他身上，彷彿金光沐浴,天神下凡普度眾生。

前台桌面整潔,後面站立一個男人，體格清瘦，皮膚蒼白無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很陰沉。

楚虞停止燃燒的精神力量值,精神力量值按照網游的說法應該叫「藍量」，系統中展現的是一個人類大腦，通體淡紅色，隨著天賦異能釋放時常,紅色逐漸變成灰色。

自從上次精神力量值枯竭之後，楚虞時時關注剩餘力量，能省則省。

秘書男戴著黑色耳麥，「楚虞,首席先生問你來做什麼？」

楚虞環抱手臂,笑吟吟地說：「聊點瘋子之間的話題。」

「你是瘋子，首席先生可不是。」

秘書男鄭重糾正他,耳麥另一頭似乎說了什麼,隨即他的表情變得恭敬,「首席先生很欣賞你的勇氣，他說你可以代替守衛長的職位。」

楚虞挑眉，「守衛長？」

秘書男嘴角含笑，「我不知你是怎麼說服守衛長的，帶你來這裡，那他就必須死，現在這個職位空缺正好交給你，你不用待在底層了。」

一副『你真是撞上大運了，還不快跪下謝主隆恩』的模樣。

楚虞低低嗤笑，「我擅長殺人，而不是做狗。」

「首席先生說，在拒絕之前，你該好好考慮你目前的處境。」秘書男提醒道。

楚虞認出他了，大屏幕裡帶頭膜拜首席先生的男人，沒想到是首席先生的秘書。

「你的主人很不誠懇，我要見他，而不是和他喉舌對話。」楚虞態度散漫，且沒什麼耐心。

秘書男皺眉，很勉強地說：「首席先生想請你看一樣東西。」

楚虞微微一笑，「想請我看東西，先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像是早料到他的要求，秘書男從前台取出兩樣物品，一把纖長薄削的陌刀，一個裝在布袋裡的小鐵塊，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物品。

「這是什麼？」秘書男舉起布袋問道。

東西是下面的人交上來的，陌刀作鎮宅之煞被高層擺在家裡，而這個小鐵塊一直扔在抽屜里，上面黏著指甲蓋大小的白色貼紙，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連貪婪的高層都看不上。

楚虞聳聳肩，「我的護身符，很珍貴。」

秘書男顯然不相信，據他所知，末世之前楚虞稱得上一窮二白，資料里顯示他被踢出《天堂計劃》之後，由於沒有任何證件，連工作都找不見，淪落到出賣色相，過得很窮困。

但他不會點破楚虞的謊言，將沉甸甸的金屬塊拋給他，「首席先生說，你有令人驚嘆的天賦異能，不再需要刀。」

「現在你去A7房間，有驚喜等著你。」

秘書男露出和善微笑，慢悠悠說：「你可以走慢點，底層人很難登上400層，好好享受久違的陽光吧。」

楚虞隨手將金屬塊塞進相機包里，大步走向標誌A7的房間。

整個400層像末世前寫字樓里的公司，A7的房間很好找，楚虞握住金屬門把手，輕鬆轉開房門。

身前豎起一道厚厚玻璃牆，牆後房間逼仄狹小，光線明亮，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搏命廝殺。

嚴格來說，只有一個人，另一位滿身黑色肉瘤，腦袋奇大無比，腿部變成蜥蜴一樣的爪子，背後一排尖銳的利刺。

最令人不寒而慄的——它身上的每一個透明鼓包肉瘤里，都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蟲卵，伴隨著它靈敏的跳動，蟲卵一鼓一鼓，躍躍欲試想要出來。

連它的舌頭，也長滿大小不一的「鼓包」，由於濕熱環境利於發育，有的黑蟲子已經鑽出半個軟糯身體。

被變異人追逐的女人英爽瀟洒，長年累月外勤曬出的銅色皮膚健康洋溢，她雙手舉握一把手/槍，左閃右閃的同時不忘向變異人精準射擊。

楚虞挑眉，似曾相識的場景，那個被變異人追逐的還是徐霜眠。

子彈打進變異人身上像射進棉花里，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激起變異人的殺心，鋼鞭一樣的尾巴翹起來，狠狠地向她抽來。

徐霜眠不愧是神調局的人，身體迅速扭斜，但還是被尾巴末端抽中肩膀，一道血淋淋地紅綻開。

沒有任何遲疑，她在地上翻個滾，同時舉起□□射向變異人眉心——

砰！

黃澄膿液飛濺在雪白牆壁，黑色的蟲卵像螞蟻一樣漫天落下來，變異人的攻勢不減，徐霜眠被逼到屋子的角落裡，她抱著逼死的決心，再次舉起□□。

「別讓蟲卵碰到你的傷口，它會寄生在你身上。」

隔著玻璃的冷感聲音遙遠，徐霜眠一抬頭，撞上楚虞沉靜周正的面容，她來不及思考，用力點頭，一隻手捂住血肉模糊的傷痕，另只手連射幾槍。

變異人被打得後退，暫緩進攻的步伐。

看上去消滅這個變異人，救下相識的徐霜眠是正確解題思路，能贏得首席先生的賞識。

但楚虞卻很清楚，殘酷邪惡的首席先生想看得可不是他救下徐霜眠。

而是想要逼迫他展現天賦異能。

楚虞歪著頭，端詳室內的變異人，它並不是很強，如果徐霜眠有把火力猛的槍，處在開闊空間能快速消滅這個變異人。

室內空間太小了，不到二十平米，而且變異人全身寄生黑色蟲卵，一不小心就會轉移到人身上，既要閃避變異人的攻擊，又要防止黑色蟲卵的侵襲，這對於徐霜眠有些吃力，很快她的體力跟不上了。

楚虞曲指敲敲玻璃，「上牆。」

徐霜眠立即會意，反應迅疾地助跑幾步，踩著牆壁直蹬上去，捂住肩膀的手得以解放，她凌空躍上變異人的脊背，雙手持槍對準後腦勺直擊一槍！

變異人的身影驀然踉蹌，卻沒有摔倒，它往後頓一步，尖銳爪子發瘋向背部揮舞，徐霜眠一擊既離，退到玻璃牆旁，「它很危險，你退遠點！」

神調局雖然不算警/察編製，可也是官方武裝部隊，保護普通人生命安全是部隊守則第一條，即便生死存亡之際，徐霜眠也不會忘記。

「還有幾顆子彈？」楚虞抱著手臂問。

徐霜眠生硬地笑，「一發。」

楚虞望向頂上閃爍監控鏡頭，「留著子彈。」

說完，他快速掃一遍厚重玻璃牆，目光停在正中心位置。

玻璃牆大概十厘米厚，銀行櫃檯常見的防彈玻璃，堅實耐用，要用蠻力突破的可能性為零。

讓別人不如意這方面，楚虞一向很如意，抬起手放在玻璃正中心，心中默念——

「改變物體存在形態。」

指令落下瞬間，冰涼堅硬的玻璃柔軟如水，像透明的液體鑲嵌在牆的兩邊。

楚虞第一次嘗試改變大型物體的形態，整塊玻璃幕牆燃燒他一半精神力量值，效果驚人，他的手輕而易舉穿透水牆。

徐霜眠忙裡抽閑，驚奇望著這一幕，連忙喊道：「別進來！你打不過他！」

楚虞沒打算和變異人打，他踏進水幕牆中，液態流淌的玻璃即刻變成固態豎立，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在徐霜眠震驚目光里，楚虞若無其事走向陰森可怖的變異人，纖細嘴角上揚，露出令人臉紅心跳的笑容。

徐霜眠查過資料，知道楚虞之前是藝人，不太紅的那種，但她很快察覺到資料是假的，比起偶像藝人，楚虞更像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

她以為楚虞又要像初見一樣，神出鬼沒的一刀捅死變異人時，沒想到楚虞走到變異人眼前，抬起手臂輕放在變異人噁心扭曲的額頭，狂躁的變異人瞬間溫順，像小貓咪一樣蹭著楚虞手掌。

徐霜眠：「？？？」

變異人滿臉的膿包像充水氣球，針尖一般大的蟲卵在它身上蠕動，那雙枯黃黯淡眼睛痴迷望著楚虞的臉，嗓子里發出「嗬嗬」地抽搐聲。

楚虞面不改色，笑得迷人至極，「你的生命力真頑強。」

變異人裂開血肉模糊的嘴，分叉舌尖顫動，激動地說不出一句話。

楚虞手慢慢滑下，「變成現在這樣，你覺得很痛苦吧？」

變異人木然點頭，在偶像魅力的光環下，此刻楚虞說什麼都是對的。

「我是來幫你結束痛苦的。」楚虞輕聲道，近乎憐憫地凝視變異人雙眼，「你願意幫我么？」

「呃呃……」變異人點頭的速度更快。

楚虞淡道：「自己想想，你該怎麼做才能令我開心？」

變異人焦慮咬著光禿禿手指，萎縮得像核桃仁大的腦子苦苦思索。

自己現在這副醜陋噁心的樣子，居然能有資格在楚虞手裡解脫嗎？

不不不，他還不配死在楚虞手裡，拂過臉頰的手指如玉似雪，那麼漂亮矜貴的手指怎麼能沾染上自己卑劣的血液？

怎麼樣才能讓楚虞開心？

變異人終於想到了辦法，嘴唇興奮咧到耳後。

徐霜眠目瞪口呆，眼睜睜望著變異人兩隻尖銳利爪，握住分叉舌頭的兩端，用力從中間撕扯開，膿包里的寄生蟲卵刷刷落下，紅色的血混雜著泛臭膿液。

砰——

變異人響起撲倒在地上，依舊直勾勾盯著楚虞，彷彿用目光請求讚賞。

楚虞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很好，我很滿意。」

變異人得到他的首肯，擠出最後的笑容，彷彿解脫一般安然。

徐霜眠目瞪口呆，「你是覺醒者！」

楚虞躬身，手指拂過變異人的眼睛，仁慈地助其瞑目，「你怎麼在這？」

「我早應該猜到你是覺醒者。」徐霜眠呢喃自語。

徐霜眠和楚虞接觸不多，但楚虞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冷靜、果斷，狠厲，普通人很難同時具備這三種氣質。

更何況楚虞身上還給人一種難得的安全感，方才徐霜眠與變異人纏鬥心驚肉跳，戰戰兢兢，直到聽到楚虞冷冽的聲線，一股沉靜的力量傳遞給她，她的恐懼一下子消退大半。

徐霜眠脫了外套撕下袖子，纏在肩膀上止血，低聲快速地說：「我來做偵查，想看看理想城裡有什麼貓膩。」

「看到了么？」楚虞點點自己肩膀，示意她有寄生蟲鑽進去。

徐霜眠摸索著位置硬生生挖出來，「我剛進來第一天，有個高管看上我，想讓我成為他的女人。」

楚虞嗤笑，「眼光不錯。」

徐霜眠看他眼，袖子在脖頸上打個結，「我直接掏槍想給他一發，但他的守衛太多了，我被守衛帶到這間房子，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

自從楚虞踏入理想城的視線一瞬，就已經生活在天羅地網般的嚴密布控里，他從頭到腳被查得清清楚楚，人生履歷乾淨到空無一物。

不存在親人，愛人，朋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能威脅到他。

唯獨與他結識不久的徐霜眠算半個朋友，用她來逼迫楚虞展示天賦異能無奈之舉。

楚虞不算好人，也不是窮凶極惡之人，還做不到冷眼旁觀無辜生命逝去。

「你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楚虞提醒。

徐霜眠無所謂聳肩，「小傷罷了，再重的傷我都挺過來了。」

楚虞輕描淡寫地說：「你的傷口已經被輻射污染，很難完全癒合，沒多久你的肩膀會形成一個血洞。」

「啊……」徐霜眠驚恐地望向地上變異人屍體。

楚虞道：「沒關係，睡一覺就好了。」

徐霜眠又一次被他這句話噎住，還沒來得及消化噩耗，背後的金屬門從外向里推開了。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徐霜眠回過頭，黑壓壓的人影稀奇古怪，生長兩個腦袋的老人、人類舌頭凝結成的巨人、長著尖銳鳥嘴的人臉……

一個接一個按照秩序擠進房間里，激動得嗚嗚亂叫，他們拚命吞咽口水，訓練有素地將兩個人團團圍起來。

變異人太多了，楚虞粗略計算大概有四五十個人，逼仄室內一下子擠得滿滿當當。

像見到鮮肉的狗，變異人深呼吸他們身上食物香氣，但礙於主人沒有下命令進攻，只能按捺住食慾，對著他們兩個流口水。

徐霜眠腹背受敵，夾在變異人中間，額頭滴下一滴冷汗，「我靠……什麼情況？」

「因為我救了你，所以難度增加了。」楚虞的狀態比她好不了多少，精神力量值跌到谷底，只能再使用一個異能。

超級偶像魅力最多控制三個人，面對成群結隊的變異人束手無策。

徐霜眠脖子上的血腥味，是最好的誘食劑，變異人們的腦袋簇在一起，爭先恐嚇地深嗅她的血味。

方才死亡的蜥蜴人瞬間淪為餐前甜品，被粗暴扯下四肢，一雙雙手急躁開膛破肚，掏出它的內臟大快朵頤，連腸子都不放過。

滿屋子裡惡臭味催人作嘔，離得最近的變異人狠狠咬下心臟，烏黑黏稠的血迸出來，濺射在楚虞薄薄眼皮上。

只要一聲令下，楚虞和徐霜眠即刻淪為變異人的晚餐。

楚虞輕輕呼出一口氣，大軍壓境的心理壓力令他心跳如擂鼓，面對眾多變異人，拳腳施展不開，只能依靠天賦異能。

使用一次天賦異能，同時殺死近五十個變異人……

太難了。

徐霜眠與他背靠背而立，互相保護後背，「它們好像受過訓練。」

楚虞盯著壓在眼前的一張張扭曲面孔，「能忍耐食慾，聽從命令的變異人，有點意思。」

徐霜眠瞧見楚虞側臉鎮定，緊繃神經頓時鬆懈，「你想到辦法了？」

「我在想糖葫蘆的做法。」楚虞正色庄容地說。

徐霜眠神情獃滯，滿地的血肉碎屍塊，虎視眈眈地變異人部隊，命懸一線之際，居然還能想吃的。

她愣是讓楚虞這句話說得呆了好幾秒，心中緊張與恐懼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