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寧辭挨訓了,寧辭很委屈。
少年雖然從小吃苦長大的,跟著師父學習神鬼術訣從不喊累。靈風也偏寵自己這個天賦異稟的關門小徒弟,一改對以往弟子的嚴厲教導,對寧辭那是從不吝惜誇讚之詞,所以寧辭已經很久沒有挨過熟人的訓了。
張揚在一旁暗中觀察,心驚肉跳,生怕他樓哥惹怒了這位來路不明的新同學,也要和他一樣在頭上懸上一把名為「不知何時會倒霉」的刀。
張揚護哥心切,沉痛道:「你……你吃我的飯吧,我的嘎嘎香。」
寧辭:「……」
樓爭渡乾飯的動作突然一頓,看看小神棍吃得斯斯文文,幾乎沒弄亂過的飯菜,再看看張揚那彷彿颱風過境后一塌糊塗的狗爬飯,有點微妙的不爽。
湯源被他的視線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圓場道:「你他媽餓了飯不夠吃你跟我說呀,你別惦記人家的飯。來來來,別說哥不疼你。」
說罷把自己剩下的另一隻大雞腿塞進了張揚的嘴裡。
張揚悲痛地將雞腿從嘴裡拔/出/來,語重心長地說:「樓哥,你不知道,我這是為了你好。」
樓爭渡的臉更黑了。
什麼意思?為了他好,幫他接手這朵爛桃花?
雖然他是直男沒有意見,小變態能沒意見嗎?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說變就變……不對,剛剛還在打飯的時候,小變態似乎還盯著別的男人在那傻站著出神。
搞不好他真的會欣然接受,可明明在此之前他還對著自己說什麼特殊服務,而且態度還那麼輕描淡寫。說不定……說不定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樓爭渡整個人都不好了,果然他對gay的偏見一點也沒有偏激!真是輕浮!!
他一點也配不上冰清玉潔的自己!
「你真是太不純潔了,你、你甚至沒有成年!」樓爭渡活像個馬上要拉寧辭去浸豬籠的封建欲孽一般。
寧辭睜著一雙無辜的桃花眼,雖然他根本沒有聽懂,但他決定不反駁。畢竟寧辭不善於社交,從他每每開口都能把人氣個絕倒的情況看來,他判定自己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湯源都看不下去了,幫著寧辭說話:「不是,樓哥,張揚這小子胡說八道你罵咱寧校花幹啥呀?」
他也不想胳膊肘往外拐的呀,可是寧辭他真的很乖誒!
他憐愛了!
「對,樓哥你別罵他。」張揚哭喪著臉道,陳決一臉「好小子,樓哥的牆角你都敢撬」的表情,好在他馬上又接了句:「罵他的話你會倒霉的,就像老禿驢那樣。」
樓爭渡正欲逼他發「是兄弟就不做姐妹」的誓,猝不及防聽見這話愣住了:「……」
眾人:這人才是封建欲孽吧.jpg
張揚為自己正名:「正常人誰能跟個印表機成精一樣?他畫的那個圓,可能比電腦畫出來的還標準!」
那是因為寧辭從小學習畫符,師父在他的左右手腕上各吊一桶水,日復一日地懸腕而畫,才練就的絕穩的一雙手。但這種說法肯定不大合適,於是寧辭美化了一番:「因為從小被要求練字,所以手穩程度是訓練過的,這不稀奇。」
張揚一噎,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那你說我會不會倒霉啊?」
寧辭其實想讓樓爭渡把自己的五帝錢還來,那三個五帝錢是與眾不同的,是他師父用道法加持過的,卜卦很准。如果能用它來當場起一卦六爻,那效果必定是最好的。但他剛剛才否決了玄學的說法,現在再這樣做就洗不清了,於是只好從面相淺看一下。
張揚天庭飽滿,是與樓爭渡如出一轍的恪守男德、前途廣闊,生的是北斗眉,主福壽,再加上為人正氣,陽氣充足,近期應當不可能會發生倒霉的事情。
「不會的。」
張揚心裡的大石頭頓時卸下了,太好了!他又可以看他愛看的小說了!
雖然說來羞恥,但張揚確實是一個一天不看紅眼文學就會半夜在被窩裡眼紅紅的男人!
寧辭最終只吃了不到半盤的飯菜,剩下的都倒掉了。雖然他也不想浪費糧食,但他感覺自己身上積攢的陽氣又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再吃下去恐怕會影響身體。
小道士懨懨地去倒飯的時候還收穫了惡霸的一句小貓胃,一下子更蔫了。下午一放學他就去超市置辦了點生活用品,準備洗個熱乎乎的熱水澡早點入睡。
他好不容易回溫的手腳又開始變冷了,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寧辭要趕緊做好入夜的準備。
一中的住宿條件也很好,獨浴獨衛空調風扇,一應俱全。有雙人間也有四人間,大部分都是四人間。能住二人間的要麼是樓爭渡這種給學校實驗樓做出不少貢獻的學生,要麼就是寧辭這種校長親自交代辦事處要好好安排的學生。
跟寧辭一個宿舍的男生家離學校很近,辦的是走讀,所以偌大的宿舍就只有寧辭一人。
在陰盛陽衰的體質虛弱時期,寧辭是可直接肉眼見鬼的。
他想過學生宿舍應該會是鬼魂聚集重災區,但沒想到這多的實在有點過分了。即使寧辭一路上都緊緊攥著左手腕上師父送的火狐珠串,但還是挨蹭到了不少陰氣。
一到宿舍,寧辭的臉色已經煞白了。肅清了宿舍內的鬼魂,寧辭在屋內四角各鎮上辟邪敕令,才去浴室洗了澡。
天完全黑了,寧辭洗完澡出來已經八點了。
突然,走廊外面傳來一聲嘹亮的大嗓門:「兄弟們,肘!今天我們必須把場子搶回來!」
有人附和道:「肘!昨天那幫死老娘兒們搶了兩個場,一個場居然都不夠她們跳的!豈有此理!」
「讓她們見識一下啥叫這就是街舞!老王就是因為跳得好,才談到對象的。現在他不在,咱們的機會來了!」
「咦,老王為啥不在?」
「他天天秀恩愛遭報應了,不知道跑哪兒幽會遇上了活閻王,屁股讓人燒掉了半塊兒。」
本來聽到「死老娘們兒」就蹙起眉頭,走到了門邊正準備開門的寧辭:「……」
門外成群結隊的竟是一群單身鬼,這誰能想到。
他站到窗邊往外看,操場那邊確實站滿了準備進行勁歌熱舞的女鬼姐姐們。
寧辭:「……」
原來陳決說的一中怪談之一入夜後操場影影綽綽的鬼影就是這幫積極組織夜生活的鬼們。
聚集在一起的鬼數量太多,操場現在鬼氣衝天的,一些體質偏陰,或者吃多了三樓飯菜的人確實有可能會看到灰濛濛的影子。
批了一件外套,寧辭的手還是暖不起來。
委屈了.jpg
明明今天已經蹭夠了陽氣的,就因為吃了半盤含著陰氣的飯,一朝回到解放前。
樓道里的鬼已經走光了,寧辭想了想,從書包里拿出上午買的椰奶,敲響了隔壁宿舍的門。
樓爭渡倚在窗檯邊,猩紅的火光在他兩指間亮了一瞬,煙霧緩緩模糊了他的視線。想起今天陳決說的一中怪談,下意識往操場的方向看去,大道光明,哪兒有一點鬼影?
想起上午張揚那個莫名敬畏的眼神、湯源還三番四次護著小神棍,樓爭渡嘴角勾起一個很淺淡的笑意。少年白日臉上的戾氣褪去幾分,稜角都變成溫柔了些。
這小神棍還挺會籠絡人心的,是個當成功學大師的好苗子。不過以小神棍那總是一臉呆逼的小樣子,樓爭渡也想象不出來他做慷慨激昂的演說是什麼模樣。
想著想著樓爭渡就樂了起來。
反正他是不相信什麼神神鬼鬼的,與其讓他相信玄學,還是詭計多端的小神棍為了靠近他而耍的小心機這個說法更靠譜。
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一個略顯軟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好,我是寧辭,我可以進來嗎?」
倒不是他茶言茶語,他現在實在有點陽氣告罄了,只不過落在樓爭渡的耳朵里就是警鈴大作。
這還真晚上來他宿舍找他了?來做那種事情??樓爭渡把煙叼在嘴裡,面色不善地打開了門。
門外,少年穿著一套面料很柔軟的綿白色長袖睡衣,上衣口袋上居然還縫了一隻……很醜的兔子,不過穿衣者顏值硬生生把衣服的逼格拉高了好幾個檔次,生生把丑兔子穿出了丑萌兔子的效果。
少年似乎是洗了頭,頭髮微濕,看上去似乎是亂七八糟揉了一通就跑來找他了。因為水溫偏燙,少年的臉頰和隱約露出的鎖骨都透著一股粉意。
少年就這樣,仰著一張粉嫩白皙的小臉,通透的眼睛還氤氳著一層水意,很乖巧懂事地說:「打擾了,我是來還禮……咳!」
惡劣的高個少年故意微微朝向他吹了口煙,打斷他的茶藝施法。
少年人精力旺盛,樓爭渡莫名的暴躁。
媽的,這人明明穿得也不少,怎麼就能給人一種秀色可餐的感覺??
寧辭瞪他:「你別抽煙了,我不喜歡。」
其實樓爭渡也是才學會不久的,因為他自己也討厭煙味。可不知為何,這段時間樓爭渡總是心神不寧、脾氣愈發暴躁,總是有種會發生不好的事情的感覺。所以只有真的非常躁鬱時,樓爭渡才會點上一根。
而現在欺負寧辭,純粹是因為樓爭渡來了點裝逼需求。
樓爭渡突然樂了,感覺自己好像有那個大病。他發現自己就喜歡看這小神棍露出和以往不太一樣的表情,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把小神棍搞得生氣了,卻還是嚴肅著一張臉指責他,他就很有成就感。
樓爭渡挑了挑眉,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後很欠地說:「哦。」
「八月二十一日晚上8點56分,寧辭同學發表了他不喜歡煙味的重要看法。」
言下之意,你算老幾,我管你喜不喜歡。
樓爭渡惡劣地想,哪個直男身上香噴噴的?反正他也不是gay,他可巴不得寧辭不喜歡他。
寧辭也不生氣,好脾氣道:「抽煙對身體不好,你抽久了的話會更容易衰老、對肺不好,還有可能引起一些心血管病,精/子的質量也會下降。」
樓爭渡聽到前面還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直到寧辭雲淡風輕的說出最後那半句話,頓時嗆到了,趕緊把煙拿下來一通好咳。
寧辭直接赴手上去,用手攏住了煙頭:「我幫你滅了它。」
「卧槽!」
樓爭渡嚇得一激靈,咳嗽都停了,飛快地將少年的手翻過來,看他有沒有被煙頭燙傷。
怪的是,少年的掌心依舊是白皙一片,連煙灰都沒沾到分毫。
少年的掌心很軟,整個人就很像個抹茶味的雪媚娘糰子,樓爭渡一隻手就能完全罩住,但他的指節處並沒有寧辭上午親口所說的「從小練字」而留下來的繭子。
樓爭渡怔了一瞬,而後罵道:「你有病?」
寧辭吧,說他綠茶,那是冤枉了他。說他沒心機吧,那他也沾點兒。
寧辭故意做出這個舉動,嚇得人連屢屢強調的恐同論都忘了,直接來抓他的手。從皮膚相貼的那一處,一股炙熱的陽氣迅速灌入寧辭的經脈當中,寧辭的掌心瞬間就暖了起來。
寧辭收回手:「我沒事的,我沒貼上去。」
因為剛剛寧辭身上的陰氣過重,陽火遇之則滅。就好比恐怖電影里拍的那樣,鬼一來,滿屋子的蠟燭都頃刻熄滅,是一樣的道理。
一般人的身體根本承載不住那麼多的陰氣,所以當然會被燙傷。
寧茶茶:不像我,我只會心疼火火.jpg
精純的陽氣帶來的暖意讓寧辭的臉迅速熱了起來。
為求得一個親密舉動,小神棍居然徒手滅火。
樓爭渡看著寧辭變得紅撲撲的臉頰,心情複雜,他立刻放開寧辭的手。雖然很好捏,但畢竟他不喜歡男人,不喜歡就不能跟人家曖昧,給人以希望,不然不就成渣男了嗎!
樓爭渡立刻拉開距離:「你來幹什麼?我白天可沒答應你,你可別搞什麼……服務。」
中間兩個字讓他含糊了過去,寧辭倒是毫不避諱,側身閃進了門內,拿出兜里的辟邪敕令,三下五除二也給樓爭渡的屋子裡貼上。
樓爭渡看著一愣:「你做戲做得還挺全套。」
但他不喜歡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皺著俊眉想不領情地揭下來,被寧辭給攔住。
「留著它你能睡得好一點。」怕樓爭渡不接受真實的說法,他委婉道。
樓爭渡一怔,他確實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而且這種趨勢近來越來越嚴重,但上天待他不薄,竟然沒有出現黑眼圈。但寧辭怎麼會知道,奇了怪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歸結為少年太喜歡自己了於是想關心自己,結果他十分恰巧的真的有失眠的毛病。
樓爭渡去揭敕令的手放了下來,臉上煩躁。
他不想糟蹋了少年一顆真心,但又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像在吊著他,非常的像渣男,可他明明不是這種人!
「你不要喜歡我了,我是直男」樓爭渡冷酷道。
寧辭眨巴兩下眼睛,無辜:「我沒有喜歡你啊。」
樓爭渡:「……」
樓爭渡:「…………」
逗呢?
「你別嘴硬。」
樓爭渡說完這句話,突然自己尬住了。
因為他覺得這句話好耳熟,好像張揚愛看的那種傻逼小說,裡面的男主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丫頭,你別嘴硬,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張揚有時候會學,然後就顯得很傻逼。現在自己也說了,等量代換就是自己也很傻逼。
樓爭渡突然就惱羞成怒了:「你不喜歡我那你老纏著我幹什麼?!」
說完之後他又後悔了,他好像說得有點過火,顯得寧辭像個賤受,又急忙緩和氣氛地說了句玩笑話:「難道你是饞我身子?」
寧辭默了。
樓爭渡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而且他覺得樓爭渡也沒有冤枉自己,因為自己確實饞他的陽氣。他還老是沒經過他的允許,偷偷蹭他的陽氣。可是為了活下來,寧辭也沒有辦法。
寧辭愧疚了,軟下聲音:「對不起哦,但是我吃一點就能飽了的,不會太麻煩你。」
樓爭渡頓時腦袋宕機了,半邊身子一麻。
?
這是什麼話?
吃一點又是指吃什麼啊???
你他媽……你還說你不澀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