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玩火

沈凜所居住的這棟房子很大，總共分四層。

四樓是大型宴會廳，一樓有電梯可以直達，平時幾乎不用。宴會廳東側的露天花園風景倒是不錯，溫零在那裡看過星星。

在沈凜訴說三樓從未有人踏足之後，溫零本把這裡腦補成了十分了不起又神秘的地方。

來了之後才發現，三樓的構造和二樓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三樓並沒有什麼秘密。

沈凜禁止其他人踏入只是因為受了Alpha領地意識影響，天生不喜歡被外人打擾。

只不過二樓分佈了會客廳、客房、茶房、健身房等功能性房間，三樓僅有沈凜一個人活動，除了卧室和書房，其他的房間基本都用於放置靈風科技每一代凈化器，方便沈凜工作。

唯獨走廊盡頭的房間比較特別，房門是工藝複雜的精鋼所制，看起來又大又厚重。

溫零好奇詢問后，沈凜並未進行任何隱瞞，直言說這是每一個S+Alpha都必須準備的信息素隔離場所。

裡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牆壁和房門都可以抵禦Alpha信息素爆發時的攻擊。

當易感期來臨的時候，他會在這裡待上三五天直至結束。

這是常識性問題，溫零餘光瞄著那扇門多看了幾眼，沒敢多問，徑直跟著沈凜來到書房。

這個時代所有書籍都可以通過終端查到，人類基地寸土寸金，為了節省空間，別說書房，大多數人家裡可能連本書都找不到。

但沈凜特地留了一間很大的屋子存放實體書籍。

一排排書架和房頂一樣高，每一層都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書籍，不留一絲縫隙。

溫零進門后驚奇的左顧右盼，原地轉了個圈：「哇……先生你看過這麼多書啊？」

「沒看太多。」沈凜領著他繼續往前走，隨口道，「收藏實體書籍是我父親的愛好，我被他一個人帶大，待過最多的地方就是書房。從小耳濡目染，在這樣的氛圍里會讓我覺得舒適，工作效率也比較高。」

「哦~原來是這樣。」溫零瞭然的點頭，順口問道，「那你媽媽呢？」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沈凜說。

溫零隻是單純按照人類社會的家庭體系延伸話題去聊，沒有想那麼多。

聽到沈凜回答之後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提到了不該提的內容，緊張的捏起拳頭：「先生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的。」

沈凜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掃描終端登錄個人賬戶，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

「沒事，不用在意。」

溫零本來是想多了解一下沈凜的，但這樣的話題結束過後，哪怕沈凜本人表示沒有關係他也不敢再問了，一時之間啞口無言，竟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麼比較好。

「我要處理工作。」

沈凜坐在椅子上，對溫零眼神示意不遠處的沙發。

「這裡各個種類的書基本都有，書架上有分類標籤，你可以找一本去看。覺得無聊的話也可以看劇打遊戲，但要記得戴耳機。」

「好。」

溫零立刻點頭，去書架那邊晃悠了一圈。

書本的種類的確如沈凜所說有很多很多，涉及各個層面，有深奧的科學理論，有曲折的愛情小說，還有夢幻的童話故事。

因為封面的色彩明顯和別的地方不同，溫零不由自主的在童話區域停留了很久。

他本想拿那本彩色封面的《小美人魚》，可又擔心這樣會顯得自己很幼稚。

沈先生這麼厲害的人，對自己的伴侶一定有學識要求。

掉頭換了一本書之後，溫零回到在沙發坐下，默不作聲的低頭翻看。

十分鐘后，和瞌睡蟲抗爭失敗的Omega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沈凜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那本掉在地上的《狹義與廣義相對論淺說》，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這棟房子身處基地內卻遠離了車水馬龍繁雜的喧囂，窗外是炎炎夏日，天空中依舊高掛著多色絢爛的雲彩。

沒有飛鳥和蟬嘰嘰喳喳的鳴叫聲，整個書房裡靜悄悄的。

非大型會議或者重要人士的接見沈凜基本上不去公司，這間書房是他平日里用來處理日常工作的地方。

這個習以為常的工作環境此刻明顯變得有些不同。

即便少年在沙發上安靜的沉睡，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頂級Alpha的聽力卻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另外一個人淺淡的呼吸。

一深一淺，此起彼伏。

柔和又平靜，無形中撫平傾聽者時刻緊繃的神經。

發現自己無意識調整呼吸頻率和溫零同步之後，沈凜對人的呼吸竟然會互相影響這件事情感到十分意外。

在此之前，除了因工作時刻緊隨的熊起，他從未有過和某個人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經歷。

並且行為和思想總是試圖脫離控制。

比如此刻他面對著電腦屏幕上需要批閱的文件，腦中卻總是不由自主飄過不久前那個數字。

9%。

夏棉的忠告言猶在耳。

他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比想象中更在意。

在得知這個數字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之所以會對溫零如此感興趣，多多少少肯定還是受到了S+之間血脈吸引的結果。

也理所應當的認為他們的匹配度一定不低。

可現在這個推測被完全否認了。

在不處於易感期的情況下，Alpha的理性永遠大於感性。

在任何時候他們都會對眼前的事物進行最合理的分析，然後得出正確率接近100%的答案。

當這個匹配度擺在面前，沈凜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從理論中找到任何一個依據去解釋自己對這個Omega格外關注的動機。

溫零腺體受損且信息素異常，無法進行信息素引誘。

匹配度低，也不具備天賜機緣的前提條件。

這全都是有理論數據支撐的客觀事實。

所以還能有什麼原因能夠解釋自己竟然願意帶他上樓，領他到這間書房裡來呢？

S+Alpha超高的邏輯思維能力讓沈凜在思考別的事情的情況下依舊沒有停止工作，他的眼睛和雙手如同精密的機器不間斷對眼前的文件進行審核及批閱，直至桌面上的待辦事宜被清空。

乾脆利落的關掉電腦後，沈凜抬眸望了一眼牆上的鐘。

時間才過去一個多小時，距離午飯時間還早。

轉眼望去，側躺在沙發上的Omega還在安靜的熟睡。

溫零睡覺的時候很乖，在這段期間甚至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沒有動，彷彿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爭取最大限度不對沈凜造成任何打擾。

沈凜靜靜地凝望著溫零，直到他微微縮了一下肩膀。

中央空調將書房裡的溫度控制在恆溫狀態，但對於熟睡中的人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冷。

沈凜站起身，回卧室翻出一張針織毯蓋在溫零身上。

被沾滿海風信息素的毯子包裹著，溫零的神經乍然放鬆到極點，無意識發出一串迷迷糊糊的輕吟，彎起嘴角在上面蹭了蹭臉。

沈凜低頭望著他，眸中浮現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軟。

高階Alpha擁有強大的身體機能，加上特質的營養液作為能量供給，對睡眠的需求度並不那麼高。

像沈凜這樣的S+Alpha，三五天甚至一周不休息再正常不過，忙的時候還會更久。

但此時面對深度睡眠中呼吸平穩的溫零，他竟也開始覺得有些困。

彎下腰撿起地上那本《狹義與廣義相對論淺說》放到茶几上，沈凜走向對面的長沙發枕著扶手躺下，閉著眼睛休憩。

牆上的時鐘轉了一圈又一圈，時間悄然流淌。

不知不覺間，薄霧海風的氣息充斥在整個書房，將沉睡中的Omega溫柔包裹，如同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滲透。

溫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

睡夢中，他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想念已久的大海，在翻湧的浪花中跳躍。

還沒來得及沉溺太久，頸后的麻癢不期而至。

意識如抽絲剝繭般從夢境中脫離，溫零下意識抬手想要撓一撓，指尖觸碰到腺體上紗布的時候冷不丁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

他花了幾秒鐘沉浸於懵懵然狀態中。

在針織毯自肩頭滑落，抬眼看到對面躺在沙發上的沈凜的那一瞬間，溫零徹底清醒。

薄霧海風的氣息存在感強大到根本無法忽視，溫零手心還緊緊攥著毯子沒有鬆開，他低下頭盯著腿上深灰色的毯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其拿起來湊到鼻尖。

！！！

是先生的！

而且是先生親手披上的！

溫零拉起毯子深吸一口薄霧海風清冽的氣息，心臟怦怦狂跳，如同誤入的小鹿在沒頭沒腦的亂撞。

微小的動作喚醒了淺眠中的Alpha。

沈凜睜開雙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把整張臉埋在針織毯中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過了好大一會兒溫零終於捨得抬起頭，用很小幅度的動作將毯子披在自己肩膀上裹好，紅著臉抬頭望向「沉睡著」的沈凜。

片刻后，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沙發邊蹲下，近距離注視沈凜的臉。

沈凜生了一雙深邃的眼睛，但卻偏偏搭上了略顯涼薄的唇形，清醒時穩重又認真，配合輪廓分明的完美臉型天生帶著孤高的氣場，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這幾天，溫零總覺得時不時有溫柔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悄無聲息，一閃即逝快的像是錯覺。

而熟睡中的沈凜帶給人的感受竟然是柔和的。

溫零看的痴痴入神，直到隱約感受到薄霧海風信息素的氣息在被一點一滴的收起，越來越淡。

這種變化由Alpha意識控制。

溫零快速眨了眨眼，意識到沈凜是在裝睡。

沈凜完全可以做到不被發現，可自己偏偏發現了。

溫零小腦袋轉的飛快，99%確定沈凜之所以這樣，就是為了讓自己知道他在裝睡。

他的目的是試探。

驚訝的同時，溫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看向沈凜自然垂放在沙發邊緣的右手，抬起胳膊，指尖如同羽毛般順著沈凜的手心輕輕拂過，穿過指縫和他十指相扣。

做完這一切，溫零臉色漲的通紅。

他慌亂的拉起針織毯擋住大半張臉，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滿眼希翼的等待沈凜的反應。

一秒、兩秒、三秒……

以高階Alpha的警惕性，哪怕真的睡著都得被這動靜折騰醒了。

可沈凜無動於衷，就像真的睡著了一般。

溫零腦筋倏然不會轉了，大寫一個懵。

注視著沈凜近在咫尺的薄唇，溫零一鼓作氣，壯著膽子俯身湊過去。

就在距離沈凜三厘米不到的時候，溫零剛才扣上的那隻手突然翻轉過來向上一拉。

方才被刻意收回去的信息素倏然在房間內肆意擴散開來，和不久前的輕緩柔和完全不同，更像暴風雨前海面掀起巨浪的急驟颶風。

沈凜從沙發上坐起身，拎小雞一樣把溫零提了起來。

「別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