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午間陽光熾烈,落地窗外金光燦爛,深藍玻璃映出冷寂的辦公室,程希覺掛斷電話,靜靜注視玻璃上的倒影。
顧漸深陷單人沙發里,挺秀的雙腿敞開,端著咖啡杯的手臂壓在扶手,姿態慵閑,似是覺察到視線,他朝著程希覺的背影舉起咖啡杯。
程希覺摁著額角轉過身,「你下午不用上班了。」
顧漸坐起身,坦直地說:「我沒打算上班,只是想找個地方睡覺。」
程希覺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我帶你看一樣東西,看完回家再睡。」
顧漸點下頭。
引力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一輛純白色的轎跑緩緩地駛入車庫,雖然低調到拆了車標,但弧線典雅流暢的外形很優雅,看上去價值不菲。
啪嗒——
車門打開,西裝楚楚的司機下車,來到顧漸面前雙手捧上車鑰匙,「太太,這是您的車。」
顧漸瞥眼車鑰匙,目光挪到身側程希覺,眼神詢問他。
程希覺揚揚下顎,示意他收了車鑰匙,「我在車展看到覺得很適合你,上去試試看。」
顧漸抄起車鑰匙,躬身坐進駕駛室,新車機械的氣味撲面而來,奶白色裝飾清新淡雅,超級轎跑的儀錶盤像飛機駕駛艙似的光鮮複雜。
程希覺施施然地屈到副駕駛,淺笑著說:「車子上周剛到,一直停在引力公司的車庫,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給你。」
顧漸低頭繫上安全帶,淡定地問:「程總,你有保險么?」
程希覺稍怔,「沒有,我不需要。」
「那你繫上安全帶吧。」
顧漸單手把住方向盤,另只手肘在車窗上,遊刃有餘的模樣。
程希覺扣上系帶,突然會了他的意,沉默幾秒問:「你確定你會開車?」
顧漸平靜「嗯」一聲,重重踩下油門,汽車猛地轟鳴一聲,像立弦箭般勢不可擋,猛烈飛馳而去!
儀錶盤上的數字飛速跳躍,程希覺被慣性甩出去,又被安全帶緊緊地扣回來,失重的感覺就像在太空艙里般忽上忽下。
顧漸確實會開車,在停車場的窄道里左拐右拐,腳從油門上沒抬起過,偏偏能控住不撞到柱子上,穿過層層障礙,駛到室外馬路上他緩緩鬆開油門,慢悠悠停在了路邊。
程希覺摁住方向盤,制止他再發動汽車,篤定的語氣說:「你沒駕照。」
顧漸側頭看他眼,懶洋洋地說:「沒有,有駕照我直接帶你上路了。」
「上黃泉路?」程希覺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下來,換我開車。」
顧漸乖乖地下車換座,很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給自己繫上安全帶。
程希覺瞥眼儀錶盤,雙手握住方向盤,「你在哪兒學的開車?」
顧漸如實回答:「F1速環賽道。」
「……誰教的?」
「酒吧認識的賽車手。」
顧漸歪過頭,枕靠著舒適的真皮座椅,他在酒吧認識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他和孔雀開屏似的抖尾巴,企圖釋放魅力引起他的注意,教他抽煙喝酒玩飆車。
那些朋友,沒人希望他好,都盼著他越來越墮落,只有他墮落到底,旁人才有機會。
程希覺發動汽車,駛上陽光普照的馬路,挺漫不經心地說:「以後我教你開車,早點拿駕照。」
顧漸眯著眼睛,懷孕之後最明顯的癥狀之一,總是突然犯困嗜睡,懶得眼睛都睜不開。
程希覺說幾句,沒聽到回應,一扭頭瞧見他恬謐的倦容,沒有任何防備心,就這麼睡著了。
他抬手調高几度空調的溫度,抄起手機關了靜音,對著顧漸隨手拍張照。
程希覺收回之前的想法,他不是一個對美色無動於衷的人。
*
這天晚上,程希覺房間窗帘半掩,他坐在書桌椅上,筆記本電腦彈出一列列文件,程母發來的領養兒童資料。
以程家的資產實力,領養孩子的手續輕而易舉,只要程希覺肯點頭,明天就能有七八個活蹦亂跳的孩子。
程希覺刪了資料文檔,完全視若無睹,關於孩子的事情已經談過幾次,老爺子早就放棄了從他這裡抱孫子,把傳宗接代的希望傾注在蔣冽身上。
但程母鍥而不捨,一見面明裡暗裡地說孩子的事,一度讓程希覺很煩躁,不過他性格強硬,一旦決定的事情雷打不動,程母再怎麼出招也沒轍。
咚咚——
敲門聲響起,程希覺拉開門,他的新婚燕爾妻子裹著深色絲綢浴袍,腰裡鬆鬆垮垮系著絲帶,胸口大片的皮膚溫潤細膩,凸起的鎖骨幹凈分明,像個等待拆封的精美禮物,冷冷淡淡地說:「程總,借你浴室用一下。」
程希覺側身讓他進來,不著痕迹掃過勻凈的小腿,「你隨便用。」
顧漸走進浴室,程希覺沒聽見反鎖門的聲音,真是心大得沒邊了,壓根不擔憂某人圖謀不軌。
程希覺坐回椅子里,翻起筆記本查閱公司文件,嘩啦啦水流聲隔著薄薄的磨砂玻璃,房間里靜謐無聲,那水波蕩漾聲音清晰無比。
沒過一會,玻璃沁上蒙濛霧氣,明黃色的燈光下像塊神秘的琥珀,裡面包裹令程希覺念念不忘的身體。
程希覺摁下筆記本,這誰能看得進去?
他不受控制的浮想聯翩,顧漸眉眼談不上性感,倒是挺性冷淡的,沒有那種肉/欲的勾人,可他那股冷冽寧靜的調調很吸引人,讓人想狠狠地欺負他,弄哭他。
程希覺直直地盯著浴室玻璃,再一次後悔結婚那天不該說那句失策的話,要不然……現在的日子不知道多快活,用得著這樣天天憋著。
顧漸洗澡很快,單手系著浴袍的腰帶打結,一邊推門問:「吹風機在哪?」
壓在浴室里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程希覺起身走過來,「我幫你吹頭髮。」
說著冠冕堂皇的吹頭髮,下一秒,程希覺反手鎖上洗手間的門,瞧著顧漸模樣濕津津的鮮嫩,猛地環住腰抵在磨砂玻璃門上,壓著的嗓音沙啞,「你今晚是不是故意的?嗯?」
顧漸後腦靠著冰涼的玻璃,噓著眼睛淡說:「我說這是誤會,你信么?」
真是誤會。
半小時前,顧漸回到房間,八分撲上來咬他的褲腿,他拖著不撒口的八分,來到洗手間給浴缸放水洗澡,一進門,濃郁的騷味撲面而來。
雪□□瓷浴缸里一灘黃色的液體污漬。
顧漸打開水閥沖乾淨,回頭看咬著褲腿的八分,冷著臉問:「你怎麼上去的?」
「嗚汪!」
八分歪著腦袋用力蹭他小腿。
顧漸拿了盒寵物罐頭扯開,擱到地上。
他沒什麼愛心,撿八分回來因為那天暴雨傾盆,毛茸茸的小土狗站在臭水溝里瑟瑟發抖,眼神茫然無助,被雨澆得渾身毛髮濕透,顫巍巍地站不起來。
很像被寧婉拋棄時的他。
顧漸嗅嗅洗手間淡淡臭味,浴缸暫時用不了,想要在睡前洗個舒適的澡,只能借程希覺的浴室一用。
程希覺自然是不信的,伸手撫摸滑膩的浴袍系帶,距離親密無間,很快他就發覺到了些許不對勁,呼吸驟然沉重,「你沒——」
「我喜歡裸睡。」
顧漸黑髮上的水滴蜿蜒在脖頸細膩的皮膚上,淌流入浴袍深處,掛空檔掛得正兒八經,「程總,我困了。」
程希覺哪能輕易地放過他,低頭熟稔去啄吻他的嘴唇,顧漸冷不丁別開臉,吻擦過臉頰落在了冰涼耳垂上。
「怎麼?今天不讓親了?」程希覺眼含戲謔笑意。
顧漸鼻子里溢出一聲冷淡的「嗯」,動也不動盯著地面的照射的燈光。
程希覺低到他耳邊,碰了一下柔軟的耳垂,呼吸厚重炙熱,「我認輸了,你給我吧。」
顧漸手臂猛地用力推開他的肩膀,單手捋起垂在額前的黑髮,露出清瘦冷冽的面頰,「你看清楚,我今天沒被人下/葯。」
程希覺稍怔,沉聲問:「你在生氣?」
顧漸臉上沒什麼情緒,驀然低下頭嗤笑,「程希覺,我不在意那件事,因為我的人生就是一灘爛泥,再爛一點又能怎麼樣?可我沒辦法忘記,我像條狗一樣被你拴在床上,我求你輕點,你理過我么?!」
「顧漸。」程希覺第一次見到他情緒失控。
顧漸沉默幾秒,抬起頭,向後仰靠著玻璃門,閉上眼睛說:「抱歉,我今天太累了,已經沒有力氣再裝若無其事了。」
程希覺壓低身體靠近,輕柔撫摸他濕潤黑髮,不用說出來,他意識到那晚是顧漸僅有的糟糕體驗,所以顧漸之前才會以此譏刺,因為無法忘記那種無意識被人擺弄的屈辱,只有通過嘲諷消解。
脆弱得像易碎品的顧漸讓他心疼,更想知道是什麼會讓顧漸把自己當成一灘爛泥,顧漸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什麼樣打擊才能讓他一蹶不振?
顧漸睜開眼,冷清散漫的神態再次回到他臉上,輕輕推一下程希覺的手腕,「程總,我困了。」
程希覺摁著他坐在椅子上,拿來吹風機,兩個人沒再說話,仔仔細細地為他把頭髮吹乾,才把人放回去。
溫熱潮濕的洗手間里顧漸的氣息無處不在,程希覺深深嗅一口,躬身手指抹起浴缸里殘餘的溫熱水流,方才強壓下去的火苗死灰復燃。
既然顧漸不想給他,那他只能自己給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