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托著咖啡杯的顧漸慢悠悠走進門,同事唐歌坐在電腦前,臉興奮得通紅,噼里啪啦狂敲鍵盤。
「老大,快來看,有顧蘇的有八卦!」
顧漸瞥眼屏幕,營銷號的字體誇張:『不小心說漏嘴神秘戀人,顧蘇害羞的表情太可愛了!』
一段從綜藝節目截出來的視頻,高清的鏡頭下顧蘇眉眼精緻,穿著本季新鮮出爐的高定時裝,昂貴的設計恰如其分烘襯他身上渾然天成的貴氣。
當主持人問到心儀對象是什麼樣的人,顧蘇下意識回答:「他不太喜歡我在電視上說這些的。」
說完顧蘇反應過來,不大好意思地眨眨眼,央求的語氣說:「這段可不可以不要播?」
顧漸懶洋洋打個哈欠,「給我看他做什麼?」
當年顧漸的爹拋妻棄子娶了富家千金,從此富貴顯榮,一飛衝天。
從血緣關係上來說,顧蘇是顧漸同父異母的弟弟,比他小一歲,可實際上兄弟兩人從沒見過面,一個是豪門巨室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子哥,一個是普通家庭里才華出眾的少年天才,命運的道路天懸地隔。
如果不是顧蘇進了娛樂圈,憑藉出色的外表和討喜的性格,近幾年紅得發紫,漫天漫野都是他的消息,顧漸都不會知道他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兄弟。
唐歌撓撓頭髮,「上次你在電梯盯著顧蘇的廣告看了幾秒,我還以為你喜歡他這種類型呢。」
顧漸淡定抿喝一口咖啡,「我喜歡得多了去了。」
唐歌嘿嘿一笑,掰過電腦屏幕方便顧漸看,「弗雷投資你知道嗎?」
「不知道。」
「我剛在網上搜了,在國外赫赫有名,許多大公司都是弗雷一手投資出來的,年初剛在余寧開了分公司,掌舵人很年輕,而且超級帥,網上有知情人爆內幕,就是他和顧蘇談戀愛。」
唐歌說完,在鍵盤上敲幾下,屏幕彈出程希覺的照片,高挺鼻樑架著精薄的鏡片,很有冷淡禁慾范。
顧漸挑起眉,有點兒驚訝,「看起來和顧蘇還挺配的。」
唐歌認同地點頭,滿臉的心潮澎湃,「要是顧家和程家結婚,那場面得多豪闊,整個互聯網都刷爆了吧!」
顧漸嗤笑,拍一把她後腦勺,「你先把譜子交給我。」
如果是顧蘇和程希覺的婚姻,自然是光明正大,大張聲勢,全世界都會為他們祝福,可顧漸不一樣,一堆數不清的黑歷史,豪門大戶丟不起這個臉,所以低調行事,幾個月後不聲不響的離了,當作顧漸從來不存在。
這點和顧漸不謀而合,他求之不得。
唐歌眼尖,一眼看到顧漸袖口露出的清晰凸起腕骨,澈白的皮上一圈烏青的淤痕,「老大,你周末幹什麼去了?」
顧漸挽起袖邊,揉揉發酸的腕骨,「遇到個愛玩捆/綁的變態,綁了我一晚上。」
「哈哈哈……」
唐歌會心一笑,雖然平時不少人追求顧漸,顧漸不拒絕不回應,看上去花心風流,可和顧漸深入相處一段時間,都了解顧漸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全當他又在講冷笑話。
顧漸撤開椅子坐下去,筆直長腿一伸閑適搭在桌沿,夾克衫往頭上一罩,兩眼微閉,開始今天的工作。
*
程家的宅子遠離都市繁華,老爺子年紀大了愛清凈,前些年榮歸故里,在郊野買了山頭,青山綠水裡修了一座古拙幽嫻的庭院。
程希覺平時忙於弗雷的事情,很少回來,只有節假日陪老爺吃頓團圓飯,今天是長輩打了電話,說老爺子想見見他。
回來的路上,程希覺已經猜到老爺子的意圖,比起眼裡都是錢的長輩,老爺子骨子裡很傳統,不能接受用婚姻大事來當秤砣的事兒。
果然飯吃到一半,老爺子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輕酌慢飲,「是叫顧漸吧?」
程希覺拿起餐巾擦拭唇角,「顧仁郁和前妻生的孩子,背景很乾凈,你不用擔心。」
老爺子沒看他,將喝到的茶葉吐回杯里,「你要和個男人結婚,我管不了你的性取向,從你這抱不了孫子,還能指望阿冽,但你娶的這人——」
稍稍一頓,老爺子說:「顧蘇知根知底,從小就喜歡黏著你,身家清白,人也聰明討喜,為什麼非要繞這麼一圈?」
程希覺哂笑,「明碼標價的生意,牽扯到感情太麻煩了,比起顧蘇,我傾向顧漸這種為了錢能把自己賣了的人,至少,他是用錢能擺平的。」
老爺子皺起眉頭,「你就不擔心禍起蕭牆?」
程希覺鬆開領帶,放鬆身體倚靠在椅子里,很是從容鬆弛的姿態,「我對顧漸毫無興趣,怎麼可能會為他去干損害家族利益的事?」
老爺子搖搖頭說:「你在說什麼,我說的是顧漸,都是顧仁郁的兒子,一個藤上還能結出兩種瓜來?」
程希覺稍怔,方才鬼使神差的認為老爺子在告誡他不要感情用事,他若無其事地道:「我會提醒他放聰明點,他不是個笨蛋,很機靈。」
老爺子幽幽地嘆口氣,無奈地妥協:「周末把他帶回來讓我看看,我倒要看看都是顧仁郁的種,他能比顧蘇強多少。」
程希覺點首同意,顧漸遲早要回來見程家的長輩,免不了這一遭。
*
在酒吧下藥失手的事兒,孟遲耿耿於懷好幾天,那天晚上他沒追上顧漸人,後來查了地下停車場的監控,發現顧漸進了酒店的電梯,裡面還有個很扎眼的男人,電梯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孟遲花了點錢,想買通酒店保安查看電梯里的監控,保安見錢眼開,本來是同意了,提前查看了一遍視頻,又把錢原封不動地退給孟遲,還勸他別惹事。
孟遲那能咽得下這口氣,他追了顧漸幾年,深知顧漸有多難得。
除了顧漸那張標緻漂亮的臉,他身上有種難得的頹喪冷清的魅力,就像失誤掉進泥潭裡天鵝,清醒優雅地向下墜落,圈子裡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屬於這裡,但都盼著他更墮落,淪陷在泥潭裡永遠無法脫身,那樣旁人才有可能沾染。
孟遲沒膽子接顧漸的電話,顧漸可不是好惹的,這幾天沒敢回家,躲在酒店裡,一方面怕顧漸找到他,一方面他想見見那天帶走顧漸的男人,出一口被截胡的惡氣。
一連幾天都沒有見到男人,孟遲在酒店大堂的等候區逐漸沒了耐心,這天早上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程希覺身後跟著西裝整潔的宋律師,他邊回復手機里的信息,邊向宋律師囑咐合同的相關事宜。
孟遲默默跟在他們身後,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猛地一把摁住了門,惡狠狠地盯著程希覺。
叮——
光亮的金屬門向兩側打開,程希覺眼神詢問他什麼事。
程希覺氣質斯文端雅,比起金融巨子,更像象牙塔里追求學問的年輕教授,孟遲頓時信心劇增,兇巴巴地問:「就他媽是你帶走了顧漸?」
程希覺輕描淡寫端量他一遍,「你是顧漸的男朋友?」
孟遲臉上掛不住,色厲內荏地威嚇:「你倆那點事我一清二楚,我費那麼大功夫便宜你了!」
宋律師的臉頓時五顏六色,很自覺地戴上耳機。
程希覺撥下一截眼鏡,眼神穿過鏡片邊緣盯視,「套路太過時了,而且,你選錯了勒索對象。」
孟遲低聲咒罵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我弄來那麼猛的葯,你別得了便宜還裝傻!」
程希覺揚下巴,示意宋律師摁電梯,看上去絲毫不感興趣。
孟遲沒想到他這麼能裝傻,抓住宋律師摁電梯的手臂,「我給顧漸下了葯,你把他睡了吧?你裝什麼裝?」
程希覺還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模樣,「什麼葯?」
「催/情葯。」孟遲很想照著他的臉來一拳,「你在繼續裝啊!」
程希覺抬起手腕,心不在焉地瞥眼腕錶,像是完全不想聽下去,「無稽之談,我沒空理會醉漢。」
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很能激怒人,孟遲怒氣沖沖地吼:「我沒喝酒!我很清醒!」
話音落下一瞬間,孟遲突然反應過來,驚恐地望向電梯里的攝像頭。
程希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宋衛,視頻證據足夠成為定罪依據了吧?」
宋律師摘下裝模作樣的耳機,連忙點頭,孟遲是個愣頭青,從第一句話就掉進了程希覺的語言陷阱里,幾句
言外之意的對白將手銬扣在孟遲的手腕上,畢竟是他自己親口承認下了葯,而且此刻神志清醒,以免孟遲以自己被誘導的理由反悔。
孟遲獃滯地望著程希覺,電梯門緩緩在他面前合上。
明亮如鏡的金屬漆面倒映程希覺冷冽挺俊的面孔,高挺眉骨間蓄著薄薄的怒火,有股冷厲陰狠的勁,他摘下眼鏡,緩緩地裝在胸前的口袋,「宋衛,我的伴侶險些遭人辱沒,作為法律上的先生,適當的暴力發泄情緒,我想警方會給予理解的。」
宋律師一點就通,小聲地說:「程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立刻派人去辦。」
程希覺想起那天顧漸春意盎然的樣子,原來不是顧漸投懷送抱,而是機緣巧合,居然鬧了這麼大一個誤會。
如果不是顧漸主動投懷送抱,那以顧漸表現出的反應,是真的完全不認識他。
想到顧漸在會議室問他的名字,程希覺更確定這個推論,他心中有些後悔在床笫上的野蠻行徑,又有點兒被顧漸不當一回事的不痛快。
兩種微妙的情緒齊頭並進,程希覺仰起頭捏捏挺直的鼻樑,幽幽地自問:「真有人不認識自己的未婚夫……」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宋律師尷尬地咳嗽幾聲,坦白道:「程總,那天真是個誤會,我剛見到顧先生,他就以為我是您,我們聊了一會就解釋清楚了,這個您放心,絕對沒有其他的誤會了。」
程希覺:「……」
頓時心情更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