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仆佣推著掛衣架推車走進門,一件件價值不菲的西裝琳琅滿目,周姨早已配好襯衫外套,搭上幾件提色的高奢配飾,典雅貴氣。
顧漸隨意挑了件換上,他坐在沙發上頭也不抬地看手機,周姨吩咐仆佣給他戴上相應的胸針和袖扣。
半長不短的黑髮打了定型噴霧,梳理細緻地歸到腦後,削弱顧漸身上那股沉鬱冷清的氣質,他本來就很年輕,顯得有幾分清朗的朝氣。
今天見程家的長輩,自家的聚會不算正式場合,顧漸的西裝沒打領帶,乾淨簡單。
顧漸雙手抄在西褲口袋走下樓,程希覺正坐在餐廳里吃早餐,抬頭睨他眼,端起咖啡杯抿一口,「坐吧,吃完飯我們回家。」
西式早餐精緻冰冷,顧漸撤開程希覺對面的椅子落座,默不作聲地啃麵包。
程希覺動作斯文地擦擦嘴,「我父親一心想要抱孫子,對於我和男人結婚他心中介懷,若是見面他不待見你,你不必在意。」
顧漸點下巴,「知道了。」
「還有。」程希覺頓一下,似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微顰著眉頭,「我有個弟弟是娛樂圈裡的人,沾了一身浮躁氣,你不必與他交談。」
顧漸低著頭切麵包,頸側的線條溫潤清冽,「你弟弟是蔣冽。」
程希覺訝然「嗯?」一聲,「你認識他?」
顧漸抬頭,「我猜的,你們有點像。」
程希覺眉頭擰得更深,隨即鬆開,「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他隨母姓,我和他不太熟。」
豪門世家的恩怨情仇顧漸沒興趣,程希覺和蔣冽外貌沒有絲毫的相似,相像的是他們矜傲冷漠的氣韻,骨子裡的高高在上。
程希覺教養優秀,言行舉止溫雅風度,給人的感覺雍容大度,非常富有男性魅力,但顧漸第一次見面就被他折騰了半晚上,把顧漸當個玩具似的擺弄,甚至連事後清理都沒有做。
絕對不是良善之輩。
程希覺頓了下,慢條斯理地說:「有件事情你不知道,蔣冽從小就護著顧蘇,因為我娶了你,他對你抱有敵意。」
顧漸輕微發笑,「你們家有歡迎我的人嗎?」
程希覺不假思索,「沒有,不過你不必擔憂,有我在你身邊,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
顧漸有模有樣地說:「好的,謝謝程總。」
程希覺站起身,繫上西裝衣扣,「不用叫我程總。」
顧漸等了幾秒,沒聽到下半句,主動問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程希望著他,精薄的鏡片后雙眼幽深。
意思就是:你覺得呢?
顧漸放鬆身體倚著靠背,一副道德敗壞,不以為然地模樣,「老公。」
這個稱謂曖昧、膩味,若是旁人從嘴裡吐出來,總有些示弱討俏,撒嬌邀寵的意味,可顧漸漫不經心,完全不當一回事。
程希覺神色冷淡,單手扶了扶鏡框,「以後叫我程總。」
「好的,程總。」顧漸含笑點頭。
程希覺驀然覺得,他完全是故意的。
程家老爺子宅院依山傍水,濃蔭蔽日里露出一角硃紅色的飛檐,頗有書香古韻。
顧漸睡了一路,直到被程希覺拍醒,他睜開眼,司機躬身拉開車門,門外的青石小路幽靜,盡頭立著幾個模糊的人影。
程希覺挽起襯衫袖邊,低聲囑咐道:「慎言慎行。」
顧漸邁下車,程希覺手臂一伸,很自然地攬住他的腰,和他坦誠相待把玩過的一樣,顧漸的腰身瘦削單薄,很適合摟在懷裡。
隔著薄薄的衣料,程希覺的手能感觸到細膩緊繃的肌理,薄薄一層肉質感柔潤,讓人難以從他身上把手挪開。
如果不是礙於場合,程希覺很想撩起衣服,細細品味一番。
顧漸低眉順目,任由程希覺摟著他,彷彿一對濃情蜜意的愛侶。
程家的長輩衣冠楚楚,一個個雍容華麗,因為保養得當,從外貌上看不出年齡,瞧見他們兩皆露出和氣融融的笑容。
「瞧瞧你們兩,我還以為電影明星來了呢。」穿著旗袍的女人掩唇輕笑。
程希覺輕笑,「姑姑,這是顧漸,我的新婚伴侶。」
顧漸略一頷首,「您好。」
姑姑瞥眼他,抱怨調笑的語氣說:「希覺,你娶了個這麼漂亮標緻的大美人,連場婚禮都不張羅,我們這些叔叔姑姑還等著給你送禮呢!」
程希覺不為所動,「都是一家人,何必虛禮。」
旁邊的男人端詳顧漸,橫插一嘴:「今天真巧,顧蘇來探望老爺子,正在裡面喝茶呢,你們兄弟兩好好聊聊。」
程希覺不動神色地拍拍顧漸的脊背,顧蘇平時不會來這兒,顯然今天蔣冽帶他來的。
顧家的情況他做過調查,顧蘇的母親一直不喜歡前妻的兒子,顧仁郁膝蓋軟,為了討好妻子,和顧漸母子斷絕關係,二十多年從未來往過。
兄友弟恭的友好場面看不到,兩個人別不顧體面撕破臉就算好的了。
穿過寬闊古韻的庭院,堂廳里絲弦聲平和悅耳,偌大的茶桌上擺著精緻名貴的瓷器,三個人依次而坐。
程希覺的父親坐在正中,兩鬢頭髮斑白,神情嚴穆不苟言笑,有種久經商場歷練的幹練氣質,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些。
蔣冽坐在他手側,拎著茶壺澆茶,不見大明星的氣勢洶洶,這會像個聽話懂事的富家少爺。
顧蘇抬起頭,直勾勾盯著顧漸。
顧仁郁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唯一的優勢是長了張俊臉,傳遞到顧蘇和顧漸身上卻涇渭分明,顧蘇長得很好看,唇紅齒白,眉眼很討喜,是長輩最喜歡的乖巧長相。
顧漸表現的像程希覺身上裱飾的掛件,眼神專註地盯著一個方向,沒有和任何人對視的打算。
仆佣撤開椅子,兩人施施然落座,程希覺客氣疏離地道:「這位是顧漸,這位是我父親。」
「爸。」顧漸隨即開口說。
程父表情清晰地凝固幾秒,才朝著顧漸點點頭。
顧蘇愉快地眨眨眼:「希覺哥,我和阿冽還在打賭,賭你們兩怎麼走進來,我賭的是你們牽手,你可害我輸了錢,得賠我一頓飯。」
程希覺平淡說:「好啊。」
顧蘇笑得狡黠,「我很挑剔,只吃周姨親手做的菜,你可不能騙我。」
遊刃有餘的熟稔,還有點兒親密的嗔怪,就算沒長耳朵的人,也能看出顧蘇的不懷好意。
程希覺瞥眼面無表情的顧漸,調侃問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騙我的還少啊,你忘了我和阿冽去挪威的分公司找你玩,你答應陪我度假,結果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在酒店等了你一周。」
顧蘇同樣看一眼顧漸,雖然顧漸和聊得話題毫無關係,但聊天的兩個人卻都想從他的神態挖出點東西來。
與此同時,程父也在端詳顧漸。
茶桌上的氣氛微妙,程希覺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我工作很忙,再說,有阿冽陪你還不夠嗎?」
蔣冽從茶藝上抬頭,看向顧蘇。
顧蘇無辜地煽動眼睛,「你們都是我哥哥,我想和你們在一起玩。」
濃郁的茶香味撲面而來,在場的人同時沉默幾秒。
顧漸終於將眼神施捨給顧蘇,目光對觸的一瞬間,顧蘇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一團和氣地笑著說:「我小時候聽爸爸說你玩樂器,還有人請你去表演,你和阿冽會很有共同語言的。」
「你玩樂器?去什麼地方表演?」蔣冽突然來了興緻,看向顧漸。
程希覺眼神示意他可以不用回答。
顧漸微仰起下巴,下顎的弧度漂亮得似是生花的妙筆一筆勾勒而出,噓著眼睛沒什麼情緒,「我玩嗩吶,平時接點紅白喜事的私活。」
蔣冽的表情尤為精彩,嗩吶是樂器的一種,但嗩吶不能稱為玩嗩吶,只能稱為吹嗩吶。
顧蘇本意是想奚落他一番,笑他一事無成,沒想到顧漸直接躺平了,導致大刀直接劈空,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以至於顧蘇懵逼幾秒,才訕訕地說:「哈哈,挺好的。」
程希覺抿著嘴角壓抑笑意,擔憂完全是多餘的,顧漸壓根不會被欺負,反倒是會讓別人難堪的狠角色。
就像是兩人起爭執,不論對方謾罵侮辱,冷嘲熱諷,顧漸都是那種懶散無謂的態度,冷眼旁觀別人醜態百出,誰也不能讓他的情緒引起波瀾,讓人很有挫敗感。
叮——
老爺子擱下手裡的茶盞,起身向內堂走去,「希覺,進來喝杯茶。」
程希覺瞭然於胸,拍拍顧漸的肩膀,隨程父走了進去。
茶桌上香薰爐煙霧裊裊,程家豪門貴宅,天生有壓人的氣勢,桌上的兩個人都對顧漸抱有敵意,現在程希覺一走,只剩下顧漸孤零零地和格格不入的世界對峙。
顧蘇在觀察顧漸的反應,但凡顧漸有几絲驚惶不安,他都能開心點兒。
卻沒想到,顧漸連他連看都懶得看,掏出手機解鎖,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卡通動感的音樂響起來。
在玩掃雷。
蔣冽饒有興味地端詳顧漸,之前聽聞程希覺要娶顧仁郁另個兒子,他心中狠狠嘲笑一番,顧蘇漂亮知趣,一心喜歡程希覺,這種人不知珍惜,與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聯姻。
在引力見到顧漸那次,他就猜到程希覺相中顧漸的其一理由,那就是顧漸這張臉。
顧蘇長得很好看,大眾眼裡的美人,從小到大有許多人追求,可比起顧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顧漸是那種大部分人見到他第一眼,都不敢用正眼看他,想要追求他,要先掂量自己配不配。
蔣冽收回目光,望向盯著顧漸發獃的顧蘇,「走吧,你該回家了。」
顧蘇回過神來,笑得春光明媚,「好啊,謝謝阿冽哥哥。」
顧家的司機早已等候多時,顧蘇笑盈盈著離開宅院。
笑盈盈地與蔣冽告別。
笑盈盈地上個車。
車門關上的一瞬間,笑容從他臉上消失得一乾二淨,顧蘇掏出手機,咬牙切齒地點開微信語音,和相熟的經紀人說——
「我今天見到我哥了。」
「他特別寡淡無情,根本就不理我,冷得和冰川一樣。」
顧蘇翻出一面小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太不公平了,都是一個爹,他怎麼長那麼漂亮,第一眼看我的時候,我心臟都驚得停止了,我爸也太偏心了,這麼好的基因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