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8章
楚煊低頭看貓貓。
貓貓也抬頭看他。
一人一貓互相對視,片刻后,白毛碧眼的小貓咪軟綿綿喵嗚了一聲,伸了伸懶腰。
隨後便伏下身去,慵懶趴在他膝頭,不動了。
楚煊抬手,輕輕蹭過下頜。
指尖蹭到一點冰涼水痕,是小貓舔過後留下的唾液。
他凝眸望著那點滴濕濡,再看一眼懶洋洋眯著眼睛等待他服侍的小貓,靜默半晌,突然忍不住笑了。
「看來你很滿意這名字?」
小東西尾巴晃悠悠甩了甩,碧色的大眼睛眯著,頭也沒抬,只小聲喵了下。
像是在說,是啊,我很滿意,還不快服侍我?
被一隻小貓使喚,楚煊竟半點也不惱,反倒一臉愉悅。
他仔細給小貓翻動毛毛,用布巾一點一點擦乾水漬,細緻又妥帖。
等阿梨身上都幹了,時間已過半個時辰,窗外的天色也暗了下來。
原本濕漉漉顯得瘦骨嶙峋的小貓再一次變得蓬鬆柔軟起來,彷彿一顆被蒸過的發麵饅頭,漲得鬆軟白胖。
洗去了身上的臟污灰漬,小貓終於展現出它的美貌。
沒有一根雜色的柔軟白毛猶如匹練一般,又彷彿最潔凈的雪。
它體型相當漂亮,不胖不瘦、毛髮鬆軟,那身白毛柔軟順滑的觸感,連最珍貴的綢緞也比不上。
四隻小短腿可可愛愛,還有一條毛絨絨的小尾巴,走路的時候會抬起來,不讓它拖在地上沾染泥土。
最漂亮的,當屬那雙碧色的眼眸。
清醒時睜得滾圓,清澈見底,像一顆剔透的藍寶石。睏倦時則會半眯起來,充滿了迷離的水色。
變乾的小貓似乎還在留戀被擼毛的快樂,楚煊都停了手,它仍懶洋洋趴在他腿上,不曾離去。
楚煊垂眸望著它滿身雪白的毛,忽然伸手,趁小貓不注意,抓住它的腿將它抱起來。
「喵?」小貓這才睜開眼,疑惑地看著他。
楚煊對此視而不見,自顧自把小貓抬到面前,在小貓驚恐的目光中,把自己的臉埋進了它脖子里。
本來他想埋肚子,但想到小貓或許會生氣,只好退而求其次。
這種衝動來得毫無緣由,他就是想這麼做。
阿梨一瞬間驚呆了。
這是什麼操作啊!
感受到男人挺直的鼻樑在自己脖頸間蹭來蹭去,還深深吸了兩口氣,阿梨整隻貓都不好了。
人類怎會如此奇怪!
為什麼要埋在小貓的身上,還要吸貓貓啊!
阿梨還沒反應過來,楚煊便抬起了頭,他神情裡帶著一種微妙的、像是滿足又像是愉快的笑意,一字一頓道:「嗯,很香。」
阿梨:「……」
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一本正經,說的也是相當正常的內容。但不知為何,阿梨莫名感覺到一股羞恥。
和在浴桶里被扒著肚皮,看性別時沒什麼區別。
這人或許有什麼大病在身上,小貓貓如此想。
她使勁一蹬腿,從楚煊的身上跳了下來。彷彿避之不及般,站在距離他一步之外,再也不靠近他了。
楚煊聽不到小貓的心音,也不知小貓為什麼突然跑走。
不過他也沒去探究,畢竟是只小畜生,小畜生的想法人怎麼會懂呢?
貓和人不一樣,貓做什麼都不奇怪。
楚煊給阿梨擦了許久的毛,自己卻沒顧上,身上濕了個半透。
他對此似乎並不在意,大冷的天也只穿一件褻衣,外面披了件厚點的長袍,用一根漆黑的髮帶束起半濕的烏髮,推著輪椅出了浴房。
屋外寒意深重,昏黃的燈影下,他的臉霎時白了一層,又穿著一襲烏沉沉的黑袍,活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伺候的宮人看見他,心裡都止不住打了個突。
「殿下,晚膳都快冷了,奴婢給您熱在火爐上。」宮人忙過來給他推輪椅。
楚煊淡淡嗯了聲。
他偏過頭,只見小貓正亦步亦趨跟在他腳邊,四條小短腿邁得飛快。
它個子小腿也短,要想跟上他的輪椅,只能使勁跑。
「小梨兒,上來。」楚煊向它伸出手。
小貓抬頭看他一眼,又轉過頭去,擺明了不理他。
被拒絕了。
楚煊也不生氣,慢條斯理收回手,目光一直落在小貓身上。
來到福寧宮正殿,一進門便是一陣暖意撲來。
福寧宮的條件比之前的破屋子好多了,屋子裡還燒了炭火,火爐邊上熱著食盒。
阿梨跑到火爐邊,伸出兩隻小爪子湊近火盆烤火。
地面太冷了,她的肉墊踩在上面冰涼涼。
一邊烤著火,她的眼珠子卻是忍不住落到食盒。還沒進門的時候,她就遠遠聞見香味兒了。
這個味道比她之前在膳房吃的肉肉更香,應該也更好吃。
小貓大眼睛滴溜溜望著飯食,挪都挪不開,這一幕都被楚煊看在眼裡。
他眸光一動,將食盒端上桌,小貓的眼珠子也跟著轉了過來。
男人低眸一笑,大概是有些著涼的緣故,他嗓音微微透出一分磁靡的沙啞:「小梨兒,過不過來?」
阿梨望著一臉老神在在的男人,躊躇了一會兒,到底抵抗不住誘惑,再一次屈服了。
「咪嗚……」小貓貓兩隻小巧的耳朵向下塌著,垂頭喪氣地爬上男人膝蓋。
「乖。」
楚煊薄唇無聲勾了勾。
白皙修長的五指從貓貓小腦袋向下滑,在它細弱的脖頸間揉了揉,眼見著小貓舒適的眯了眸子,楚煊這才放下手,去開食盒。
蓋子一打開,露出裡面琳琅滿目的幾碟菜肴。
八寶老鴨湯、紅燒獅子頭、秘制燒雞、櫻桃肉、什錦蘇盤,另外還配了一道甜品核桃酥酪。
這樣的豐盛,幾乎和以前楚煊還是太子時用的差不多了。
楚煊打眼一瞧,眉頭就輕輕揚了起來:「怎麼,給我送斷頭飯呢?」
他神情是笑著的,眼神卻冷漠至極,不帶一絲溫度。
視線從飯食上移到宮人身上,宮人被他這麼一看,頓時就像被惡鬼盯住一般,寒冬臘月里也出了一身冷汗。
不禁訕笑著道:「殿下,這是奴婢去御膳房拿來的,膳房御廚說,這就是殿下該用的規格。」
說完這話,宮人又像是找到底氣般,補充道:「殿下若不吃,奴婢可以給您拿回去。」
宮人之所以敢這麼說,正是因為他想到在御膳房的經歷。
飯食的確是御廚給他的,但也告訴了他一個消息。
這食盒裡面有幾道菜中下了毒藥,廢太子說斷頭飯,倒也沒說錯。
到底是哪幾道,宮人也不清楚。
御廚之所以提醒他,只因兩人同鄉有些交情。
主子們每餐吃的飯食都十分豐盛,一般吃不完會賞賜給下人。御廚是在告訴他,叫他不要碰這飯食,未免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反正這廢太子吃是死,不吃也是死。
不管是死於毒藥還是死於飢餓,總歸逃不了一個死字。
想到這裡,宮人內心頗有些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然而就在這時,誰也沒發現那隻小貓竟悄無聲息跳上桌子,湊到食盒前,低頭去嗅那幾盤菜。
「小梨兒,不許吃!」
餘光瞥見一抹白影,楚煊急忙轉頭,語氣罕見地急促起來。
下一刻,就在楚煊和宮人的注目中,小貓咪伸出一隻雪白的貓爪子,粉色的小肉墊若隱若現。
它貓爪子輕輕一揮,將那碟色香味俱全的櫻桃肉嘩啦一聲推下了桌子。
「哐當!」
白瓷盤應聲而碎,沾滿醬汁的紅色櫻桃肉也散落一地,醬汁撒在了地面上,一片狼藉。
楚煊伸出去要抓貓的手驀然頓住,臉上閃過一絲愕然。
「喵喵~」小貓扭頭看他一眼,抬起小下巴沖他叫。
彷彿在說,我才沒那麼笨呢。
事實上食盒蓋子一掀開,阿梨就聞見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想了想,記起來這味道和茶餅中的氣味一模一樣。
還是宮女的時候聞不見,後來她成了貓,就能聞到了。
雖然掩蓋在茶餅的香味中,但依然能被她察覺。有些沖鼻,還有些發苦。
死都死過一次,阿梨怎麼可能還會犯第二次錯誤?
她已經知道有這種味道的東西不能吃,吃了會死掉。
鏡爺爺說了,楚煊現在不能死,他還得活三個月。
阿梨是只認真做任務的小貓貓,她一邊在心裡驕傲地哼著歌,一邊一爪子一個,哐當哐當把好幾個盤子都推下了地。
最後桌上留下來的,只有一盤核桃酥酪,一盤什錦蘇盤。
也是整個食盒中最不起眼最樸素的兩道菜。
各色飯菜撒滿了整個地面,宮人臉色發白,怔怔看著這一切。
立了大功的小貓貓轉過頭來,邁著貓步慢悠悠走到楚煊面前,身後的小尾巴歡快地甩啊甩,小腦袋抬得高高的,喵喵叫的語調也充滿了得意的味道。
好像在說:「我是不是做的很棒?快誇我,快誇我!」
楚煊眼帘垂著,靜靜瞧著全身上下寫滿了「得意忘形」這個詞的小貓咪。
良久,低低笑了下。
笑聲既短促又喑啞,伴隨著低沉的一句:「過來。」
阿梨一聽,下意識感覺到危險降臨。
可惜她剛想往後退,一雙蒼勁有力的手便伸了過來,將她牢牢捉住。
然後便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幕,放大的俊臉深深埋進她柔軟的肚皮,用力地蹭了蹭,最後痴迷地深吸了一口。
阿梨:「喵喵喵!!!」
誰來救救貓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