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剪完的頭髮有一些散落在地板,宋方霓仔細地打掃完,裝進垃圾桶里。
梁恆波用紙巾擦乾脖子上的碎發,他開始穿鞋:「放在門口吧,我出去跑步,順手扔出去。」
宋方霓停下來,梁恆波已經站起身,走到門口的地毯前,手指尖點著門把手上,準備出去。
她說:「跑步?」
梁恆波沒回頭:「對,□□慣了。」
宋方霓下意識地問:「這小區很大,你知道這裡怎麼走,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一陣有點壓抑的沉默。
梁恆波清了清喉嚨,他側過頭,婉言拒絕:「你是不是得換另一套運動的衣服,女生么。我自己走走也可以。」
她看著他的表情,她能感覺他呼吸都稍微重了,好像他被她逼到死角。從剛才那一句告白開始,他便開始抗拒,卻又被逼著回應。明明,兩人昨晚還極度親密無間,可是此時,她再次覺得離著他非常非常遠。
某種東西向宋方霓襲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好像回到多年前的大學宿舍里,她只要摘下耳機,就能聽到其他女生在笑或鬥嘴,可是她卻感覺和她們缺乏任何共同話題。
她和梁恆波之間除了過去的戀情,就不能有新的、共同未來了嗎?
宋方霓若無其事地笑了下:「我想起來了,小區里有一個很大的健身房,但我還沒辦會員,你受累去外面的馬路上轉轉吧。」
門關上,宋方霓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家,想繼續配魚餌,又打不起精神,這麼無所事事地看了筆記本電腦十幾分鐘,才想到,剛才應該給梁恆波一把小區的樓門卡。
但晚了,梁恆波一早已經下樓。
她還是下意識地打開大門,向電梯間看了一眼,隨後,宋方霓猛地屏住呼吸。
梁恆波沒有走。
男人依舊提著垃圾,站在樓道里,頭頂上的光從頭到腳把他包裹著,一種不真實的光。他居然還在等待電梯——但是,他根本都沒有按電梯按鈕。
「梁恆波?」她輕聲說。
梁恆波卻像沒聽見。他像青色岩石一般站著,沉默,安靜,自顧自地出神。有種詭異的漠然。
宋方霓越發驚訝。
她走過去,稍微碰了下他的手,才發現梁恆波的手極其寒冷,簡直冰得割手,而且還有些顫抖。
宋方霓腦子裡一片空白,握緊了他,卻也不出聲打擾他,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直到梁恆波很慢地轉頭看著她。
「我現在有一點難受。」他臉上半點表情都無,但聲音還是從容的。
宋方霓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梁恆波立刻不假思索地回抱住她,宋方霓感覺到他清越的氣息,隨後是體重壓在她身上。她有點恍惚,感覺到自己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倚靠。
「是哪裡難受?」她儘力鎮定地問。
身體難受,去醫院。心理難受,給小鳳打電話,然後吃藥。她心想,無論什麼情況,可以陪著他一起應對的。
「我現在完全不想聽到你說你愛我。」梁恆波低聲在她耳畔說,「從今往後,只需要我愛你,這就夠了。」
宋方霓呼吸一停,只感覺到心臟酸得簡直無法忍受。
「幹嘛要這麼說?寶寶,我也愛你啊,別這麼說。」宋方霓用手臂撐著他,她的眼眶莫名濕了,強調說,「只愛你,最愛你。」
他注視著她:「是嗎?」
宋方霓抱著他的腰,點點頭:「超乎你的想象。」
梁恆波冷淡地勾了一下唇,卻被她強行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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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霓給梁恆波倒了一杯冰的蜂蜜水。
他很緩緩喝的時候,看著她四處翻騰,找出體溫槍給自己量體溫,還扒拉了一下眼皮。
他側頭避開。
梁恆波的嘴很渴,但水在舌頭上流過時,什麼味道都沒有感覺出來。他又讓她給自己倒了杯果汁,喝了幾口,也就放下了。
宋方霓適時再把餐巾紙遞給他,就……很像個小妻子。
完全沒差別。
宋方霓品味了這句話,她訥訥地說:「我即使再缺錢,靠收入養活自己是足夠的。」
梁恆波繼續平靜地說:「無所謂。我不關心你的事業和收入,反正你賺得絕不會有我零頭多。我只知道想娶你,就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小鳳當時一直勸我再想想,不過,她沒法改變我的決定。」
無所謂。
他不關心她的事業和收入。
寂靜當中,宋方霓突然冷笑了一聲。她站起來,開始把她脫掉的裙子套在身上。
梁恆波擰著頭,沒有看她。
他想,把話說清楚也好。反正她主動問的,剛才他的話沒有一個字騙人。自己早就不是當初她交往時的溫和少年了,他很清楚。
梁恆波的目光長久地看著茶几上沒喝完的那一杯果汁,玻璃杯上有長長的水漬,像淚痕。
他現在還是很渴,想喝水,但是手在發抖,沒有力氣去拿。
正在這時,有一雙纖細的手取過了那杯果汁,梁恆波下意識閉著眼睛,以為她又要潑自己。
宋方霓只是端過來,低頭喝了一口,隨後,她就重新坐在梁恆波的腿上,他吃了一驚,突然嘴唇一片溫熱,果汁流入喉間,涼滋滋的甜,和一種酸味。
梁恆波咽下去的時候被嗆了一下,伸出手摟住她。
宋方霓抬起頭,她把玻璃杯交到他的手裡。
「寶寶,你看看我,」她扶正他的臉,對上他的眸子,「我現在真的已經出離憤怒和傷心了——但是呢,我依舊能在極度極度極度想跟你吵架的情緒中控制著自己,不去和你吵架。因為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嫁給你的時候就跟自己發誓,絕對不會對你發脾氣。」
梁恆波定定地聽著,像是在做一場夢。直到最後,他忍不住笑了:「我以前就沒看過你發脾氣。」
「那是以前,我在以前,就是一個獃子。」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龐,「寶寶,你想怎麼恨我都可以,都隨便你。但是,千萬不要讓自己難過。而我呢,我也不僅僅會是說說,我會做一切努力重新爭取到你的信任。」
梁恆波喉頭微動,低聲說:「爭取到我的信任很難。」
宋方霓看著他,委屈地說:「放點兒水吧,梁總。」
他不禁搖頭笑了,頭一次在她面前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這並不是頭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會無條件地投降。和她交往時,也是他真正快樂和完美的時光,他恨過她,但也是靠著還能見到她的想法走到現在。
梁恆波神情不知覺明朗起來:「我對你保證,這事絕對沒你想象中那麼難。我很愛你。」
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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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恆波把那半杯果汁喝完。
隨後,他重新溫柔地親吻著她敏感的耳廓,然後貼著她的唇,一點點推進唇齒,直到低吟聲重新回蕩在房間。
早上五點他就要起身去機場,梁恆波索性今晚就不打算讓她睡了。她也有很多積攢的話想問他。
「記得我們在上海去民政局差點領證那一次嗎?」她問,「你跟我說,不想娶我,然後你就直接走了。」
梁恆波解釋:「我沒有直接就走,我說自己要開個會,真的要趕過去。如果你還有事,隨時都可以聯繫我。」
宋方霓一下子在他懷裡掙扎。
「你沒說!你就說,不想娶我。然後就留下我走了。」宋方霓的臉原本就是潮紅的,此刻因為憤怒和著急更紅了,也是因為梁恆波居然敢說謊。
「我沒有說謊。當時走了兩步,就在前面停下來了,回來跟你解釋了要開會,才走的。」梁恆波卻堅持。他也是有點著急了,整張臉變得煞白而嚴肅。
「我跟你說了,但你就一直低頭站著,然後沒理我。」
宋方霓仔細地看了他一會。
她半信半疑地說:「是嗎?可能我太著急了。」
「你估計是太著急了。」他強調,「我真的跟你說了的,我記得很清楚。不過這件事全部是我不好。」
宋方霓很重地捏了捏他的掌心,力氣很大。
梁恆波忍著疼說:「我當時打退堂鼓,是覺得自己這行為很蠢。而且,我不想讓你陪著我,怎麼說呢,一起自欺欺人,我大概覺得,你當時已經不喜歡我了。」
她再蜷曲手,兩人五指交扣,她的大拇指還戴著他的寶格麗戒指。
「還是喜歡的。」她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