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諶維不知道那天是怎麼收場的。
好像蘇時康和謝衡東對於他的表現只是震驚了一下,並沒有多餘的驚訝和盤問。他只清楚地感覺到蘇時康後來走了,只留給了他一個背影。
時間是錯亂的。
人好像也是不相似的。
諶維站在原地,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什麼都看不真切,什麼都讀不懂。
天是晴朗的,可是諶維覺得自己好像墮落到無邊黑暗中,日光灑落,拉長了建築物和樹木的影子,卻進不去他的心扉。
很窒息壓抑的感覺。
明明在同一個班級,但諶維卻好久都見不上蘇時康,後來一次見他是在班級的走廊里,他當時灰頭土臉的,臉上還有擦傷,尹華站在他面前,舉著個戒尺在敲打他的手心。
一板子一板子敲下去,手心迅速泛起了紅。
「和高三生打架,你真能耐,上個星期剛寫過檢討,現在又找我領一份,敢情你這是一星期一次固定好的?一星期不被通報批評皮癢是吧!」
「你再這樣下去,學校遲早要退你。」
「……」
諶維拿著執勤表,愣愣地看著走廊上的二人。
他是記得蘇時康性子野,但他隱隱約約又知道蘇時康其實高中沒惹過那麼多事的,除了運動會和袁秋的那件事,而且還不是他主動挑起的。
尹華看見了他,不等他開口就示意他進班,謝衡東和大多數同學坐在凳子上望著外頭,夏幽的一雙眼已經紅了,顯然哭過。
他望著夏幽,心裡莫名其妙不舒服起來。
「他怎麼了?」
諶維坐到座位上擰開礦泉水灌了幾口,臨近期末,課桌上的白卷子翻飛著,伴隨著頭頂上方咣咣作響的吊扇。
「服了。」謝衡東往夏幽方向瞥了一眼,「有個高三生喜歡夏幽,死纏爛打地追人家,一天砸一份情書,上食堂路上堵著她,上廁所也堵著她,然後時康看不爽就跟人家打起來了。」
「……」
諶維的心臟突然咯噔一下:「為什麼看不爽?」
謝衡東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過來:「為什麼不爽你不知道?」
「……」
諶維低下頭,攥緊了礦泉水瓶子,那種錯失感讓他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你高一的時候還撮合他們倆,忘了?」
「……有這事兒?」諶維看向他。
謝衡東:「他倆應該互相喜歡,只不過夏幽要準備高考,時康就沒打擾她,而且他自己……畢業后肯定是要去當兵的。」
「……」
尹華教訓好了蘇時康後進班了,他拿起教材開始講課,諶維愣愣地看著前方,心臟卻彷彿被碾過,那種睜開眼后重回少年的喜悅被壓的支離破碎。
他以為他可以抓好時光,彌補遺憾的。
可是物是人非,蘇時康好像根本不是他認識的蘇時康。
他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而後他親眼看見他偏過頭,用餘光往夏幽的方向掃視了一眼。
他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人居然也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將目光移回去,他很怕別人知道他在偷看她,會被別人窺探感情。
可惜這一切,卻被諶維窺探的一清二楚。
諶維覺得不甘心,他重來一次,不是為了受這種煎熬的。
他想告訴蘇時康實話,他要告訴他我才是你的未來伴侶,在未來我們很相愛,很在乎對方。
大概是環境太過黑暗壓抑,諶維做事遠比長大后的他更加衝動。高二結束的那年暑假,他去了南河縣,他要邀請蘇時康一同看沉州湖的夕陽。
蘇時康也答應了他,但諶維知道他並非記憶中戀舊,貪念風景。
那天夕陽火紅如火,兩人坐在系滿紅絲帶的桑樹下,聊著閑天。
蘇時康問他:「你怎麼知道這邊有沉州湖這片風景?」
諶維偏過頭看著他,回答地很是輕鬆,「我說過,我是從未來過來的,關於你的很多事情……我其實都知道。」
「噢?」蘇時康看著他也跟著笑了,不知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但他是沒有多震撼的,「那你告訴我,你知道我的哪些事情?」
「全部。」
「……」
兩人對視著,但蘇時康卻低下頭去不看他,他覺得諶維的眼神不對,那種眼神很認真,態度堅毅,是一種根本不會屬於他的眼神。
「然後呢?這又能說明什麼?」
「……」
蘇時康看著那抹夕陽,火紅的光印在他的眸子里,諶維如願和他一起同看了,只不過眸子里卻落著無盡落寞。
「蘇時康,等開學我們就高三了,你有想過去哪兒嗎?」
「我去哪兒明明跟你們說過。關於我們仨的好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
諶維勉強笑了笑,「我記得,衡東說……你要去當兵。」
「嗯。」
「去哪兒?」
蘇時康懶懶地躺倒了草坪上,映入眼帘的是桑樹上搖搖曳曳的紅絲帶,他說得無比輕鬆,眼神卻透露著嚮往,「可能去邊境吧?我爺爺就是國防兵,那也是我想去的地方。」
「……」邊境?
他奶奶不在了,誰能牽著他。
可能這是蘇時康的信仰,是他註定去的地方。
諶維是可以等他的,他也願意等,可是在那之前他必須讓蘇時康知道這一切。
所以他不知被什麼所牽動,突然就側過身子,撐起胳膊低頭看著他,蘇時康見他突然這樣望著他,目光悠悠掃視著他的臉。
一片枯桑葉落下來,落到他的衣服上。
諶維伸手替他拿下了那片枯桑葉,嘴角卷著溫柔的笑意,「蘇時康,我最想告訴你的,是未來的我們。」
「什麼?」
「……」
沒辦法,只能賭一把了。
諶維替他拿桑葉的手沒有拿開,他看著蘇時康,硬著頭皮在蘇時康可以說是驚慌的目光下用指腹摩擦著他的臉頰,嘴唇。蘇時康愣愣的,已經不知作何反應。
連續那麼久看著他卻不能觸碰他的感覺已經將諶維焚成了灰,他急需和蘇時康來點肢體接觸安慰一下自己。
「時康……」
他終於叫出了口。
那個在無數次繾綣的夢裡會呼喚他的稱呼。
「在未來,我們是相愛的。」
「……?!」
蘇時康終於對他的荒唐行為有了反應,他偏過頭,逃離了諶維的接觸。
「你說的事情很荒唐,先不說你是從哪兒來的,但你喜歡的人總不可能是我。我們倆都是急性子,在一塊兒時間久了不炸就算了,怎麼可能會成為一對伴侶?」
「你太低估自己了時康,你不知道你骨子裡有多麼溫柔,你有很多值得我吸引我的特性,所以我喜歡你絕不是一時興起。」
「……」
諶維見他聽著,就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我年少時固然喜歡衡東,我也跟他在一起過,但後來我們分手了,我和你感情發展在成年之後,你不知道我們前前後後捱了多少年。」
蘇時康聽著突然低頭笑了下,不知是輕易相信了諶維的話還是在聽他說一個笑話,「原來你以前還跟衡東在一起過。」
「……」
「那他也真夠傻的。」
蘇時康不敢相信,諶維口中的他居然能和兄弟前任在一起,他難道就不會難受嗎?
可諶維卻認真看著他,他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不知是在看他,還是透過他看向了另一個人。
「是。」諶維說:「他好傻。」
「……」
「你不信?」
「我覺得我信不信不重要。」蘇時康坐起身子,「諶維,那不是我。」
「……不是你又能是誰?」
「……」蘇時康回答不了他。
諶維急了:「不是你又能是誰?」
那種感情那麼真實,感覺那麼真實,明明都是蘇時康,明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蘇時康站起身,望著一望無際的沉州湖,語氣卻極為平淡:「不是我的意思是,可能你真是從未來來的,但真正陪伴你走過來的人不是我,你看我壓根猜不出他為什麼會這樣做,如果你喜歡他想念他,那你應該找他而不是找我。當然這一切也許只是你荒唐的夢,也許你寒假出了一些事導致你做了這個夢,夢裡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夢到了,所以說你記憶中的種種只是你在做夢。」
「諶維,我不會喜歡男人,更不會喜歡你。」
「……!」
不會,怎麼會呢?哪有人做夢夢那麼久,夢了那麼多年?
那些年斷斷續續的等待和煎熬,那夏夜裡的瓜田和螢火蟲,嘎吱作響的電風扇,蘇奶奶和睦的笑容。
還有上大學后每天的等待和空虛,他不惜一切去長沙見他,第一次的除夕夜,蘇時康主動吻住了他,他們汗濕在旅館,纏綿到天光大亮。
……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夢?
不可能!
諶維搖了搖頭,如果是夢,那他寧願相信現在是場夢。
「不是的!」
諶維猛地站起來:「你根本不懂,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多真實,時康……你不是這樣的。」
好陌生。
諶維覺得他落入到比噩夢更深的煉獄里。
「那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真正和你在一起,什麼時候明確說愛你的?」
「是那年……」
諶維頓住。
哪一年?剛剛還想起來的。
諶維覺得眼前黑下去,他瞬間看不見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時康,時康……
都是假象。
蘇時康還在問他:「哪年?」
他開口,嗓子干啞:「那年……我只記得,那年除夕……」
他只記得那年除夕。
眼前是黑的,諶維失去了五感,後來微風吹氣之時,有人又碰上他的臉頰,溫柔至極。
蘇時康緩緩道:「你看,你自己也不記得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番外,看一樂呵,大家切勿認真呀~
還有這篇番外大概五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