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難道桃桃你……也是邪祟嗎?
桃桃:「……」
何止要怪他,如果不是還有吃鬼藤在旁虎視眈眈,桃桃甚至想直接提劍砍了他。
可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樣,在她就要去摸桃夭的時候,林泉說:「不是我把你推下屍池的。」
桃桃挑起眉梢:「我分得清人手和邪祟的觸感,不是你,難道還是那些活屍嗎?」
「是你自己。」
桃桃瞥著林泉,突然笑了,她那一笑不羈,那一瞥冷肅,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卻不叫人覺得違和。
「你覺得我傻嗎?」
「當時在屍池旁我眼裡所看到的畫面,是你自己走上台階跳了進去,桃桃,你中了邪祟的幻境。」
「那你為什麼沒事?」
林泉淡淡道:「邪祟的幻境需要引子,當時屋裡沒有特殊的聲音、氣味和物品,所以我猜,活屍製造幻境的引子或許不在那個屋裡,在遇見我之前,你和活屍有過什麼接觸?」
「沒……」桃桃剛要否認,突然想起她曾在三樓的房間收集了活屍的留在地上的黏液,並且還聞了。
難道它的體.液就是它製造幻境的引子?
林泉:「桃桃,如果我要你死,那後來就不會從吃鬼藤嘴裡救你。」
「誰要你救了?」
林泉凝視她:「為什麼尋死?」
「關你屁事。」
薛蓉在一旁小聲說:「兩位,能不能先不吵啊,吃鬼藤還在呢,而且越來越多了。」
吃鬼藤確實有了靈智,竟然學會了包抄,樓上跟下來的吃鬼藤之所以不再追了,是因為它在等待時機。
大門出口就在前方,離她們不過三十米遠。
此刻那扇門是開著的,門外的吃鬼藤正小心地蜿蜒著藤蔓朝他們爬來。
一時之間,整個走廊變成了綠植的天地,無論地上、牆壁,還是天花板,通通都是吃鬼藤延伸出來的枝條。
「門口的吃鬼藤也進來了,丁潔比我們早下來,她會不會……」薛蓉不敢再想下去了。
林泉:「我的靈力剛才念開鎖咒時耗得差不多了,桃桃的體力也快不支了,桃夭可以剋制吃鬼藤,但是它吞噬掉活屍后的力量太強了,硬拼起來很難保證我們三個完整地出去。」
薛蓉問:「那有智取的辦法嗎?」
「要想想。」
桃桃朝大門的方向走去:「沒必要,我吸引它的注意開路,你們走。」
薛蓉:「沒用,我們身上都有邪祟的味道,它有無數的枝條,完全可以同時攻擊我們。」
桃桃瞥向吃鬼藤:「它敢。」
吃鬼藤是有靈智的,在桃桃那一瞥后,張舞的藤蔓不受控地後退了些許,彷彿在恐懼些什麼。
但下一刻,渴望就壓過了恐懼,它又重新爬了上來。
桃桃一動,吃鬼藤也跟著動,她走得很慢,一整層樓都是寂靜的,只有三個人輕緩的腳步聲,以及吃鬼藤拖地而過的摩擦聲。
越是寂靜,恐懼就越是致命。
薛蓉發現,吃鬼藤的枝條雖然密集如蟻,可一百條里有九十九條都是對準桃桃的,剩下一條才對準她自己。
它對桃桃很感興趣,剛才四樓的那具活屍也是看見桃桃出來立刻就迎了上去,可為什麼剛才跑下來的時候吃鬼藤沒有攻擊桃桃呢?
林泉鞋尖踹開從一側躍躍欲試想要伸過來的吃鬼藤。
薛蓉這才想起,剛才一路上桃桃是被他抱在身前的,也就是說,吃鬼藤要想碰到桃桃必須先越過他的脊背。
可在三樓,林泉從吃鬼藤身後出現時,它卻沒有攻擊他,此刻也沒有想要吞噬他的打算。
怎麼回事,難道吃鬼藤看不見林泉?
桃桃停下腳步,她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和剛才一樣,我說跑,你就跟林泉跑向門口,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回頭。」
「那你呢?」
「先管好你自己再擔心我吧。」
林泉蹙眉,桃桃剛要拿刀在手腕剜道口子,前方的房間突然傳來聲響。
薛蓉驚恐地用嘴型示意:「這裡還有別人。」
她下意識排除了丁潔,如果是丁潔,那麼在聽到她們的聲音以後就該露面了。
況且薛蓉聽到的絕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她神經繃緊幾近崩潰,無法想象如果這裡還有活屍,那麼被邪祟前後夾擊,她們是否還有生還的幾率。
桃桃放下刀,走到房間門口,看見裡面站著一群人。
薛蓉先是怔住,隨即詫異喊道:「武亮?」
那群人正是失蹤的六個學生,武亮看見薛蓉也是一愣:「蓉蓉?我剛想上去找你,幸好你沒事。」
薛蓉聽見熟悉的稱呼,衝過去抱住他,哽咽道:「你們去哪了?我以為你被邪祟吃掉了!」
「什麼邪祟?」武亮一臉疑惑,「我們兩個出來找工具,不知怎麼暈倒了,醒來就在這間房裡了。何文建王鵬他們和我一樣,也是突然昏倒被人搬到了這個房間,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缺德。」
馮小娟上來摸了摸薛蓉的頭:「蓉蓉,你沒事就好。」
薛蓉紅著眼眶:「大家都沒事,太好了,桃桃,謝謝你。」
她看向桃桃,桃桃的目光卻落在她這群失而復得的同伴身上:「那個女孩呢?」
薛蓉這才想起來:「對哦,丁潔呢?她剛剛也下來一樓了,你們見到她沒有?」
何文建拍拍腦袋:「我差點把丁潔忘了,她也在房間里,不過還昏迷著,我們醒來的時候她就在那裡了。」
桃桃走進房間,那是一間解剖教室,丁潔躺在解剖台上,昏睡不醒。
桃桃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活著,她漫不經心地看著武亮:「精神不錯,怎麼,不害怕鬼打牆了?」
武亮疑惑:「你在說什麼?」
薛蓉:「你不記得了?就是我們在三樓遇到的那件怪事啊,我們被困住了,所以你們兩個去找工具砸窗,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武亮摸摸薛蓉的額頭:「我們去找工具是為了給王鵬拆標本,又是砸窗又是鬼打牆的,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呢?是不是在這裡太害怕出現幻覺了?」
和他一起離開的男生應和著:「對啊,你做噩夢了吧?」
桃桃冷淡地打量他們。
薛蓉徹底亂了:「可是我……」
她話沒說完,站在門口的馮小娟突然驚恐地指著走廊:「你們快看!這些草動了——」
在他們交談的短短片刻時間,吃鬼藤已經快蔓延到門口了。
「現在怎麼辦?」薛蓉看向教室內被鴉指桃木封起來的窗戶,「跳窗可以嗎?」
桃桃:「一樓窗外有防盜網,我沒力氣破窗了,況且外面也有吃鬼藤,沒什麼區別。」
「做選擇吧,以我和林泉現在所剩的體力,最多只能帶一個人走,小醫生,你是我的僱主,我可以救你。」她看著薛蓉,「其他的人我無能為力,你是選擇跟我們走,還是選擇留下來陪你男朋友?」
她話說完,剩下人的臉色倏然變了。
馮小娟乾巴巴地說:「我們和蓉蓉關係很好的……」
「快做決定。」桃桃擰著眉,「沒時間了。」
薛蓉:「桃桃,你說過只要給你一半的靈,你就會幫我救他的!」
桃桃掏出那顆縛靈珠丟給她:「我做不到了,還給你。」
薛蓉咬著嘴唇,猶豫地看向武亮,武亮臉色鐵青。
「隨你吧。」桃桃看出薛蓉捨不得男朋友,也不強求,轉身就走。
馮小娟連忙把薛蓉推到她身邊:「不!我們可以不走,你帶上蓉蓉一起。」
吃鬼藤爬到了門口,它壓抑了很久,似乎也知道再不動手他們就要先發制人了,見桃桃走出來就抻出枝蔓瘋狂地朝她襲來。
桃桃收起匕首,不打算再割腕用血吸引吃鬼藤好讓薛蓉他們離開了。
她一劍悍然斬下劈掉了眼前的藤蔓,可綠藤多如牛毛,下一秒又覆蓋上來。
她低聲問林泉:「你身上有符嗎?」
「沒有。」
「學過破魔印嗎?」
「會一點。」
「計劃變動,現在我用桃夭開路,你用破魔印限制它的行動,試試能不能衝出去。」
林泉沒應,他說:「比起破魔印,我覺得凈魔印更合適,破魔印的範圍太小,只能勉強罩住我們三個,用凈魔印,這裡的人或許都有機會出去。」
「不,就用破魔印。」桃桃湊近,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這裡的其他人,都不能走。」
她說完,扛起薛蓉,轉身蹬上一側牆壁借力,順手拽住頭頂的藤蔓想要從半空蕩到前方走廊沒有吃鬼藤的一張書桌上。
可她在跳起來的那一瞬身體倏然變沉了,薛蓉低頭看,發現桃桃的腳被武亮拉住了。
他眼裡帶著哀求的神色:「蓉蓉,別丟下我,帶我一起走——」
桃桃被吃鬼藤吸了血,體力本來就不支,因為武亮這一扯,沒控好重心直直朝著藤蔓中央掉進去。
倉促之間,她將薛蓉甩回人群中,自己落了下去。
吃鬼藤張開枝蔓,猶如一張巨大的綠嘴,藤蔓上的細刺就是其中的尖齒。
它似乎等這一刻很久了,只等桃桃掉下來,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她撕成碎片。
「不!桃桃——」薛蓉想拉住桃桃,卻被武亮按住。
林泉站在原處,平靜地看著眼前這畫面。
就在桃桃要被瘋狂的吃鬼藤吞噬之時,她額頭驀地閃過一抹紅色的鐮刀印記,印記只存在了片刻就消失不見,緊跟著,一道強烈的紅色光芒從她身體里驟然爆裂開來,籠罩住整個走廊的吃鬼藤。
銳利如死嬰夜啼的恐怖哭聲炸響在眾人耳畔,那聲音比薛蓉之前聽到的尖利了千百倍,幾乎能將人耳膜撕裂。
眾人頭暈目眩,差點暈過去。
在神志恍惚時,他們看見剛剛還張揚囂張的吃鬼藤此刻正在那道詭異的紅光里痛苦地扭動尖叫。
它瑟縮著藤蔓想要後撤,卻動彈不得,紅光途徑之處,吃鬼藤寸寸枯萎,化為一堆乾草。
紅光在走廊盤旋一周,回到桃桃身邊,強光消斂,最終溫柔地歸寂於她的體內。
……
桃桃站起來。
吃鬼藤的大半藤蔓被那道詭異的紅光滅殺,剩下稀疏的幾根細枝逃命般鑽出了解剖樓。
不遠處的學生也從死嬰啼哭聲中晃過神來,武亮看見吃鬼藤枯死,剛要朝大門處走,胸口卻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那力度極大,直接把他踹飛出五米遠,他從滿是灰塵的雜物中央爬起來,對上桃桃冰冷的雙眸。
他嘴唇蠕動,但看了看桃桃手裡的桃夭,眼神忌憚,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小醫生。」桃桃冷笑,「你這男友心術不正,可得小心了。」
剛剛還生死一線,轉瞬間吃鬼藤就變成了枯草,薛蓉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桃桃已經扛著桃夭離開了。
林泉跟在她身後,薛蓉拽住了他的袖口:「能不能請你把這個拿給桃桃。」
她遞來裝著自己一半靈的縛靈珠。
林泉看了她一眼,沒有接,於是薛蓉追了出去。
……
此時已經快要五點了,天際即將破曉。
桃桃一出門就看見了那隻黑貓,它正趴在院里的長椅上,目光炯炯地盯著走過來的桃桃。
見桃桃出來,它又跑過來蹭她的腳踝要吃的。
桃桃拎著後頸皮把它提起來,危險地眯眼:「你是覺得我記性不好,才過去三個小時,就忘記你搶我火腿腸的事了?」
黑貓:「!」
它這才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可此時已經深陷魔爪,無法脫身了。
……
薛蓉追上來的時候,桃桃沒有走遠,就坐在長椅上玩貓。
她翹著一隻腳,惡霸一樣揪住黑貓的兩隻前爪,讓它後腳著地,牽引它肥胖的身體左搖右擺地做廣播體操。
以前李三九每天清晨都會提著收音機在院子里跳操,那些動作桃桃太熟了。
黑貓的瞳孔豎成一條縫,一臉的生無可戀。
「桃桃……」薛蓉跑得累了,在她面前彎腰喘氣,「怎麼走那麼快,我還有話和你說呢。」
桃桃擺弄貓的兩爪朝上張開,帶它做了一個伸展運動:「說。」
「你身上是背了什麼法器嗎?怎麼紅光一出現,吃鬼藤就枯萎了?」
桃桃也不清楚那紅光是什麼,她包里確實背了李三九生前常用的幾件法器,要說是法器護主也有可能,可一般的法器怎麼會有那麼強的力量呢?
她雖然疑惑,但性格使然也懶得多想,只當是運氣好了。
薛蓉:「謝謝你救了我們,今晚你要不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還有武亮,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剛才可能是太害怕了……我替他跟你道歉,這個你還是收著吧。」
桃桃沒有拿那顆珠子,繼續帶貓做擴胸運動。
「你不想要它了嗎?」
「是不能要。」
「為什麼?」
桃桃沒有解釋:「把手放上去,心隨意轉,靈就回到你身體里了。」
遠處武亮和馮小娟起了爭執,兩人在激烈爭吵,但隔得太遠聽不清內容。
何文建注意到桃桃在看著他們,連忙推了推武亮,兩人這才分開,馮小娟朝這邊走過來。
她對薛蓉說:「我在罵武亮呢,他剛才實在太過分了,那情況能走一個都是好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薛蓉皺眉:「你罵他?」
馮小娟性格溫柔,哪怕薛蓉當了她兩年的室友,也從沒見她生過氣,更別說和男生吵架了。更何況,馮小娟和武亮根本不熟,平日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因為這種事吵架,薛蓉覺得奇怪,就算要罵人也輪不到她來啊。
馮小娟捋了下耳側的碎發:「我也是太著急了,真的很擔心你。」
此時黑貓的晨間體操已經接近尾聲,桃桃問:「全身運動的下一節是什麼?」
薛蓉下意識回答:「跳躍運動。」
於是下一秒,她看見一團肉乎乎的黑色東西飛上了天。
桃桃將貓拋飛、接住、再拋飛、再接住……幾次之後,黑貓終於憤怒了,它鬼叫了一聲,在半空中翻轉身體,不管不顧摔在地上,飛速溜入草叢逃走。
桃桃這才抬起眼,上下打量著馮小娟。
馮小娟短褲下的長腿依然很美,可桃桃這次沒有吹流氓口哨,只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半天。
末了,她問:「你們一早就知道我和林泉進了解剖樓?」
馮小娟一愣:「不知道啊……」
「可你們在一樓看見我們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你們就不好奇為什麼會有兩個陌生人會站在薛蓉身邊,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不怕我是壞人,你們的朋友跟著我會有危險嗎?」
馮小娟笑著說:「剛才太害怕了所以沒來得及問,我這不是過來了?正想問蓉蓉和我們分開以後都發生了什麼呢?」
「你想知道?」桃桃笑得有幾分邪氣,「手伸出來,我告訴你。」
馮小娟不明所以,乖乖伸出手,桃桃從包里摸出一個桃木雕塑放在她攤開的掌心上。
雕塑圓圓小小的,刻著一個女孩的腦袋,雕刻者將她冷漠暴躁的形象刻得栩栩如生,任誰看了都知道是桃桃本人。
馮小娟茫然,桃桃盯著她。
足足過了一分鐘,馮小娟開口:「你要告訴我什麼?」
「沒什麼。」桃桃蹙眉,「你還是問薛蓉吧。」
她收起雕塑,背著包走了。
薛蓉又追上去:「等等,我打的欠條還沒兌現呢。」
桃桃:「不必了,以後再說吧。」
「桃桃。」薛蓉拉住她,「我還有幾個問題想當面問清楚,不然回去肯定要失眠了。」
桃桃示意她說。
「雖然我很確定昨夜的事不是幻覺,可還是沒辦法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邪祟這種東西嗎?」
「很多。」
「你說過,為害人間的妖、吞噬生靈的魔、滯留人間的鬼魂、墮入煉獄的邪靈這些通通是邪祟,所以邪祟是會害人的,是嗎?」
「是。」
薛蓉遲疑了一下。
桃桃凝視著她:「到底要說什麼?」
薛蓉抿著唇,鼓起勇氣說:「吃鬼藤會吃邪祟,我們進門後身上沾染了邪祟的味道,所以被它攻擊,可在進門之前它就是一棵普通的植物,不管我們怎麼碰它,它都沒有攻擊人類,我甚至還摘了幾片葉子玩。」
薛蓉望向解剖樓,短短几個小時,原本還生命力旺盛的綠色植物已經全部枯萎,如秋日焦色殘枝,在清晨的涼風裡搖曳。
「你破窗來救我和丁潔的時候是從外面進來的,按理說身上不該有邪祟的味道,可那時吃鬼藤卻攻擊了你,為什麼?」薛蓉眼神帶著一絲恐懼,「難道桃桃你……」
她試探地問:「……也是邪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