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一定要大會員嗎,有沒有便宜的小會員?
清晨,桃桃是被富貴的慘叫聲吵醒的。
她一睜眼,看見昨晚抓來的黑貓已經從迷蝶引夢中醒過來了,正撩著爪子在房間撲鳥。
富貴被它逼到牆角,又撲騰上吊燈,嚇得羽毛掉了一地。
林泉在看動漫,對它的慘狀視若無睹,桃桃有起床氣,順手丟了個枕頭過去:「你救它一下會死啊!」
林泉抬手接住枕頭:「富貴最近吃胖了,多運動對身體好,我是為它著想。」
桃桃剛睡醒有些發懵,盯著林泉出了會神才慢慢記起昨晚的事,她瞬間變了臉,連滾帶爬到他身邊:「糟糕,睡傻了忘記你是救命恩人……我沒打到你傷口吧?」
林泉看著她落在自己胸膛的手:「沒事。」
「真的?你喝我的血了嗎?昨晚我好像突然睡著了。」桃桃抬起手掌,對著清晨的陽光看了看,「咦,我傷口呢?」
「當然。」林泉說,「如果不是藏靈身血液的強大功效,我怎麼會好得這麼快?你的傷口我在喝完血后順手幫你治好了。」
桃桃狐疑:「你還會治傷?」
林泉面不改色:「略懂。」
「怎麼治?」
林泉:「一種治療系的符術。」
桃桃心想可能是因為自己讀書少所以沒聽說過還有治療系的符術,無知還是不要展現出來了,於是沒有再問下去。
林泉問:「還有半小時上靈師理論課,一起去外面吃個早飯嗎?」
桃桃換上衣服出門:「不了,今天翹課,幫我約薛蓉出來,我有事要問她。」
「你去哪裡?」
「去找庄曉夢看看身上的鬼魂,既然昨晚邪神是浮生水鈴從地獄里召來的,那麼我身上的東西就不是他,總要弄掉了才安心。」
桃桃走到門口,林泉突然叫住她:「桃桃,你恨他嗎?」
桃桃腳步一頓,只愣了片刻:「我不會恨他。」
桃桃出去不一會就回來了,她揪起床上黑貓的脖頸:「庄曉夢把八二年的照妖鏡都拿出來了還是沒看見我身上有鬼,我就說是這隻貓眼花了,真有東西附身我不可能察覺不到。」
林泉垂著眼睫沒有說話。
她問:「你約了薛蓉沒有?」
林泉:「十一點,咖啡廳。」
*
桃桃和林泉來到咖啡廳的時候,薛蓉已經到了。
桃桃:「早啊小醫生,丁潔呢?沒和你一起來嗎?」
薛蓉搖搖頭:「她今天有選修課要上。」
桃桃把裝在紙箱里的貓遞給她:「這個給你,把它帶回學校放了吧。」
薛蓉沉默著接過。
「關於那件事,我已經有點眉目了,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桃桃。」薛蓉打斷了她的話,「我今天來找你也是說那件事的。上次叫你出來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我回去想了想,那段時間我情緒不好,無法接受武亮不喜歡我的事實,竟然還編造了那樣荒唐的原因為他開脫,真是太可笑了。」
桃桃端起咖啡抿了口,嫌苦又吐了出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蓉苦笑:「根本沒有邪祟附身,他們還是原來的他們,只不過我當時被分手了心裡難過,所以腦補了很多。什麼行為詭異,什麼不像從前了,那通通都是我的幻想,根本沒有邪祟。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她從包里掏出桃鎮,推到桃桃面前:「這個還你吧,我用不到了。」
桃桃打量了她一會,收起桃鎮:「好啊,只要你沒事就好了,害我白擔心一場。」
薛蓉點點頭:「那我走了。」
「等等。」桃桃叫住她,「你咖啡還沒喝完呢,坐下來聊聊天吧,好不容易起這麼早,現在回去又沒有午飯吃。」
薛蓉顯得很局促:「我……」
桃桃又要了一盤蛋糕,邊吃邊閑聊:「上次在解剖樓前,你說你們進去是為了話劇排練找感覺,排了什麼劇目啊?」
薛蓉隨口說了個名字。
桃桃:「恐怖劇本?是不是你那劈腿前男友出的餿主意?也是他讓你們大半夜去解剖樓冒險的?」
「啊?」薛蓉茫然了一下,又恍惚地搖頭,「不,劇本雖然是武亮定的,但冒險的事是何文建提的。」
「何文建?」
「就是馮小娟以前的男朋友。」
桃桃唇角不易察覺地彎了彎:「原來是這樣,對了,醫學院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叫田文月的女孩失蹤?」
「田文月?」薛蓉聽到這名字后臉色變了變,「你問這做什麼?」
桃桃拿出日記本:「我在解剖樓撿到了本日記,根據日記內容來看,田文月的男朋友嚴濤當初可能被解剖樓的邪祟附身了,他約田文月去解剖樓談話,後來日記再也沒有更新,那女孩很可能已經遇害了,所以來問問你,你在學校讀書也許聽說過些什麼。」
薛蓉翻開本子,叫田文月的女孩字跡圓潤,憨態可愛,她見過一模一樣的字體,就在不久之前。
她猛地合上日記本,雙頰慘白得如同一張宣紙:「桃桃,我真的要走了,我今天是逃課出來的,晚回教授會點名的。」
薛蓉匆忙地站起來,不當心撞到桌上的咖啡杯,咖啡灑了她一身,在白裙上綻開了一朵朵褐色的花。
桃桃遞了張紙巾過去:「回就回嘛,怎麼冒冒失失的,是被鬼追著了?」
薛蓉接過紙擦拭裙子上的污漬,聽到她這句話,手抖得停不下來。
女孩離開后,桃桃幾口吃完了蛋糕,問林泉:「你怎麼看?」
「她在撒謊。」
「原因呢?」
「丁潔沒有跟她一起,食屍鬼一定發現了什麼,拿她脅迫薛蓉。」
林泉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桃桃:「食屍鬼替死後學生散布在人間,不但不收斂反而更猖狂了,要想找到食屍鬼的弱點只能綁一個來問,根據薛蓉的說法,去解剖樓冒險的點子是何文建提議的,那庄曉夢在迷蝶引夢裡看到男人應該也是何文建,不如就他吧。」
「食屍鬼替死後和人類無異,你出手會傷到人類的身體,羅侯不會同意的。」
「你不說,我不說,羅侯怎麼會知道呢?」桃桃轉頭看著他,「況且學生已經死了,我為他們報仇他們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我的,傷一具軀體又算什麼?就這麼定了。」
桃桃吃完最後一口蛋糕,突然尖叫一聲:「糟糕!」
她突然這樣嚇到了林泉,他問:「怎麼了?」
桃桃看了眼桌上狼藉的蛋糕殘骸和一旁放著的價目表,十分痛苦地說:「我剛才……」
「……竟然忘記讓薛蓉結賬了。」
林泉:「……」
「我來結。」他剛準備付錢,想起自己的錢都用來充話費了,於是放下手,「還是你自己來吧。」
……
薛蓉抱著貓走出咖啡館,一個女孩站在街角等她,薛蓉走到她面前,神色恐懼。
馮小娟問:「她問你什麼了?」
薛蓉:「就隨便聊了些話劇社的事,她讓我把貓帶回去。」
「我讓你說的話你都說了?」
「嗯……」
「她沒有懷疑?」
「沒有,她信了,桃鎮也還她了。」薛蓉嘴唇輕抖,「丁潔和武亮……」
馮小娟摸了摸被桃鎮灼燒的手,那是昨晚薛蓉掙扎時給她留下的印記,她柔聲道:「蓉蓉,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他們。」
她說這話時的神情溫柔極了,可下一秒就變了面孔,她陰森森道:「前提是你要聽話,如果以後敢跟別人提起這件事,那我不保證武亮和丁潔能不能再出現在你面前。你要知道,吃掉他們換一具新的身體,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馮小娟的臉龐秀美,可此刻在薛蓉眼裡卻像長了青面獠牙,她雙目無神,閉上了眼睛。
*
傍晚,承和醫學院,食堂。
桃桃辦了張臨時飯卡,端著飯盤混在學生中央。
林泉指著櫥窗:「那是什麼?」
桃桃定睛看去:「蟹柳。」
「那個呢?」
「好像是牛蛙。」
「牛蛙?」林泉旋起眉頭,求知若渴,「是牛還是蛙?要一份嘗嘗。」
桃桃:「瘋了嗎?十塊錢一份,要吃自己買。」
「十塊錢很多嗎?你按一雙腳不就有十塊的提成。」
「我警告你啊,我現在心情還不錯,你別跟我提按腳的事。」
林泉說:「羅師今早把wifi密碼告訴我了,不需要充話費,我的報酬換成大會員可以嗎?」
「大會員是什麼?多少錢?」
「不貴,一百四十八。」
桃桃差點把手裡的飯盤給灑了:「開什麼玩笑!那是我一雙一雙腳按來的血汗錢,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桃桃把餐盤遞給大媽,點了一份醋溜白菜。
林泉:「一百四十八包年,摺合下來一天才幾毛錢,這樣算來我的勞務費並不算多。」
大媽:「兩塊錢。」
桃桃:「不行,太貴了。」
大媽愣了,隨後翻手把她盤裡的白菜倒了回去,冷著臉道:「那我也沒法給你便宜啊,那邊有免費的湯,要不你去打點?」
桃桃:「……」
她一陣頭疼,端著盤子走了:「林泉,不是我小氣,你算算,我起早貪黑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個錢,現在還倒欠羅侯六十萬呢,要按十年腳才能還清。等這裡事了,我還要去找師父,你知道中國有多大嗎?你知道找一個人要花多少錢嗎?雖然以老頭子的狡猾程度應該不會有事,但萬一他被那些想殺我的壞人扣住了要贖金呢?你看看我——」
她敲了敲盤子:「——二兩米飯,兩個素菜,一頓飯菜五塊錢,我過得是什麼日子啊?一定要大會員嗎,有沒有便宜的小會員?」
林泉想了想:「算了吧。」
桃桃吃了幾口飯,見他不再說話,於是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林泉說,「桃桃的師父比較重要。」
桃桃沒再說話,安靜地扒著飯。
飯後她問路去了戲劇社,一路上林泉沒有說話,她也沒有開口,氣氛不知怎麼有些尷尬。
戲劇社晚飯後正是活動時間,桃桃站在門口看了會,一群學生在排戲劇,都是生面孔。
她隨手拉住一個女生問:「何文建今天來了沒?」
「你找何師哥啊?他已經一個多月沒來過這裡了,聽說是學業緊張抽不出空來呢。」
桃桃:「我是他高中同學來找他玩的,可是出門忘帶手機了,只記得他是戲劇社的,就想來碰碰運氣。」
「早說呀。」女孩熱情洋溢,「何師哥是臨床醫學的,宿舍在北苑,你去那邊問問宿管就知道了,我記得好像是三棟吧。」
桃桃笑得十分無害:「謝了。」
桃桃去到北苑三棟問清何文建的宿舍后,等天黑得差不多了,託人帶了張紙條上去。
……
十一點半,桃桃躲在了操場邊樹林后的灌木叢中。
林泉坐在樹上,背靠樹榦望著天上的月亮。
桃桃抬頭看著他,心想地上蚊子太多,早知道占著樹上的位置了,現在也不好開口叫他下來。
桃桃掏出手機,朝他扔過去:「喂!」
她撇嘴:「我想了想,包年肯定不行,包月十五塊倒是可以考慮,也就一雙半的腳錢,就當是報答你昨晚救我的恩情了,下個月續不續費要看你表現,拿著。」
林泉接過手機:「謝了。」
桃桃嘁了一聲:「小氣的男人,就因為不充會員氣得一晚上不理我。」
「沒有生氣,我又不是你。」林泉從樹上跳下來,像哄小孩一樣,「只是不想讓你為難。」
桃桃看了眼樹杈,林泉下來上面空了,她剛準備爬上去佔位置,突然聽見不遠處林子里傳來奇怪的聲音。原以為是何文建提前來了,她連忙拉著林泉蹲下,可豎著耳朵聽了聽,發現那聲音很不對勁——像夜貓子叫一樣撓人抓心,哼哼唧唧的吟哦。
桃桃疑惑:「那邊有兩個人……」
她正要再聽,林泉卻捂住她兩隻耳朵:「別聽。」
雖然沒了耳朵,桃桃還有眼,她抻著脖子看去。
只見一棵歪脖子樹落在雜草之後,借著薄弱的月光,她看見兩人交疊在一起撐在樹上,有頻率地動來動去。
「好奇怪的姿勢,他們在幹嘛?」
林泉又捂住她的眼睛:「晚上不要到處亂看,容易見鬼。」
這樣桃桃又有一隻耳朵被漏在外邊了,她聽見那兩個人的聲音:
「老公厲不厲害?」
「啊,你好棒,好棒啊……」
桃桃恍如醍醐灌頂,她剛要說話,林泉又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桃桃唔唔地指著樹后的那對男女,又唔唔指著自己的嘴,林泉說:「別喊,我就放開。」
桃桃點點頭,林泉將手拿開,她神秘地湊近他耳邊:「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
「老頭子以前有個充話費送的破手機,他就愛拿來看那些奇怪的東西,可是山上信號不好,他常常大半夜舉著手機在道觀外面晃,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聽見過好幾次……」
林泉無動於衷,桃桃問:「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
「我只聽過聲音,還沒見過畫面,讓我再看看。」
林泉又捂住她的眼,桃桃扒開他的手:「你幹嘛?」
「不準。」林泉和她說話一貫溫柔,現在僅有的兩個凜冽的字聽在她耳朵里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她指著林泉的鼻尖:「哦我知道了,你這個臭男人……」
「臭男人?」
「不讓我看,還不好奇,肯定是因為你自己……」
林泉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說什麼:「我沒有。」
「你又不記得從前的事,怎麼知道自己沒有?」桃桃篤定,「都二十七歲了,不是和尚不是道士,就算沒結過婚你也肯定有過女人,因為你自己做過所以才對這事不好奇,我說得沒錯吧?」
林泉左耳聽著那對男女的喘.息,右耳聽著桃桃低聲的絮語,挑起的眉尖染了霜色:「桃桃,非要在這種時候和我討論這種事嗎?」
「這種時候?什麼時候?」桃桃茫然了一下,又傲嬌地瞥著他,「怎麼著,你還挺拽的?我認為,作為剛給你充了十五塊會員的金主爹,想問你問題不需要考慮你的時間。」
林泉注視著她,桃花眼裡不再是往日朦朧的溫柔,而是凝聚了一道沉邃又深幽的光:「好啊。」
雖然是應允她問的口吻,可桃桃卻敏感地嗅到了些奇怪的意味,不遠處的聲音入耳,越來越曖昧,越來越激烈。
林泉此刻離她極其近,幾乎是以一個保護的姿勢將她半攏在懷裡。
就著沉醉的晚風和月光,山上活了十八年的少女的某一根筋在一某剎那突然開了某一點竅。
她抬頭看天:「快十二點了,邪祟要來了,改天再問也不是不行。」
她扭過頭去,側臉卻落上了林泉的手,她立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你幹嘛!」
仔細來說,林泉的力道並不重,只是指尖點在她發間。
可只要他想,哪怕再輕,都能散逸出一股令人無法抗拒、想要遵從的力量。
桃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把臉轉回來的,只能看見林泉雙眸里蕩漾著她無法形容的蠱惑。
「你問。」
桃桃眨眨眼,正當她要打探林泉以前的八卦時,男人的眼神驀然變了,他朝林子的盡頭投去冷冽的一瞥:「來了。」
話音剛落,桃桃也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
不遠處那對野.合的鴛鴦受了驚嚇,尖叫的聲音回蕩在幽林之中。
桃桃反手握住背後的劍柄,微笑道:「等你一晚上了。」
何文建的腳步緩慢,他沒有理會那對落荒而逃的情侶,踩著腳下的枯枝走到樹林中的空地上:「嚴濤,出來吧。」
桃桃提著桃夭從樹後走出:「你好啊,何文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