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房間門口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三個人回頭看,正是悅姐,穿著一身黑色的裙子,看到房間離一片狼藉,再看到兩個人身上紅紅紫紫的,都是血印。
悅姐嚇得大驚失色,三兩步走到聞總前面,小聲問:「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動手了?」
聞一凡搖搖頭,咬牙說:「沒事。」
「哪裡能沒事啊?走走,我們去醫院,門外圍了好多人,都沒敢進來,但是不用怕,這裡的人口風算嚴的。」
許落嘉也說:「先去醫院處理傷口吧。」
聞一凡點點頭,躬身想要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落嘉在一旁幫他收拾手機車鑰匙之類的,收好之後,扶著聞一凡走出房間了。
至始至終,落嘉再也沒回頭看傅司年一眼,把他當空氣一樣。
傅司年低著腦袋,咬牙切齒地,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落嘉的背影,目光彷彿化作了一股粘稠滾燙的岩漿,要把人灼傷,刮下一片生肉。
許落嘉,我也受傷了啊,你看不到嗎?我就在這裡,就在你後面,只要你一回頭就能看到我的。
可是為什麼……你從來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就這麼拉著別的男人走了。
傅司年的手緊緊地纂起來,指甲肉刺進皮膚裡面,那種痛讓他既清醒又痛苦,也令他剋制著自己,不要伸手。
絕對不要試圖伸手。
他已經可以想象,一旦伸手拉住許落嘉,許落嘉會回頭,然後給他一個冷漠或者憤恨的眼神,然後會說一些令他很難受的話。
也有可能是一句話也不說,毫不留情地甩開他的手。畢竟他那麼討厭自己,沉默是最高程度的蔑視。
他就只能這樣,看著許落嘉扶著別的人,頭也不回地,從他面前慢慢地走遠。
房間里徹底地寂靜了,入目的只有歪斜的沙發,以及從中間撕成兩半的雜誌,以及滿地的玻璃渣。
傅司年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也在這個空間里被扭曲,被撕破,被打碎了。
「哥!怎麼回事啊!」他發小的咋咋呼呼地闖進來。
傅司年垂下雙手,深呼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氣不過,抬腳踹了一下發小:「你耳聾就去治病!」
發小撓撓腦袋:「啊……我誤會了嗎?」
「廢話。」
「那許落嘉呢……」
「走了,跟別人。」
「啊?」發小打量了一下傅司年的臉,不可置通道,「走了?你傷成這樣,走了?」
傅司年疲憊地揉揉額角,認輸一般說:「就算我死了,他都不會看一眼的。」
發小有點稀奇,湊近傅司年,小聲說:「哥,真傷心了啊?看你半死不活的。」
「對。」傅司年抬起眼,冷淡道,「現在要找個人撒氣。」
發小捂著腦袋,說:「不關我事!誰都會誤會的!哥,你現在追出去不遲啊!沒走多久吧。」
*
發小總算做了一件人事,傅司年又恢復了理智的腦袋,當機立斷拿起車鑰匙就追出去,在酒店拐角的那個紅綠燈看到了聞一凡的車。
別問他怎麼知道的,只要是跟許落嘉相關的他都要知道,聞一凡這麼顯眼,他早十八年就查了個底朝天,聞一凡名下所有的車型號和車牌號,他甚至都能背。
跟著聞一凡的車繞進地下停車場,再跟著他們去挂號,成功知道聞一凡那個鱉孫要住院了。
發小吐槽說:「太掉價了,我幹什麼呀。」
傅司年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發小立刻滑跪,舔著臉說:「那當然是監視嫂子,看嫂子有沒有對不起你。」
傅司年:「……」
「不要說話了。」傅司年說。
「看我亂說什麼呢!什麼監視!」發小糾正道,「是關心。」
傅司年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邊去。」
「喳。」
聞一凡住院了,傅司年也給自己辦了一個住院,儘管醫生說他只是輕微軟組織擦傷,拿點葯回家塗塗行了,沒有必要住院。
傅司年說:「我不舒服。」
醫生:「…不舒服?可是剛剛照了光,您沒有問題的。」
傅司年便不說話了,指骨輕輕敲著桌面,掏出一張卡。
醫生盯著那張卡,發冷汗,心裡淡淡嘆了一口氣,算了,有錢人的愛好他也管不著,就當他圖醫院環境好吧,反正私立醫院的床位很空,這個冤大頭。
醫生便給他開了住院單子,傅司年還特地叮囑安排在了聞一凡隔壁病房。
發小陪著他,把手續辦妥以後,看到這位大爺躺在沙發上,一語不發的,不知道想什麼。
發小過去推推他,說:「怎麼的,嫂子就在隔壁,不過去看看?」
「不想過去。」傅司年瓮聲瓮氣的。
發小喲了一聲,看好戲的表情:「是不想,還是不敢啊?害怕看到郎情妾意的,你自卑啊?你也有今天啊?」
傅司年半躺在沙發上,頭微微地轉動了一下,用眼尾掃了一個站在沙發邊的人。
發小立刻收起開玩笑的表情,立正,一會以後,又放鬆下來,說:「我說哥,這真的不像你。」
傅司年半天沒說話,唔了一聲,問:「你要不打我兩拳,出血的那種,最好血流一地,流到隔壁房間去,讓許落嘉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無動於衷。」
發小「嘖」一聲,說:「別瘋了,哥。」
一會之後,他看著傅司年的眼睛,警覺道:「哥,你不會是來真的吧?!別這麼糟踐自己啊!」
發小跟傅司年一塊長大,早就知道傅司年看著整天一副死人臉,其實內里隱約是有點瘋魔的,想起那些手段,發小就膽寒。
只是他只見過傅司年把那些瘋勁撒在別人身上,糟|蹋別人,可從來沒見過他糟|踐自己。他哥是真要栽進去了。
傅司年有些傷心地說:「不然能怎麼辦呢,他都不管我死活了。」
「你問我怎麼追人?哥?你這就像貝多芬問小學生怎麼作曲一樣不敢置信。」
傅司年沒說話,雙手合十,昂起腦袋,凝視著天花板。
傅司年的腦袋一團糟,追人的手段他確實大把,但是那是不一樣的…說是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總是覺得,應該把最好的給許落嘉。
他思來想去,想了很多東西,刨除了很多東西,挑來挑去,最後勉強算得上珍貴的東西,應該就只有真心了。
他巴巴地捧著真心湊到許落嘉跟前,卻不曾想,對方不屑一顧,摔在地上,還要踩幾腳。
他呢,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那點被糟蹋,被忽視,被侮辱的心肝,還要拍手叫好。
好,踩得好!
只要你許落嘉高興,做什麼都沒關係。
等到許落嘉踩完了,出完氣了,轉身走了,他又蹲下,把那點可憐的,醜陋的感情撿起了,拍拍乾淨,又追著許落嘉,對著他的背影喊:「你還要踩嘛,回頭理理我嘛,看,他很賤的,不值錢的,你踩多幾下也不會吃虧。」
可是許落嘉好像厭煩了這種遊戲,他的眼裡有了別人。
傅司年笑笑,「真是報應。」
發小推推他,說:「別神神叨叨的了哥,嫂子生氣也很正常……畢竟……你表現得好一點,從陌生人,到朋友,到好朋友,指不定什麼時候,嫂子就能回心轉意呢。」
「會嗎?」傅司年喃喃。
「會!哥,堅強點,大不了你就守著他一輩子過去,反正黃泉路上一起走就行了,這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
發小收拾東西,說:「我走了啊,哥,外面還在下雨,煩死了,好好休息,我看這醫院跟賓館似的,也挺好,你有事打電話給我。」
傅司年點點頭,沒有什麼精神,憂鬱得像一株看不到太陽的綠植。
*
終於扛到了晚上,傅司年再也忍不住,對著青青紫紫的傷口,發了照片給落嘉,說:【我住院了,傷口很痛,你可以來看我一眼嗎?我就在聞一凡隔壁房間。要是不方便,打個電話也行,發個簡訊也好,一個句號也行。】
發完信息以後,傅司年捧著手機躺下了,忐忑不安地等著手機,鼻尖是醫院特有的味道。
他其實很討厭醫院。
嫌棄這種公共的醫院始終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歡這裡的環境……總是能讓他想起爺爺病重的樣子,躺在病床上,連掙扎都不行,也想起了在爺爺的病床前,傅家的人是怎麼糾纏不休,斗個你死我活。
但是為了能離落嘉更近一點,做什麼都可以。
傅司年一邊等著電話,眼睛偶爾望向病房門口的玻璃窗,其實他知道,希望並不大。
許落嘉能給他半個逗號就是莫大的勝利。
但是萬一呢。
許落嘉做手術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死樣子,可是還是會偷偷在半夜去看許落嘉,做手術途中也陪著他,直到手術結束。
那麼許落嘉會來看看他嗎,即使剛剛罵過他瘋子和殺人犯,把他當作空氣一樣地無視……
會來嗎。
就算是憐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