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章
楔子
大唐末年,天下大亂,各諸侯自立旗幟,圈地稱王。諸侯間征伐不斷,民間憂怨不止,起義不斷。唐王朝無力掌局,幾近崩盤,危在旦夕。大唐皇室見大勢已去,紛紛出逃,唯有唐皇仍率領親兵奮力抵抗……
「嘎-嘎-」暮色里黑鴉從樹梢掠過,沐浴在殘月中,就像是來自陰間的使者,忽上忽下。黑色的瞳孔四處張望,像是搜尋著什麼。
此刻,一名長相極為俊俏,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正獨坐興慶宮外,透著月色,臉上寫滿了滄桑與無奈。
望著黑鴉起伏,罵道:「你這傻鳥,竟敢嘲笑我。是不是連你也要來看朕的笑話?」話完,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掂起一杯酒,便一飲而盡。
杯子是上好的金樽,杯身群龍環繞,神色各異,宛若真龍般栩栩如生。能用此杯飲酒者,必是唐皇無疑了。
唐皇仔細地端詳著杯子,手指在龍身上拂來拂去。隨後臉色一變,起身將杯子摔出老遠,「砰、砰、砰,」金樽與地面連續撞擊,最終消匿於一旁的草叢中,再發不出任何聲響,與那微小的草芥融為一體,再無人問津。
唐皇拎起酒壺,又是一口美酒猛灌入腸。「啊!好酒,好酒啊!劍南燒春,當之無愧……」
唐皇邁著輕盈的步子,緩緩走入宮內,遠遠地就看見那被譽為「天下第一名樓」的相輝樓。頓時來了興緻,徑直朝相輝樓走去。往年的八月,此地已是萬方同樂,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詩曰:「棠棣之華,鄂不韡韡(weiwei)。」花復萼,萼復花,相互輝映……只可惜,物是人非,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只見唐皇動作敏捷,踏著圍牆,身如輕燕般躍上了樓頂,伸個懶腰,側卧於瓦片之上,放眼望去,長安城盡收眼底。
雖說長安城夜晚燈火通明,但本該擁擠的街道此時已空無一人。「汪、汪,」誰家頑皮的孩童正追逐著黃狗穿梭於街道當中,孩子的母親神色慌亂,急忙追趕,低聲喝道:「再敢亂跑,就讓你阿爹打斷你的腿,」匆匆地將孩子拉扯回家。
周圍靜得出奇,一人一樓,獨守清秋,偶有幾聲貓叫,幾陣清風……
不久,壺中美酒已盡,「唉,酒都不夠……」正直唐皇犯愁時,一枚暗器如流星般向唐皇飛來,唐皇側卧不動,一把將其抓在手裡,笑道:「你來了。」
「嗯,還給你帶了些好東西。」
「好東西?」唐皇定眼一看,「竟是三月的桃花釀!這可真是好東西啊!」轉過頭來時,黑衣男子已在其旁安然坐下。「哈哈哈!這個時候你還能來看朕,夠義氣。」
斗篷下,男人一臉黑線,「不是你傳信讓本座來的嗎?還有,少與本座套近乎,你我之間只是還有著那個約定而已。」
唐皇一臉尷尬,「有嗎?誒-喝酒,喝酒。」男人無奈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上好的佳釀,沁人心脾,唐皇放聲大笑。
「你一將死之人,竟還笑得出來,」男人語氣平和,不摻雜半分情緒。
唐皇獃滯了一下后,笑著咳嗽起來,「無趣,你就不能盼我點好?還有,朕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你對我說話就不能客氣點?」
「一國之君……」男人眼神戲謔。
「再說了,有你送朕這最後一程,怎麼說,朕都不算吃虧啊。」
男人突然將頭扭向唐皇,殺人般的目光停留在唐皇的臉上。
唐皇被男人盯的渾身不自在,「朕殺了你家妻兒嗎?還是說朕搶了你的女人啊?如此盯著朕看。」
男人收回目光,「那倒不是,本座還未曾婚配,女人你也一個都搶不走。」唐皇臉上抽搐了一下,心裡直罵娘。「這麼說,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選擇?嗯。」
「說說你的想法!」
唐皇嘴角上揚,眼中劃過一絲銳光,一手搭在男人肩膀上,男人想躲,卻被唐皇一把給拽了回來,如同羊入虎口,男人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不!準確來說,而是一頭待宰的老的不能再老的老羊。
唐皇嚴肅地說道:「你既已知我時日無多,有些事,朕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去辦。」
男人一臉嫌棄,極不情願,但還是乾脆的問道:「何事?」
「讓我那小兒子,李清風,拜你為師。」
男人勉強答應下來,嘆道:「你這老狐狸,不惜身死也要護下你家那娃娃,你倒是走的清靜,受苦的可是我嘞。你本可以……罷了罷了,既是你做出的選擇,我定當付出承諾。我倒是對那同心蠱挺感興趣的,至於你,好自為之。」
唐皇慷鏘有力地答道,「你無需管我,朕不懼死!」隨後笑著躺下身去,笑聲尤為豪邁,許是太久未笑,一笑起來,就近乎瘋狂了。
「話說,你讓他拜我為師,也絕非只是想讓他活著那麼簡單吧?」
唐皇笑而不語,男人苦笑,抬頭仰望星空,「唉,權利之爭,絕非兒戲,這或許將會是一條不歸之路。」
唐皇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睜開雙眼,「這同心蠱可有解法?」
男人望向唐皇,思索了一會,「沒有,雖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但此蠱極為不同,就算是宿主身死,此蟲仍能存活。」
「有這奇事?」唐皇連忙問道。
「這還不算最奇怪的。你可知此蠱為何名為『同心』?」
「快說!」
說著男人便向更高處走去背對著唐皇,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所謂『同心蠱』,也就是一體雙魂,雙魂心意相通。」
「此蠱極小,可瞬息間進入人體,隨後寄生於人的大腦中,蠱毒會慢慢蠶食宿主的心智。」
唐皇直接爆出一口粗話,「這麼說,那朕豈不是害了風兒。」
男人森寒的目光再次降臨到唐皇身上,「我還未說完,你緊張什麼!」唐皇委屈的像個孩子般倚在了一旁,不再出聲。
「此蠱雖為霸道,但這蠱毒確是可以被削弱。這對中毒者體質要求極為嚴格,若承受不住蠱毒,輕則神志不清,重則暴斃身亡。
「用蠱者會受蠱毒影響,若使用不慎,則會遭到蠱蟲反噬,逐漸喪失身體的主動權,若身體完全被蠱蟲控制,到時,神仙也救不了,世間就再無李清風,有的只是與李清風相同面貌的「化煞」。
「不過不必擔心,我已經有壓制蠱毒的方法,李清風體內的蠱蟲剛寄生不久,尚未成熟,我近日熬制了些湯藥,已為他服下,效果不錯。
「而且今日午時我還測試過了一次。完全在本座的意料當中,哈哈哈……」
唐皇狐疑的望著男人,「莫非午時的巨響便是你弄的?」
男人忙轉過身來,一攤手,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把羽扇,「啊哈哈,那個,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試試那蠱蟲的威力,至於那巨響,是你家李清風弄的。」
「哦?他小小年紀,竟能弄出如此巨響,那威力到底如何?」
此時畫面一轉,已回到男人的試蠱之地。
男人一把將昏迷的李清風扔在了遠處,默默地等了一會,「喂,醒了就別裝了,一動不動趴在那裡累不累啊?」
只見「李清風」周圍黑氣肆虐,拖著「李清風」站直了身子,黑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黑而紅的瞳孔極為瘮人。詭譎的目光,殺氣四溢,似有將世間一切屠盡的氣勢。
隨即爆射出去,狠狠沖向面前的黑衣男子,男人驚訝一番,不躲不閃,從羽扇中飛速甩出一枚暗器,被「李清風」隨手打掉,在此空隙,男人上前就是一腳,將「李清風」踢到了數米開外,「李清風」翻身倒地,一口黑血湧出。
畢竟「李清風」身子骨太小,承受不住這般撞擊,爬起身時似乎顯得有些暴怒,將身後大他數倍的巨石飛速扔向黑衣男子。
隨後邪笑一聲,身影已消失不見,男人不慌不亂緊盯巨石,忽然感覺到身後一些異樣,「有趣,此蠱竟懂得這種伎倆。」隨後身形一閃,「李清風」撲了個空,男人猛地又是一腳踹在了「李清風」身上,硬是將「李清風」與這巨石狠狠撞在一起。
頓時巨石破裂,「嘭,」男人轉過身來時,將頭埋進羽扇,不時扇動著周圍濺起的埃塵。
見「李清風」頭部只是磨破了皮,「哦,腦袋這麼硬?」俯下身去觀察「李清風」,因頭部猛烈撞擊,蠱蟲已經退回,看李清風昏迷不醒,男人拖著李清風將其放回了住處。
一路上,眾人瞧見黑衣男子手裡拖著大唐的皇子,並無人阻攔,因為人人皆知他與陛下的關係,為「李清風」簡單療治一番后,便大步出門離去。
唐皇用手指著男人,「你你你……那風兒可還好?」
男人搖起羽扇笑道:「放心吧,他早已無礙,身體硬朗的很吶。」
光是聽男人敘述的打鬥場面,唐王都捏了一把汗,「那就好,那就好,往後風兒這蠱毒就得拜託你了。」
男人擺手道:「那是自然,我既答應收他為徒,就一定會照顧好他,這點你無需擔心。」
「我就不該請鬼月那廝幫忙,最後還讓他擺了朕一道,弄巧成拙啊!」唐皇用力捶著手心。
「你就別不知足了,有我在,就算是禍也得變成福。」
唐皇笑道:「那是自然,有你在便是最好的結果。誒-此蠱效果如此之大,你說鬼月會用它來大量造「鬼」嗎?」
男人思索了一會兒,「造是會造,但絕不會大量造「鬼」,因為此蠱世間僅有一隻,李清風體內之蠱為母,其他衍生之蠱皆為子,所有子蠱都會聽命於母蠱,雖然這其中誘惑很大,但他不敢冒這個險,他也在賭。」
唐皇拍手稱快,「若真如此,那風兒豈不是可以擁有武藝高強的百萬雄師了嗎?」
男人臉上的黑線已埋過脖頸,「操!你把煉蠱當飯吃呢!唉,原則上也不是不行……」
唐皇大笑,「如此甚好!」仰頭張望星空,「這些時日,他們已經來了吧?」
「嗯,暗影多數人馬已埋伏在城外,少數人混入了市井之中。」
「多少人?」
男人將羽扇擊向手心,「哼,除了一群蝦兵蟹將,還有四人你且需堤防。」
唐皇問道:「天、殺、地、絕?」
「對,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你更應注意,他才是你最大的威脅。
此人行事隱秘,甚至不與四人共同行動,他的明細我也不清楚你還需小心應對,說不定還能換了那四人。
但最後那人你就別想了,他們既然敢來刺殺你,就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也應做好覺悟,」男人繼續補充道:「死的覺悟!」
唐皇輕笑,「呵呵,他們可真看得起朕!那朕也絕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說著眼神便凶厲起來。
唐皇起身,「好了,你我就到此為止吧。」
徑直從樓上飛掠而去,「我已命身邊親衛將在今夜護送我兒離開,城內尚可應對,城外恐有變動,你且一路跟著他們,若他們遇到危險就暗中出手相助一番,朕就在此謝過了。」
說完袖袍一甩,雙手一前一後貼於身上,帝王之氣盡顯,這或許是他作為帝王最後的尊嚴。
樓上空留男子一人,「跟著?淦!真是麻煩,本座明明可以帶他們離開的,你卻讓本座跟著,罷了罷了,就依你。」男人望著唐皇離去的背影久久,摘下斗篷,竟是一張絕美容顏,滿臉無奈……
「李兄,就此別過。」揖手作別後,隨即身形一閃,人已消失於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