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江陵(七)商船
趙凜站在船頭看著船一點點的向江心駛去。碼頭上福伯正指使後生們給另一膄船卸貨,不遠處商販們依舊在不斷的忙碌著。
突然幾滴雨點打在船板上發出嘀嗒的兩聲,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嘀嗒聲。
「夏末的暴雨來了!」碼頭上正搬運貨物的漢子們呼喊了起來!賣著各類吃食的小商小販們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攤位,一個不打算給錢的無賴趁著這時機果斷的溜走了引來那商販的一陣陣喝罵。拖兒帶女來碼頭玩耍的人們也紛紛找著酒樓茶館避雨。
滴滴答答的雨聲很快就變成了嘩啦嘩啦的聲音!
視線已經不能看到七八米外的物體了,貨船到了江州開始向下游駛去,碼頭很快就消失在視野里。
看著越來越遼闊的江面,使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自我渺小的感覺來。趙凜伸了個懶腰回到船倉里的倉室里,衛豹袒露著上身睡在倉室里的床板上已經打起了一陣陣呼嚕。
這膄船還是比較大的分為上下兩層,五十個護衛,還有十幾個水手,每兩人一間用木板隔斷出來的倉室居然絲毫不顯得擁擠,除了一個七八米的大廳還有兩段堆放貨物的船倉。由此可以看出船主的身價不菲。
船身的大廳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管事模樣,穿著一身綠黑相間的袍子。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招呼著兩邊艙室里的人圍過來方才說道:「大家靜一靜!鄙人李老二,這次出行就下暴雨,著實有些掃興。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決定將這次的護衛費從三兩銀子改成四兩銀子。
這商船本就有三十個護衛,這次出行是筆大買賣所以又拖熟人招募了二十個人來充當臨時的護衛,趙凜和衛豹就在他們當中。商隊自己的護衛基本都是按月領工錢的,李老二的話也主要就是說給臨時招募的這群護衛聽的。
做這份事情的基本都是出來養家糊口的漢子,或者是走江湖的亡命之人,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少不了銀子這種東西。
嘈雜的船廳里頓時安靜了不少,聽到李老二這話,大家都很高興,有的人甚至嚷嚷著李老闆大方之類的話。要知道對於宣武帝國來說一兩黃金相當於十兩銀子,一兩銀子能換一千枚錢。大部分地區十枚錢能買一斗米,而一斗米夠一個五口之家吃好幾天了。由此可見一兩銀子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不是小錢了。
衛豹這時候也被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跟趙凜兩個人坐在小倉室的門口聽著李老二說話。
只見李老二又拍了拍手制止了眾人的嚷嚷,然後說道:「我知道諸位要麼是有家室的急用錢要麼就是江湖上的好漢子,既然能上到這條船大家都是信的過的。我這裡先把每人一兩的定錢先發出去,等這趟走完,再把剩下的三兩奉上。同時也希望如果真有什麼事大家都能夠拼上去,出了意外的安家費也絕不會短各位的,拜託大家了!」
當天無話!
第二日一大早。天上的雨依舊下著,但是小了很多,依稀能看清楚江水兩岸的景象來。可能是由於下雨的緣故,來往的航船並不多。
李老二把五十人分成了六組,不同的時段都有人在各個方位護衛商船,白天黑夜都不停歇,看那本來船上的三十個護衛都對李老二服服帖帖,可見這個李老二還是有些個手段的。
「阿凜,來吃點東西!」衛豹手裡拿著兩個木碗走進不大的倉室里叫醒了正在睡覺的趙凜。
趙凜翻身起來揉了揉眼睛,接過衛豹遞過來的木碗一看碗里,兩個雞蛋,兩個饅頭,還有一個雞腿,這伙食可以說相當不錯了。
「阿豹,是不是該我換崗了?」他說道。
「不急不急,吃完了再去吧。現在是去拉貨,應該也沒啥危險,就算有也該是回來的時候!」
「你覺得會有危險嗎?」
「嘿!這幾年到處都不怎麼太平,這個俺也不好說!」
「嗯,就算有危險,記得先保護好自己!」趙凜又說道。
「嗯!一起出來當然要一起回去!」衛豹說完又把啃了一半的雞腿放進嘴裡大口的嚼著。
趙凜負者的是船左邊的一處,等他吃完飯出來時已經有兩個漢子在這裡了。
那兩人正在有一茬沒一茬的閑聊著,見他過來兩人分別向他打招呼,趙凜也抱拳回禮。
看了看打在江心咕咚做響的雨滴,聽著左邊的一個刀疤臉漢子說道:「這裡就是白雲澗了,白雲澗是白嵐江的最後一段,出了這段就進入東海了!」這漢子應該本就是商船上的護衛。
「老兄,你們跑船遇到過盜匪嗎?」另外一名聲音沙啞的漢子問道。
「多,怎麼不多!東海上的海盜就有十七八股,這白嵐江上的江匪也有好幾支。不過大多數都是收了買路錢也就走了,他們也不傻!和船隊拼個你死我活轉過頭就會被其他的勢力兼并,不如安穩的收些個過路錢實在。」
「這倒也是!」
刀疤臉護衛接著說:「不過最近聽說東海上興起了一股新勢力,首領是個娘們的叫什麼蘭大當家的,聽說那女的功夫了得,這半年已經兼并了好幾伙海盜了,而且縷縷劫掠江州碼頭經過的商隊,讓郡守一個頭兩個大。不過她一般是在江州城那邊的海面上活動,想來跟咱也沒啥關係。」
趙凜也來了興趣,他問刀疤臉漢子道:「郡里沒派兵剿匪嗎?」
「嘿,還剿匪呢?郡里去了兩次,第一次派了三百郡兵,結果被打得大財。第二次又派了一千人,被人在海面上兜圈子,兜了七八天,只能無功而返!」
「這到也是!就連最強盛時,宣武帝國也沒注重過海上力量更別提現這會了。」沙啞漢子接話道。
入海了!沿著這條線再跑了兩天一夜就到崇洲島了!」疤臉護衛指著海面說道。
見兩人都被遼闊的大海震撼到了,還在看著海面出神。疤臉護衛又是個話嘮,他拍了拍另一名漢子問道:「老兄,我看你是灞州口音啊?怎麼跑江州這地界來混飯吃來了?」
「哎!還不是前陣子灞州發了旱災,都餓死人了,朝廷又不管。莫得辦法了跑出去了老多人,哎!俺看著待不下去只能攜家帶口的來江州投奔親戚!這世道混口飯吃難吶!」那人滿臉哀容的說道。
雨霧朦朦的海面上視野看不到太遠的地方,趙凜回過頭來接話道:「朝廷竟然一點都沒管灞州的旱災嗎?總得發點糧食賑災吧?」
疤臉朝江州的方向望了望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別說災糧了,俺們縣上的官吏發下話來,賦稅還得照常交,說什麼皇帝還要修宮殿,給俺們氣的嗷嗷的!」
漢子的話觸動了趙凜,他的腦子裡閃過另一個世界的畫面來,記憶里的畫面雜亂又零碎。但他隱約記得那名將領一心驅逐賊寇恢復中原,最後卻落的個功高震主含冤而死的下場。「哼!在皇帝眼裡老百姓還沒有宮殿重要嗎?」他的神色裡帶著憤怒也不知道是不是針對這個世界。
疤臉護衛嘆了口氣。「哎!那些個大人物的想法誰說的清楚!聽說有些地方都有人舉旗造反了!內憂外患,這大武看來比前面的大梁王朝也長不到多少年咯!」
「只是苦了俺們這些個泥腿子了,俺們一家五口又沒了田地。婆娘只能天天替人家漿洗衣物,老娘和兩個娃娃每天就吃一頓,就指望著這趟事情能領點銀子回去,也不知道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兄弟,苦點累點,日子總是要過的!等這躺走完我給李管事說說,看能不能給你找個差事做做。」
趙凜看著那疤臉護衛,誰能想到他嚇人的臉龐下居然有顆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