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衝動的唐傑

一

唐傑做了一碗面，這是他精心為楊琳做的，特意多加了兩個蛋。雞蛋是稀缺資源，平時一個月也吃不上兩次。

楊琳坐在桌前瞪著熱氣騰騰的面，眼眉漸漸擰在一起，「你真是浪費。日子不過了？」

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出『日子不過了』這句話，那就是把男人當成了一家人。唐傑心中一陣暖熱，體貼道：「你昨晚受驚了，也沒睡好，身體重要。」

楊琳淡淡哼了一聲:「我不想吃，你吃吧。」

「你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

楊琳確實早已餓了，看到面她非常想吃，但是她必須從現在開始疏遠唐傑，不能接受他對她的任何恩惠。

她本可以直接告訴唐傑自己根本不愛他，或者像以前發脾氣時大罵他，什麼難聽的都可以罵出來。但是現在她罵不出口了，她不忍心那樣去傷害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

「吃不下。我睡了。」

楊琳起身進了卧室，「啪」一聲，門在裡面反鎖。

這一聲就像是一根刺，刺痛了一個痴情男人脆弱的心。

唐傑失落地坐在原地，目光從卧室門移向面前的雞蛋面，半天一動也沒動，盯著這碗面他發起了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只要看到他此時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很痛苦。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他抬起了頭，看到了凱撒。

他眼神無光，像丟了魂。只是看了一眼，又盯向那碗面。

「這是什麼？」凱撒也看到了面，坐在楊琳剛才的位置，「給我做的嗎？看起來挺好吃。」

唐傑面無表情，淡淡說道:「你吃吧。」

凱撒也不客氣，幾口就把一碗面吃了下去。

唐傑移開視線，「廚房還有，鍋里的全是你的。」

凱撒點點頭，「好。」

他真就站在廚房裡，把鍋里的面全吃了，湯也全喝了。

走出廚房，唐傑已經不見了。

心痛的人需要一個人靜靜。想想是不是選錯了。

凱撒敲響了卧室門，「楊琳。」

「幹什麼？」

「和我出去走走。」

門開了，楊琳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套唐傑的衣服，「你的衣服都破了，把這個換上再出去。」

凱撒接過衣服放在旁邊桌子上就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你幹什麼？進裡面換！」楊琳把頭扭向了一邊。

「在這一樣，換完就出去了，不用麻煩了。」凱撒就像一個單純的孩子。

「你就當著女孩的面換衣服嗎？」

「不可以嗎？」凱撒一臉茫然，他的認知里沒有男女有別，不懂為什麼不可以當著女孩面換衣服。

衣服很快就換好了，楊琳還扭著頭。

凱撒說道：「走吧。」

楊琳打量了他一眼，說道：「衣服有點小，到外面給你買幾套。」

「我見到解藥了。」凱撒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楊琳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話，「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凱撒知道她已經聽到，而且聽得很清楚，「好，我也想嘗嘗這裡的食物。」

二

天氣晴朗，烈日下的微風也是暖的。

白天的城區依舊熱鬧，乾淨的街道，幸福的臉，甜蜜的笑容。比起鮑爾他們的生活，這裡確實是世外桃源。

鮑爾是否為了過這樣的生活才要凱撒加入他們？只道答案的也只有鮑爾自己。

凱撒一直跟在楊琳後面，他已習慣這種走路方式。

楊琳一路都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走著。走得不緊不慢。

凱撒瞧著左右的店鋪和來來往往的人流。他想找到讓自己痛恨他們的理由，只有這樣，他才能相信鮑爾的話，才能加入鮑爾。

鮑爾要重新給這些人定製度，那麼這些人現在的制度又是什麼呢？

凱撒的思緒萬千，楊琳更是心事重重。

女人的心本來就複雜，簡單的事可以想得天馬行空；複雜的事也可以想成探囊取物那麼簡單。

拯救人類不是簡單的事，比任何事都複雜。她有沒有把這件事想成如同探囊取物？

她沉默不語。她只有在對一件事很難取捨，很難下定決心時才會這樣。

她現在要對什麼事難以取捨呢？要下什麼樣的決心呢？

她外表是個甜蜜的女人，現在看上去卻有几絲冰冷。

她沒有停下的意思，難道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凱撒緊走兩步，「不是要吃東西嗎？」

楊琳微微扭頭瞟了他一眼，說道:「先給你買身衣服，你現在這樣子我可不想和你在一起吃東西。」

凱撒茫然低頭，打量一下自己，不解道:「不懂。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衣服不合身，像個小丑，會被人嘲笑。」

「我知道不合身，不合身就要被嘲笑嗎？什麼是小丑？」凱撒確實不懂，也很難理解。

「你看看別人看你的眼光，還有人沖著你笑，你以為他們笑什麼？他們是在嘲笑你，你現在就是小丑。」

凱撒這才注意到，很多人的笑確實是看到他才有的。他們笑得好開心，尤其是一些女人，捂著嘴偷笑。

這就是嘲笑？

凱撒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關係，倒是認為自己挺受歡迎。

「我看到了，他們很多人對我笑，我覺得挺好的，他們不討厭我。」

「你雖然二十多了，有些事還不如一個小孩子懂得多。」楊琳語氣中充滿了嫌棄。

「你是說我傻嗎？」

楊琳突然生氣道：「和你說不清，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凱撒不明白出門時還溫和的楊琳，現在怎麼就突然生氣了。

他把她當做親人般的朋友，而這個朋友似乎並沒有把他當做朋友，這讓凱撒很傷心，很難過。

他停住了，瞧著楊琳頭也不回地走遠，他突然眼角濕潤了。

為什麼？只有隊友犧牲時他才會流淚，現在怎麼為了她流淚了？

凱撒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

楊琳走出很遠才覺察到身後已無人，回頭就不見了凱撒。

她輕咬著嘴唇，目光搜尋著凱撒的身影，不知是恨還是憐。

凱撒不見了，走進視線里的是唐傑。

唐傑站在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四目相對那一刻，他大步走了過來。

楊琳把嘴唇咬得更緊了，在唐傑走近時，她才鬆口，「你怎麼在這？」

唐傑很開心，滿臉都是笑，「你不愛吃面，我就出來買點你愛吃的。」

「真的？」楊琳瞧著他空空的雙手，知道他在說謊，笑道:「我以為你在跟蹤我呢。」

「你真會想，我跟蹤你？我是間諜啊？」

楊琳聽到『間諜』兩個字，心頭一顫，馬上說道:「你以為打仗呢？還間諜。你想請我吃什麼？我正餓著呢。」

「跟我走，吃你最喜歡吃的『脆焦肉』。」

肉類在這裡也是稀有物品，比雞蛋更貴重，即使有錢也未必能有資格買。

楊琳不是普通人，她當然有資格，唐傑一樣有資格，但是兩人能買到的分量卻相差很大。

一份脆焦肉就要花掉唐傑半年薪水，可他捨得，他從不考慮這半年要怎麼過，只要楊琳開心。

這座城區能吃到肉的人並不多，他們也從未見到過肉來自哪裡，見到的只有做好的成品。

全城只有兩家店，一家油炸脆焦肉，一家火烤脆焦肉。

油也是貴重物品，能吃火烤的未必能吃得起油炸。

唐傑只能請得起火烤脆焦肉。

肉烤得很焦黃，一盤裡有一斤，一斤就是唐傑半年的薪水。

他捨不得吃，只是看著楊琳手捏著一顆顆吃下去，吃得很開心，開心得話也多了起來。

女人容易感動，感動時做的事也許平時拿刀逼著都不會做。而事後又往往責怪自己太衝動。

這一刻，楊琳忘了原本計劃要疏遠他的，不僅和他談笑甚歡，還沒有拒絕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喂她吃。

「你想不想天天吃脆焦肉？」

楊琳笑道:「天天吃？做夢可以。」

「哈哈……不做夢也可以。」

「吃你嗎？」

唐傑小聲說道:「城外不是有動物嗎？我們打一隻回來。」

楊琳也嚇了一跳:「你膽子變大了？隨便打獵是要處死的。」

「只要你開心，死又有什麼可怕。」

楊琳閉嘴了，感動地瞧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卻不知說什麼好。

唐傑也瞧著她，在她目光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真情。他慢慢把臉緊，鼻子幾乎要碰在了一起。

「你幹什麼！」楊琳如夢方醒，一把推開了他。

唐傑忙道歉:「對不起，我……我……」

「別說了！我走了。」

楊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唐傑望著她的背影，慢慢攥緊了拳頭。

楊琳淡出了他的視線，他獨自朝城外走去。

三

安靜的城外鳥語花香，讓凱撒緊繃的身心也得到了放鬆。

他一直生活在單純的世界里，沒有人教他戰爭之外的的知識，在美吶星球不會聽到戰友的謊話，也不用猜想別人的心思，所有人就像一個人，一個手勢就能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麼。

他在美吶星是一個機智的勇士，在這裡卻像是一個傻子。

他是不是本不該回來？這裡有沒有他都一樣。

躺在草叢裡望著天，能幫他的恐怕只有淼咔了。

淼咔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說，計劃中她也是要來地球的，可是現在她在哪呢？還會不會來？

他搜索著天空，期待能發現淼咔的飛艇。

突然，不遠處幾隻山雀受到驚嚇騰空飛起。

凱撒警覺地翻身坐起，蹲在一米多高的草叢裡順著聲音方向望去。

他看到了唐傑，唐傑手裡拿著一根亮閃閃的鐵棒正走向森林深處。

「他來幹什麼？他要去找鮑爾他們嗎？」

凱撒悄悄跟了上去。

唐傑進入林子深處，向著禁區相反的方向而去，時不時還吼一聲，像是把自己當誘餌，引誘猛獸來攻擊他。

凱撒遠遠地瞧著，只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突然，他餘光發現，在距離他百米之處閃過一個人影。他立刻看了過去。

那人影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探出半個腦袋盯著唐傑。

「他在跟蹤唐傑？他是誰？」

凱撒看了一眼唐傑，唐傑還在亂走亂喊，根本沒有發現有人跟蹤，

那樹后的人影看了一會竟然轉身離開了。

凱撒從後面跟了上去。

那人影前進的方向正是禁區，腳步絲毫沒有猶豫，踏入禁區也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凱撒知道禁區里有埋伏崗哨，自己只要踏進去，就會被發現，那麼那人影也就知道被跟蹤了。

「進還是不進？」凱撒猶豫了，「這個人也是鮑爾的人？和楊琳有同樣的任務？」

對於這個異種族，凱撒越來越感到神秘，還有多少秘密是鮑爾沒有說的？

鮑爾不想讓他知道的，那就只能從楊琳那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