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讓我牽驢決不偷雞
在八天的下午，三寶古董店發生了一件怪事。
阿黃死了！
皮包骨頭的死在了禹離飛的床榻前。
早在前幾天大家就都發現阿黃不怎麼進食，但卻沒人在意，想著大概是忠犬護主，還都紛紛感慨了一番。
可到了第六天的下午，在眾目睽睽中，阿黃突兀的哀嚎了一聲，然後身體瞬間從二三十斤縮水至四五斤的樣子，沒等眾人有所反應，就一命嗚呼了！
消息一經傳出，商業街的鄰居便又圍攏了上來，直等到醫護人員說到疑似傳染，拉起警戒線后，才不依不舍的遠遠觀望。
「你說這算啥事啊，人家好端端的大小夥子如今半死不活的，現在連狗都不放過，簡直是......哎......」
「先別悲天憫人了，剛才我看到你還圍上前摸了一把狗頭，小心被傳染了，下一個倒霉的就是你。」
「滾！滾！滾！」
「你才被傳染呢，你全家都被傳染！」
「好了，好了，先別鬧了！疑似傳染源根本就是他們的借口，分明是想要名正言順的把狗屍佔為己有、切片研究。」
「這些人的嘴臉我可是清楚的很，活人他們眼饞、但是不敢伸手，一條狗而已，恐怕現在......」
「只是齊瘋子這下可倒了血霉，平白攤上這檔子事，鋪子恐怕是要黃了。」
「屁！」
「齊瘋子家大業大能差這點，咱前面這幸福大廈，第十六層全是人家的，一年光是收租就海了去了，這古董店就是個玩意兒，你黃了這鋪子都黃不了。」
話題很快朝著齊瘋子究竟有多少家產轉移，至於那條被拉走的黃狗，則再也沒人提及。
......
時間在禹離飛持續衰弱中悄然流逝，等到第十一天上午十點過兩分，馬尾辮才終於聯繫上了齊大老闆。
這傢伙在h1-988行星旅遊俱樂部，報名參加了古迹探索活動，結果連著導遊和一眾驢友全都被困其中，好懸沒餓死裡面，得虧救援及時。
有了負責人的授權，醫療保險人員第一時間上門確定，隨後禹離飛就被送進自由之邦最頂級的療養院，幾番專家會診后，一致決定採取保守治療。
美其名曰：需要在基因修復倉里靜觀其變，其實若不是能夠報銷費用，按照目前病人情況完全可以放棄治療了。
沒辦法，時間拖得太久了。
久到除了腦電波還活動頻繁外，身體機能已經近乎於無，一旦停掉輔助設備，完全就可以當場宣布死亡。
至於基因修復倉功效確實顯著，但它其實是建立在患者本身的基因強度，而此時禹離飛的根基早就垮了，身體就如同枯木般，即使是修復也只能在枯木的基礎上，並不能恢復如初。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患者的腦電波極為紊亂，除非他自己能夠蘇醒，否則這輩子恐怕擺脫不了植物人的宿命了。
......
汪！汪！！
虛空中，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彼此相隔數十米的距離。
人，當然是禹離飛了，至於那狗，則多少有些一言難盡。
阿黃？
看著被機械蜂穿胸而過卻毫無影響的幽靈虛影，看著那憨態可掬的熟悉模樣，禹離飛試探的喊了句。
嗚~
聽到呼喚，阿黃猛的沖了過來，圍著禹離飛不停的打轉，在虛空中留下一條模糊的煙霧痕迹。
阿黃的到來只是一次舔舐銅錢印記后的意外事件，它當然跳不到橫樑那麼高，所謂的印記出現在禹離飛的手心，是他第一晚用右手擦拭銅錢時留下的烙印。
隨著身體功能的衰竭，禹離飛的氣息越來越弱，反之那銅錢印記的氣息卻愈發明顯，常人或許無法察覺，但對於阿黃來說，卻猶如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的顯眼。
於是乎，它忍不住的舔了下，嗯，就一下。
於是乎，阿黃『大義凜然』的貢獻了自己的血肉，化作幽靈出現在這詭異的虛空里。
可不管怎樣，這總算緩解了禹離飛即將崩潰的神經。
在這個荒誕的機械蜂古董店中，有個伴相陪簡直是天堂般的福報，比一個人無聊到數機械蜂玩強上百倍、千倍、萬倍！
古董店？
是的！
當整個一樓大廳搭建好之後，禹離飛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標誌性的高大櫃檯和外面小院的出現，其中更包括倉庫、甚至還有他給阿黃貼心準備的短毛毯子。
那時候，禹離飛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些用他血肉孵化的機械蜂，所搭建的竟然是縮小版的古董店。
和他印象里的三寶古董店一模一樣。
莫非是要等古董店搭建好，我才可以恢復如初？
呃！
或許吧。
如是想著，禹離飛不免精神一震，但為了防止出現所謂的劇情大反轉，他還是強行壓抑住了放聲高歌的慾望，懷抱著希望，開始仔細打量著那些機械蜂們的怪異舉動。
直到古董店參照記憶等比例建成，而機械蜂們仍舊我行我素的忙碌著，禹離飛的精神終於鄰近崩潰的界限了。
壓抑不住的悲涼、憤怒化作咒罵聲刺破蒼穹，他甚至邊流淚、邊撕咬嘴唇、舌頭，期間還瘋狂的左右猛烈甩頭，試圖依靠慣性來扯斷頸椎，哪怕死也不想再去孵化機械蜂了。
可惜，禹離飛的狀態越差、血霧出現的頻率就越高，無論他怎麼折騰，身體都會恢復如初，而一切都將從新輪迴。
好在阿黃出現了！
謝天謝地！
雖然有些不地道，可這消息對禹離飛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大哥，麻煩您離我遠點！」
眼不見心不煩，看著一會兒追逐機械蜂上下翻飛，一會兒抬起後腿虛假標記地盤的阿黃，初見的喜悅過後，禹離飛的內心很快就有些不平衡了。
是的，他承認自己開始嫉妒阿黃了！
阿黃和他可不一樣，人家是煙霧狀的幽靈，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被吞噬血肉、沒有痛苦；
而且人家根本就沒有受到銅錢的束縛，除了無法離開虛空外，想去哪就去哪、充滿自由。
兩者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
滴！！！
警告......
基因修復液僅剩23.16%，請及時補充......
警告......
基因修復液能量枯竭，啟動後備存儲能量，請及時補充......
刺耳的滴滴聲響徹在白色病房中，正中間的基因修復倉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代表著修復液存儲量的光幕被猩紅的零所代替，而那後備存儲能量也正在以每分鐘18%的速度銳減。
「陳主任，這該怎麼辦才好？」
六神無主的女護士長帶著哭腔問著，端的楚楚可憐。
十幾年的醫護經驗此時蕩然無存，正常基因修復倉的修復液是每周一更替，而且基本上會有25%的殘留，她從未經聽說這種鯨吞般的速度。
一支修復液罐足足有30升，加上備用的足有5-60升，哪怕是仰頭喝，也沒不可能這般快速。
「還能怎麼辦，馬上更換基因修復液，我去聯繫院長，在新的命令沒有下達之前，這期間基因液一定不能中斷。」
臨床幾十年，陳主任也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他心裡同樣沒底，但作為領導、作為整個科室的負責人，他必須鎮定，哪怕是裝也不能亂了軍心。
作為五級防禦系統下的受害者，所有的醫治、療養過程都是24小時實時監控的，他可不敢做出惹人非議的決策，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職業生涯可就到頭了。
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把此事上報給院長才是明智之舉。
......
否極泰來！
當虛空中飄起乳白色細雨的時候，禹離飛的痛苦磨難終於結束了。
乳白色細雨還未落下，那機械蜂群搭建的古董店就轟然倒塌，化作無窮無盡的青黑色狂風，朝著乳白色雲團發起衝鋒。
下一秒，乳白色細雨蕩然無存，青黑色狂風體積猛漲數倍有餘，很快就佔滿了整個虛空上層。
乳白色雲團開始積蓄能量，很快小雨變大雨、大雨變暴雨，但卻始終無法逃避被青黑色狂風吞噬殆盡的命運。
那機械蜂群也從虛空上層，轉而佔據了整個虛空。
好大！
看著那些變得比產卵巨蜂還要壯碩的傢伙們，感受著那強烈無比的殺戮慾望，禹離飛只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的暗想：
果然，一切物種都是小時候可愛。
......
不久之後，彷彿是感受到了挑釁，乳白色雲團逐漸凝結，陰冷的氣息愈發濃烈起來，當禹離飛的呼氣都能肉眼可見時，綿延不絕的冰雹猶如漫天的利箭，輕而易舉的擊潰了青黑色狂風。
噗~
噗噗~~
被冰雹砸中的機械巨蜂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體積瞬間縮水，最後化作無數銹跡飄落在那碩大的銅錢上。
哎呦~
我去，合著你們都欺負我是吧！
我尼瑪......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禹離飛此時也被砸了個滿頭大包，吐槽過後就想要破口大罵，但下一秒整個人就跪了下來。
是真的五體投地的伏之不起，嘴裡還神經質的諂媚道：
哈哈~恩人！
剛剛是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打今天起，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牽驢、我決不偷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