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歡喜同志,你還年輕,不愁嫁,沒必要為了我一個雙腿殘廢的人耽誤一生。」
蕭山河語氣認真,神情嚴肅,一雙深如湖海的眸子寫著堅定。
張桂芬「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還當是什麼呢,原來你是不想拖累人家小沈,你這不就是在關心人家了嗎?婚姻要的不就是相互關心?你的情況周媒婆和我都和小沈說過,小沈她都清楚,她還肯來就說明她不介意,何況你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她伺候的。」
「娘,我想讓沈歡喜同志自己說。」蕭山河看著沈歡喜,神情越發嚴肅了些。
沈歡喜揪了揪衣角,又馬上放開,沖著張桂芬笑了笑。
「張嬸子,要不,就讓我自己同蕭山河同志聊一聊吧。」
張桂芬看了看沈歡喜,又看了看蕭山河,半晌,點點頭。
「那你們自己談談,我去做飯去,快到午飯時間了,小沈,我連著你那份一起做啊,不管你們談得怎麼樣,今天中午你都要留下來吃飯。」
張桂芬說完,不等沈歡喜回答,就邁著飛快的步子出去了,屋裡只剩下沉歡喜和蕭山河倆人。
沈歡喜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
前世也是經歷過兩次婚姻的人,加上在商場上打滾了幾十年,什麼樣的男人她沒見過,可在蕭山河跟前卻莫名有些心虛。
她想給長安長寧好的生活環境,所以她要嫁給蕭山河,她還跟人說了她中意蕭山河,此時她就怕蕭山河問她這個問題。
她倒不是不擅長撒謊,只是覺得蕭山河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似乎能洞穿一切,分明他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卻有這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她不敢在他跟前說假話。
萬一被他拆穿,她要怎麼解釋?
沈歡喜也是想不到張桂芬會那麼快出去,她都沒組織好語言和蕭山河開口,甚至還沒想好要從何說起。
低下頭,就看到蕭山河剛才擺弄的那個榫卯機關盒子散落了一地的部件。
她蹲下來,一塊一塊地撿起來,總共就六塊,結構挺簡單的榫卯盒子。
都撿起后,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給蕭山河拼了回去,才還到他手裡。
「要不是我來了,張嬸也不會摔它,給你拼好了。」
蕭山河接過盒子,剛才平靜如無風的湖面般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稍縱即逝。
「破爛玩意罷了,不必再拼起來。」說到這裡,蕭山河頓了頓,再看向沈歡喜,「謝謝。」
氣氛總算緩和了些,不再像剛才般尷尬,沈歡喜也不磨蹭了。
「你的情況張嬸和我說得很清楚,剛才她又當著我們的面說了一遍的,就如她所說,我就是能接受,才來見你的,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既然想和你過日子,我也不瞞你什麼。
我嫁給你,是有所圖的,我有兩個女兒你也知道,她們從小身體就不好,村裡條件差些,一到沙塵天氣,兩個孩子就咳嗽得厲害,還容易得肺病。
到城裡來,條件好一些,她們身體也能好一些,還能在城裡上學。所以我嫁給你,也是為了我女兒,你娶我也是幫我的忙,我並不吃虧……」
……
張桂芬從屋裡出來,滿心的擔憂,總怕蕭山河固執不開竅。
院子外來看熱鬧的人還沒走,甚至越來越多了。
雙腿殘廢的離婚男人相親,本就是個大新聞了,何況相親對象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偏偏蕭山河還要拒絕沈歡喜,把人家擋在門外不給進屋,這在很多人眼裡簡直就是離了個大譜。
「要我說,這蕭山河就有些不識好歹了,他什麼條件啊,有女人肯和他相親他還敢嫌棄呢,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
「我倒覺得那小沈同志有些不自愛了,人家蕭山河很明顯就是不想見她,她還不走,還要進屋去,哪有這般作踐自己的,真是一點尊嚴都沒有。」
「現在還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以後小沈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那也是活該,蕭山河不肯見她了她還熱臉貼冷屁股留下,不是自找的?真是可憐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
「不然怎麼會淪落到和殘廢相親呢,就是個沒點自尊的遇到個不識好歹的了。」
……
張桂芬剛剛把一個鐵盆一個碗拿出來,又進了灶房,再次出來,左手拎著綁好腿的活雞,右手抓著一把菜刀要給雞放血,沉著一張臉。
殺個雞而已,這般一臉的凶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殺人呢。
不傻的都看得出來,她肯定是聽到大家的議論了,看熱鬧的人見狀放低聲音,改成竊竊私語,卻沒有走,還圍在蕭家院子外頭探頭探腦。
又過了一會兒,蕭山河的房門打開了,沈歡喜走在前頭,蕭山河推著輪椅緊跟其後,來瞧熱鬧的人目光都放在倆人身上。
也不好當著人家的面再議論什麼,剛才還只是有所收斂地竊竊私語,如今都閉了嘴,不過看沈歡喜時眼裡的憐憫,看蕭山河時眼裡的不屑,卻是藏不住的。
張桂芬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覺得刺眼得很,她給雞放好了血,直起身,蕭山河和沈歡喜就到了她跟前來。
「娘,我和小沈同志商量好了,這個月找個合適的時候,去把結婚證打了。」
「你……你說什麼?」張桂芬手裡的雞和菜刀險些拿不穩。
她剛才都準備好怎麼罵蕭山河,順便再罵罵那些看熱鬧的鄰居們多管閑事了,哪想到竟能聽到好消息。
「早些安排吧,也安排孩子們也見見面,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要生活在一起,先提前熟悉得好。」蕭山河又補充。
張桂芬這下確定了,她沒聽錯,她兒子和小沈同志這是成了,她兒子可是從來都不會開玩笑的。
「哎喲,談好了就好,省得有些人說大山不識好歹,說歡喜倒貼呢。我明天就回你姥姥家把堂堂正正都接過來,安排安排和歡喜見見面,以後歡喜可就是他們媽了,我去問問民政局什麼時候上班。」
剛才還喊人家小沈,現在就變成歡喜了。
說完她把手裡的雞和菜刀都放到大鐵盆里,轉身想起掛在牆上的葫蘆瓢,從灶房外頭放著的大水缸舀起一瓢水。
「剛才那公雞掙扎呢,害我放血的時候沒放好,沒全流進碗里,都弄髒我院子了,我得沖沖。」邊說,邊把瓢里的水往前潑去,潑的卻不是地上那幾滴雞血,倒是潑到了外頭說閑話的那些人的腳下。
前排那幾個人差點被水潑到,嚇了一大跳,趕忙後退幾步。
張桂芬也不管他們的反應,把葫蘆瓢扔回水缸里,就端起地上那碗雞血。
「歡喜,我們剛才可說好的,你要留下來吃午飯的。對了,長安長寧那邊,什麼時候方便安排她們見見大山?」
「就今天吧。」蕭山河答。
「我剛才和小沈商量好了,今天時間還早,桃林村離城裡也不遠,今天相親已經讓小沈一個女同志主動到咱家來,是咱禮數不周了,所以第一次見孩子,還是我先去,也算是對小沈的賠禮和補償了。」
「行行行,那就今天,我都開始做飯了,吃完飯就去!你得主動些,你以後都得主動,可別再讓人說歡喜了。」
「誰說小沈同志了?」蕭山河皺眉。
張桂芬搖搖頭。
「當然是愛說閑話的人說啊,你要不想讓你未來媳婦被人說,你就做得周全些,想想去歡喜家見兩個孩子得怎麼準備吧。」
「嗯。」蕭山河也沒追問,「我到百貨商店買些東西。」
「行,你去,時間緊迫,趕緊去,多置辦些東西,不能再丟了禮數,也給我兩個孫女兒留點好印象。」張桂芬臉上掛著笑。
沈歡喜也不閑著,就過去幫張桂芬的忙。
張桂芬方才還對沈歡喜客客氣氣,如今也不收斂了,把雞和菜刀放進大鐵盆里,就笑吟吟地就拍了拍沈歡喜的手背。
「歡喜,你瞧見沒?我沒騙你的吧,我兒子他生活能自理,這都還能去百貨商店買東西的,你儘管放心,他這不需要你伺候。」
「嗯。但是一家人相互幫扶是應該的,也不用計較太多算得太清。嬸子,我能做什麼?」
「你坐這兒。」張桂芬指了指腳邊不遠處的一張小凳子,「我燒好水了,我進去端出來燙一下雞,一會兒拔毛,咱早些吃飯。」
「我去端。」
「哎喲,哪有你來端的道理,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我來就好,坐著。」張桂芬笑著,再次不客氣地抓住沈歡喜的手,把她整個人都往小凳子上按。
看熱鬧的人沒熱鬧看了,又被張桂芬明裡暗裡嘲諷了一番,紛紛散去,都覺得這門親事成得很不可思議,沈歡喜是怎麼答應的?可別像蘭林香似的,過幾天日子就捲走蕭家的錢跟人跑了。
張桂芬提了一桶剛剛燒好的開水出來,往放著雞的大鐵盆里一倒,開水把整隻雞都淹沒,她再抓著雞脖子,把雞按了按,在開水裡轉了好幾圈,半分鐘后,保證雞身每一處都被開水燙過,才把開水倒了,抓過一把雞毛,稍稍一拉,輕輕鬆鬆就把雞毛拔下來了。
沈歡喜也不好乾坐著,就想過去幫忙,卻被張桂芬制止了。
「歡喜,今天你還是客人呢,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再說了,哪怕以後你不是客人了,也不能讓你總幹活的,我又不是還干不動,你若是閑著沒事,你可以瞧瞧我們家房子,這以後也是你家了,你可以提前熟悉熟悉。哎喲……」
張桂芬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