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195章
「喲,我道是誰呢,敢在這刑部大牢出入猶如無人之境,原來是表哥跟前的大紅人?」
「大紅人,聽說你要下江南了,怎麼還有空到這兒來溜達?」
「是來再續兄弟之情的?還是?」
話說,衛狄氣勢洶洶而來,直奔最里側的寒字型大小牢房,看到牢房被打開了,他神色驟然一變,看到從牢房裡走出來的謝執后,神色略微緩和了幾分,不過依然一臉忌憚,只眯著眼,死死盯著謝執陰陽怪氣的說著。
說話間,那雙陰鬱的雙眼四下打量著,似在收索可疑的地方。
要說這個世界上最見不得伍家人逃生的人,衛狄排第二,就沒人能排第一了。
半月前,入城前夜,伍天覃那廝竟在天羅地網的包圍下,離奇逃生了,這件事氣煞了衛狄也,衛狄風風火火馬不停蹄的領著數路人馬在城內城外搜捕了整整半個月,不待一口氣歇的,差點兒將整個京城給掀了一遍,依然沒能將人給搜出來。
他如今渾身邪火還壓根沒處撒了。
方才一來,得知竟有人探視,頓時警鐘大作。
伍天覃那晚逃跑后,他就暗自生疑,有秦大將軍親自領隊,他又在一旁側面包圍,數百人的隊伍將三個囚犯圍得那叫一個水泄不通,甭說逃走一個人,就連一隻蚊子也休想在他們的視線內消失,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變成可能了,伍天覃那死囚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當時,衛狄便覺得其中有詐。
這會兒見這檔口有人來探監,自然一臉警惕。
甚至帶著懷疑的目光四下打量著。
謝執看到衛狄,倒是很快恢復神色,端得一派鎮定,只緩緩跨出了牢房,沖著衛狄面色如常道:「衛公子。」
說著,神色淡淡的表明來意道:「我即日便要離京,臨走之前過來送一程,如今送也送了,也該走了。」
說著,目光一抬,盯著衛狄道:「這裡就給你了。」
話一落,謝執微微抬了抬手,領著縮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元寶兒便要離開。
「慢著!」
不想,衛狄卻冷不丁冷聲一聲,呵住了謝執的步伐。
他話一落,身後四名護衛立馬做拔刀之姿。
謝執腳步微停,斜著眼掃向衛狄道:「衛公子此乃何意?」
衛狄聞言,只眯著眼死死盯著謝執,隨即,將手微微一抬,身後立馬有親衛上前,將三間牢房的門重新打開,進入裡頭一一查探了一番,隨即湊到衛狄耳邊低聲稟報著。
衛狄聞言,面色微松,不過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似的,只背著手,悠悠圍著謝執轉了一圈,最終,目光從謝執身上緩緩落到了謝執身後那名小童身上。
「我記著謝兄到哪兒都是獨來獨往,並無帶隨從的習慣。」
「這位小兄弟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衛狄盯著謝執身後小兒的身影,盯著盯著,漸漸眯起了眼。
只見身後那小兒低著頭,頭都快要埋到前頭謝執腰上去了,他耷拉著肩,似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躲避著他的視線。
又見他身子纖細,裸露在領口外的皮膚白皙無比,雖沒有看到正臉,可這樣的身姿越瞧越覺得有股子熟悉感,熟悉到他的腦海中閃爍出一道呼之欲出的身影,卻又如何都想不起來。
正背著手,要踏過去探個究竟時,這時,忽見牢房裡頭適時響起了一道聲音,緩緩道:「衛公子,可有家弟下落了?」
這道聲音不急不緩,不緊不慢,甚至帶著股子怡然自得的淡淡笑意。
衛狄被道聲音打岔,驟然將視線調轉,從落到了元寶兒身上,驟然遠遠投放到了牢房裡那道清貴之姿上,只見伍天瑜嘴角微微勾起,看著他淡淡笑道:「或許,我可以替衛公子指一條明路?」
衛狄一聽,頓時綳著臉,將袖子一甩,錯過謝執直徑大步踏入了牢房,沖著牢房裡的伍天瑜盛氣凌人道:「伍天瑜,我衛狄跟你無冤無仇,這一路也不曾刁難過你,不過,你若想戲耍我的話,就別怪我不近人情了。」
說著,他下巴一抬,朝著伍天瑜微微咬牙道:「說,伍天覃那死囚犯究竟藏到哪裡去呢?」
牢房中二人交談之時,謝執便背著手,面無表情的領著元寶兒踏出了牢房。
話說二人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原先的酒樓客棧。
一直待回到客棧后,元寶兒這才死死揪住衣裳,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
他背後都冒了一層冷汗了。
好險,今兒個他差點兒踏不出那個大牢了。
一時,又為大公子的遭遇感到擔憂,那姓衛的會不會刁難於他?
一時,又避免不了的想起了伍天覃,伍天覃究竟去哪兒了,還有兩日,只有兩日,伍家便要被問斬了。
一方面,他希望他離得遠遠地,逃得遠遠地,最好再也不要露面了才好。
可一方面,他又滿心擔憂,以他對那人的了解,他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只唯恐他一經露面,稍有不慎,便又要重新踏入那般修羅之地,要知道,如今全城懸賞萬兩銀子搜捕於他,只要他一露面,等待他的必定便是天羅地網。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待稍稍平息之後,元寶兒抿著嘴看向一旁的謝執。
既然當年的舊案已然清明,那麼如今的謝執勢必會倒戈成為他們的人呢。
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了。
果然,元寶兒話一落,只見謝執緩緩開口道:「我手中有些證據,當時陷害伍家的假名冊是我潛入老爺院里偷偷塞入他書房的,伍家庫房裡搜出來的那些官銀我私藏了一箱。」
說著,謝執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入桌上,赫然只見銀兩上印著官號。
「這些雖不足以成為絕對證據,不過加上那份真名冊,再由我本人親自作證的話,應該是有說服力的,雖不至於立馬將伍家人刑滿釋放,至少可以將此案延期后審,至少可以暫時保住伍家人的項上人頭,不過——」
謝執一字一句慎重說著。
說著說著,語氣驟然一凝。
「不過什麼?」
元寶兒聞言立馬追問著。
「不過前提此案得由陛下親自受理。」
不然,即便是由著他帶著證據重新踏入刑部,也不過是一滴水落入海里,掀不起任何巨浪而已。
如今,太子一黨獨大,趙家外戚獨攬大權,伍家倒台後,趙家在京城,在朝堂可謂一手遮天,權勢可謂呈鼎沸之勢。
除非親面聖上,不然,即便是鐵石般的證據,也能頃刻間化為灰燼。
「跟我來!」
元寶兒聞言,沉思片刻后將牙一咬,復又領著謝執再次奔赴相爺府。
這是唯一一條通天的路徑了。
不想,不知是柳家有交待還是如何,此番元寶兒再次登門時,那看門之人見到元寶兒瞬間臉色一變,繼而立馬賣力吆喝一隊人馬上前,竟又直接將元寶兒一把高高舉起,再然後齊齊高喊「一二三」,然後,直接將元寶兒從大門口扔到了大街上,摔得元寶兒險些四肢斷裂,五臟六腑移了位。
氣得元寶兒恨不得在柳家大門口大罵上三日三夜。
然而此時不是耍脾氣的時候,他已沒有任何底氣和籌碼跟柳家叫板對峙,只當即咬咬牙將衣袍一掀,直徑曲腿跪在了柳家的大門口,沖著柳家看門的大喊道:「去告訴你們相爺,他今日若不見我,我便跪在這裡長跪不起,他一日不見,我便跪上一日,他兩日不見,我便跪上兩日,有本事他這輩子別出府!」
元寶兒梗著脖子嘶喊著。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哐當一聲關門巨響。
三月的天,說變就變,不知是城中禍事悲憫,還是天氣古怪,說變就變,白日里的艷陽天,轉眼一聲悶雷響徹,傍晚時分烏雲聳動,暴雨驟下。
元寶兒跪在柳家大門外,已跪了整整一個下午了。
柳府大門依然緊閉,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街上的百姓紛紛奔跑避雨,雨水傾盆,一盆一盆倒入元寶兒頭頂,而後隨著臉面,隨著脖頸,傾瀉而下。
元寶兒被豆大的雨珠砸得有些睜不開眼。
滴落到地上的雨珠,反彈,飛濺起來,可打到元寶兒腰上。
他依然紋絲不動地跪在柳府大門口,腰部以下,彷彿都浸泡在了水裡。
轉眼,街上行人都逃得一乾二淨,偌大的街上,只有前方左右兩座石獅與元寶兒兩兩對視。
雨久下不停。
元寶兒卻跪得筆挺,比石獅還要堅定。
直到,雨珠將他砸得頭暈眼花之際,頭頂的雨勢似有變小的架勢,元寶兒立馬用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卻見謝執執一傘,立在他的身側,為他擋雨。
謝執並未曾規勸於他,只沉默不語的立在他的身側,為他撐傘。
大雨滂沱,下了一夜,午夜后雨勢減小,次日天明時又驟然臨盆,一直到次日傍晚時分,謝家緊緊關閉了一天一夜的側門這才緩緩打開一條縫隙,淅淅瀝瀝,朦朦朧朧的雨簾中,似有一道杏黃色的身影立在門前,駐足相看許久,隨即迷迷糊糊中,那抹淡黃色倩影似朝著雨中緩緩走來。
元寶兒還來不及欣喜,只覺得眼前一黑,便無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