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第3章

將玄魄石的雛石取下交給林玉澤之後,衛莘沒有忘記向陸枝枝再道一聲謝。

他毫不吝嗇地誇讚陸枝枝:「你是一隻善良的靈魄。」

因著這一次衛莘沒能在白蓮花上找到陸枝枝,又擔心她看不到自己的唇語,於是放出少許的聲音對她說著。

在說完謝詞后,衛莘不安的用指腹摩挲著自己的掌心,他目光里滿是憂懼,怔怔看著清池中央的白蓮花,忽然白蓮花抬起了一片花瓣,不過多久又放了下來,就像是在對衛莘說:「沒關係。」

見狀,衛莘的雙眼迸出了亮星子,面上更是露出欣喜的微笑,他朝著水上白蓮連點了幾下頭,才去尋正召出小鼎煉丹的林玉澤。

咕嘟咕嘟,池面上浮露出兩顆泡泡,衛莘口中的「靈魄」正趴在花瓣上,她伸出手指戳破了泡泡並沾了一指頭的水漬。

陸枝枝翻了個身,躺在纖薄的花瓣上,還能感受到身子底下的池水在微微晃蕩,她整個人也隨之上下起伏,陸枝枝循著衛莘誇她善良的話,細細品著味道,品著品著,她忽然就笑了。

這個衛莘啊,因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於是看誰都像是好人。

剛開始的時候,衛莘被一群修士謾罵圍攻,明明在旁的人都說的是事後諸葛的風涼話,明明衛莘也不是故意這般壞事,明明在場唯他承傷最重……可是最後,也還是他屈服又怯懦地向那些氣焰驕橫的修士,道一句:「對不起。」

軟弱是衛莘的特性,陸枝枝用一塊她看不上的雛態玄魄石,確定了衛莘的另一個特徵——善良。

衛莘承妖獸一擊,身負煞症,若是處置不好恐怕以後會影響到修鍊,衛莘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是同時他也知道同行之中還有其它的為妖獸所襲擊的人。他所謂的愧疚,讓他捨棄丹藥,他心底的善良,讓他忘記傷痛。衛莘用自己的言行來詮釋了什麼是「蠢」。

他的軟弱毫無底線,他的善良漫無邊際,而這些恰恰是陸枝枝所需要的最好的幫手。

-

林玉澤翻手,三顆玄魄丹帶著小鼎的塵香熱騰騰地躺在他的手心。

早就聽到風聲的修士圍在林玉澤面前,目光灼熱地看著林玉澤白凈手心上的東西。

他們這一行大約有二十來號人,在最初進入岑荒秘境時,靠著小顧道君的法寶一路順暢無阻,他們本以為可以一直倚仗著小顧道君,誰知道走到了妖獸「孛猊」的地盤,小顧道君就收手不管了。

林玉澤當時站在小顧道君的身側,見他垂眸淡淡看著發狂震怒的妖獸,身旁不斷有人向他求解決妖獸之法,小顧道君搖了下頭,「孛猊兇惡,尋常法寶鎮不住它,與其在此求人,諸位還不如自己去想想辦法。」

然而他是真的沒有辦法,還是另有心思,在場修士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小顧道君無非就是想將實力留到最後,去爭那秘境法寶一把。

大約兩天一夜之後,有個傻子挺身而出想要引孛猊入陣,卻不想孛猊反擊,不僅沒落入陷阱,反而傷了好些個修士,他們身上因妖獸而生的煞症現今已經開始發作,但是林玉澤一抬頭,所見到的十幾人中身帶煞症的卻只有兩三人。

那麼那些沒病求葯的人是什麼意思?

林玉澤疑惑地在他們身上掃視一周,半晌也沒有一個體魄健全的人向他解釋這是為什麼。

「林道友,」白衣女修看向林玉澤的美眸含淚,其容嬌美,其態可憐,然而林玉澤觀察一番看她也不像是需要玄魄丹的人,只聽白衣女修曼聲說道:「我素來有心悸之症,近幾日進入秘境更覺得氣血虛空,聽聞林道友煉出了玄魄丹,就想著……」

白衣女修欲言又止,一手撫住心腔,看著林玉澤沒什麼表情的面容,在心底罵了他一句,假正經。

「你想問我要一顆玄魄丹?」林玉澤補齊了這白衣女修的話,見對方緩緩點頭,面露欣喜,林玉澤則正色對她說道:「玄魄丹於心悸之症並無益處,蘇道友不如靜心養氣,調理靈息,這才是緩解病症的最佳方法。」

聽完林玉澤的話,蘇若嫵臉色一下子變了,她似乎還沒從林玉澤的拒絕中走出來,盯著林玉澤看了好一會兒,蘇若嫵才雙眼迷離、水波瀲灧準備繼續求著林玉澤。

不曾想到林玉澤是個直性子的,瞥了蘇若嫵一眼就從她身前徑直走開,徒留蘇若嫵一人待在原地,強行冒出的眼淚把她的眼睛扎得酸痛。

因林玉澤帶著玄魄丹換了地方,人群轟然,蘇若嫵被擠到了後面,頓時驚醒,她罵罵咧咧跺起了腳。

身後的噪音吵得林玉澤頭疼,他找到蹲在牆角的衛莘時,面色很不好,衛莘被他嚇了一跳,然後衛莘目光閃爍不止地在他與白蓮花之間流轉。

林玉澤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這處為躲避孛猊妖獸的洞穴里有一朵沿著緣壁開放的白蓮花,但是他不懂衛莘方才在緊張什麼。

沒有細細思考,林玉澤對衛莘說出了來意,「那塊雛石我已煉化成丹,但是煉出來的玄魄丹僅有三顆。」

「三顆……」衛莘慢慢站起身子,「應該夠了,先前我去看了看,除我之外,僅有三人身有煞症。」

林玉澤抿唇,面色還是不大好。

「是出什麼事情了嗎?」衛莘微微皺眉問著林玉澤。

林玉澤將那十幾人起鬨求丹的事情告訴了衛莘,衛莘一聽,頓時慌了神,也沒了主見,他似乎沒想過玄魄丹會對那些修士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他的本意只是想用玄魄丹解除受傷修士的煞症呀,怎會如此?

衛莘愣愣地向林玉澤求助,「林道友,這下,這下該怎麼辦?」

此話一出,林玉澤挑了下眉,心裡覺得好笑,他來找衛莘就是想問問他此事該如何解決,畢竟玄魄石是衛莘發現的,也是衛莘取下的,那玄魄丹的去留都因由衛莘決定,誰知如今出了些小意外,找衛莘商議,衛莘竟……竟比他還沒有主見辦法。

林玉澤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先前那些求丹的人已經跟到了林玉澤的身後,他們不斷向林玉澤說哭哀求,什麼樣的理由都出來了,僅為了一顆玄魄丹。

林玉澤心下一凜,還是在別的修士的好心提醒下,他才想起來玄魄丹配天華水有突破修鍊瓶頸的奇效,這些人之所以眼紅玄魄丹,都是因為它破境升境的功效。

玄魄丹配天華水,是近些年才被道界提出的丹藥法,未被納入丹藥籍,衛莘不知道也實屬正常,而林玉澤不屑依靠丹藥破境,也未曾留心,今個兒被提起來,他打心底對那些假借病痛之名求丹的修士反感極了。

「諸位不必再說了,這三顆玄魄丹非林某所有,林某無法對它們做出去留。」林玉澤的語氣生硬。

話才說完,就有人對他提出質疑,「林道友說這話就不對了,不是你的丹藥,又怎會在你手中?莫不成林道友是覺得我們這些有傷痛在身的人,不配得到林道友的靈丹平傷?若是如此,這玄魄丹我不要也罷!」

這話里充滿虛情假意的味道,陸枝枝隔著幾個人,被衛莘嚴嚴實實保護著都聞到了。

偏偏多少人被眼前蠅頭小利迷花了眼睛,對這番話奉承推崇到了極點,響應之聲不絕於耳,什麼下三濫、不實際的話都從這群衣冠之人口中說了出來。

衛莘沒見過這動蕩場面,他躲在林玉澤的身後,連連後退,還不忘對隱在白蓮花里的陸枝枝輕輕說:「你,你別怕,沒事的。」

在林玉澤沒過來之前,衛莘一直在同白蓮花的靈魄交流,她雖然不說話,只偶爾對衛莘近乎自言自語的問答做出反應,但是衛莘知道這白蓮花靈魄一定是個馴良溫順的好靈魄。

雖說天地有靈,萬物可生魄,但衛莘不論是在書上還是在修鍊的過程中,最多也只知道世間有山魄和水妖這兩種靈魄,關於白蓮花靈魄,衛莘也是第一次見,所以他對她滿是好奇,又有點緊張。

第一次和靈魄交朋友,能不緊張嗎?

陸枝枝掩在花里,抬眼看了下衛莘,彎了彎唇,沒說什麼。她是不可能怕的,至於衛莘怕不怕,陸枝枝就不知道了。

事情仍順著陸枝枝規劃的軌跡行走,但她卻沒有預料之中的快感。

從交給衛莘玄魄石的那時起,陸枝枝就已然猜到了後面的五十步。事情發展到現今的地步,陸枝枝可以說是毫不驚訝,她甚至還敢說一句,那群歪瓜裂棗搞不好還得打一架。

眼看那些人的兇惡嘴臉上寫滿了見小利而忘義,陸枝枝心下一動,使白蓮花往衛莘身上靠了靠,白嫩的花瓣碰到衛莘的耳垂,衛莘縮了一下之後,身體就僵住了,他怔愣許久沒有回頭,只聽陸枝枝對他說:

「你看看他們,先前對你,如今對他,都是這般可惡的嘴臉,你難道就不討厭他們嗎?」

她的聲音像纖雲一樣又輕又軟。

她所說的那些面目可憎的人還在衛莘面前張牙舞爪。

想起糟心事,衛莘心裡浮露一陣憂鬱感傷和糾結無奈。

他顫了顫眼睫,細密的情愫因陸枝枝近似蠱惑的語言而悄悄爬上心頭,衛莘的牙關也在打顫,不久之後,他擺脫異樣的情緒,使勁搖頭說不,但說完後衛莘就後悔了。

那是白蓮花靈魄好不容易開口同他說的第一句話,可他卻……不等衛莘再多懊惱,那廂林玉澤已將玄魄丹的主人是衛莘的消息散了出去。

雜訊明顯停滯了一瞬,修士們反應過來后當即冷笑一聲,「林道友可真是謊話連篇,慣會說這些有的沒的,來逗趣我們。」

刻薄尖酸的話如雨後春筍逐一冒出,誰人能相信玄魄丹會是衛莘那個無名小卒的?他連法術都修不齊,除了有一個身份貴重的表兄,他還有什麼?

嗤笑造弄連聲傳來,陸枝枝聽得耳朵幾乎生出繭子,但見林玉澤不予分毫理睬,只認真向衛莘確認,「衛小道友先前是說要將玄魄石煉化出的玄魄丹,分給那三位有煞症的道友吧?」

衛莘應聲點頭。

這二人一應一和,嚴肅正經,不像是林玉澤在開玩笑。一時間眾人神色各異,低低的議論聲都是不可置信。

「這個衛莘一定是個傻子,自己有玄魄丹不用,還想著分給別人……」

「就是啊,那可是玄魄丹,不是別的。也不知道那些分到玄魄丹的人會怎麼用它,若是真的直接入葯,那未免太可惜了。」

「哼,那就搶過來啊。光看著算什麼?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算是虧待了自己。」

哐當一聲,林玉澤存著玄魄丹的小鼎被人一拳打翻在地,玄魄丹從銅色小獸鼎爐里咕嚕滾出,又一聲低吼之後,林玉澤被推攘在地,所有求丹的修士奮力朝地上的玄魄丹爭去。

他們想法既簡單又粗暴,林玉澤不給沒關係,搶過來就是,反正林玉澤也說了玄魄丹是衛莘的,搶過來之後威脅一下衛莘,衛莘不會不給他們。

再者,本來他們來到岑荒秘境就是為了秘境中的絕世法寶,但與他們一起入秘境的還有修仙世家顧氏的那位小顧道君,他們得到法寶的幾率極低,但他們絕不願空手而歸,如今捉到玄魄丹這麼個升境的寶貝,機心盈利的人誰能不心動?

一開始只有兩三個人纏打在一起,後來逐漸演變成了小十個人,悶痛叫喊蓋過了衛莘阻止他們的聲音。

眼瞧你追我搶的玄魄丹,蘇若嫵不甘心白白丟了機會,想找個時機鑽縫子拿到玄魄丹,誰知因洞穴本就不大,後來小十個人纏打在一起,蘇若嫵俯身探去玄魄丹的姿態又極為明顯,一下子就被某個大力的體修扔到了洞口處。

她這回是真的哭了,疼哭了。

蘇若嫵抹著大把大把的眼淚,不等她扶著腰站起身子,餘光瞥見地面上出現的銀錦雪鍛,知是那人聽到動靜趕來,她頓時僵住了脖頸,好半晌都不敢動一下。

然而雪鍛的主人僅垂眼打量她幾許就走開了。

蘇若嫵半跪在地上,聽小顧道君慢慢走遠的腳步聲,忽然她想起了什麼,連忙爬起來向身後探去,「顧,小顧道君。」

洞口天光漸暗,可顧未晞身上卻熠熠閃光,他的背影停留在蘇若嫵的眼中,蘇若嫵勉強撐起笑容,吞下血水對顧未晞說:「小顧道君定要為若嫵做主,那衛莘連同林玉澤仗著您的勢頭在洞內作威作福,如今更是唆使眾修士為一顆丹藥而爭鬥起來。」

說完這段話,蘇若嫵猛地咳嗽兩聲,她特意隱去了丹藥的名稱,只將鬥毆生事說了出來,可這顧未晞也是個沉得住性子的,對此沒有給出分毫反應。

蘇若嫵眼看顧未晞不理不睬、無動於衷,與她所期望的相差甚遠,她眼珠子一轉,心一橫就換了個主意,大著膽子繼續胡編亂造。

「若嫵身上的這點小傷倒不值得小顧道君關懷,但那衛莘緣何能擁有玄魄丹這等貴重之物,還請小顧道君秉公徹查,也不枉若嫵今日在此負傷。」

玄魄丹一出,顧未晞果然微微偏過頭露出皎白側容,雖沒有問話,但輕輕的一聲「嗯」,讓蘇若嫵知道這回她的心思是成了。

蘇若嫵眼饞玄魄丹不假,但眼下眾人爭鬥不休,玄魄丹即將落入他人之手也是真,索性將玄魄丹供出去,交給能夠震懾眾人的顧未晞處置,小顧道君一出手,那玄魄丹是誰也得不到了。

她一邊想,一邊笑,不過多久心腔之間竟隱隱作痛,疑是先前體修傷了她的心脈,蘇若嫵慌了……總不至於她真患上了自己隨口胡謅的心悸之症吧?

洞穴之中,嘈雜嚷鬧不減。

陸枝枝倚在花瓣上,看著他們你一拳我一拳,衛莘這個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這種時候還想上前勸和,陸枝枝趁沒人注意,打了一道靈力出去將衛莘牢牢綁在了身邊。

「你過去做什麼?好危險的。」陸枝枝向衛莘傳音。

衛莘看那些人互毆,受洞穴限制人又多,劍修出劍傷不了幾個人,體修將體修各自打得鼻青臉腫。

對此衛莘急得紅了臉又粉了脖子,他溫吞解釋,「可是他們這樣打下去會出事的。」

陸枝枝一聽,無語凝噎,這是什麼絕世善良好修士,若非陸枝枝還指望衛莘帶著她出洞穴,她早就放手了,衛莘想挨打也都隨他去了。

但是陸枝枝耐著心思對衛莘說:「不若換個角度想想,等他們各自受傷,沒了力氣,不就不打了嗎?再說、再說了,我這麼弱小,也需要你的保護呀。」

衛莘好哄,一聽就信,他是真覺得白蓮花一朵柔軟,需要保護。

「誒。你說的仿若真是有幾分道理,那我,那我也只好暫時什麼也不做了。」

感受到衛莘的手腳不再掙扎,陸枝枝就鬆開了靈力對他的牽制,她掩在衛莘身後,白蓮花探出了一個腦袋,為了轉移衛莘的注意力,也為了自己的事,陸枝枝的聲音聽起來天真極了。

「外面的修士,都是這麼可怕的嗎?」

衛莘聞言,將整個身子都擋在了白蓮花的身前,阻斷了她往打架人群投去的目光,他想了想還是搖了頭,「沒有,外面的修士都是很好的人,像你一樣擁有美好善良的品性。」

「真的嗎?我相信衛莘哥哥一定不會騙我!」

「嗯?你叫我什麼?」

「衛莘哥哥呀。不過衛莘哥哥,外面真的有你說的那樣美好嗎?」

衛莘從白蓮花靈魄帶給他的驚喜中走了出來,面對陸枝枝的質疑,他不知所措,不知該怎樣向她解釋,衛莘受到了某種暗示,已經將「非我族類」拋在了一旁,悄聲說道:「不如我帶你出去吧。」

陸枝枝輕快笑了一聲,「好啊。」

一聲嘶喊將衛莘叫回了神,那些修士起初是為了玄魄丹而斗,可到後來就慢慢慢慢變了味道,是意氣之爭要分個高下,還是藉機生事報復,衛莘不明白,旁邊清醒的人卻是明白的很。

同行二十餘人,大約只有七八人置身事外,或抱劍在旁,或閉眼不理,忽然一道極輕微的聲音從洞口方向傳入,那些人當即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看著無形的細線穿過揚起的拳頭、下踏的拳腳、凜然長劍和暗襲的短刃。

僅一瞬,毆打在一起的所有人都被法寶「輕露」制服了。

接下來腳步聲逐一落入眾人耳中,抬眼只見年輕男子典則俊雅的一張臉稍顯冷意,淡漠的目光掃過此刻動彈不得的一撥人。

「小顧道君。」未參與爭鬥的修士走到了顧未晞身旁,形成了以顧未晞為首的陣仗。

陸枝枝隔著人山見到了顧未晞那張臉,忽如其來的熟稔,讓她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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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花師妹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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