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宋
這個世界是如此喧嘩,讓沉默的人顯得有點傻。
喧嘩是屋外老子在教育兒子,沉默是屋內躺在床上昏迷著的凌楓。
「快給老子站住,看我今日不打斷你的腿!」斥罵聲,疼呼聲,伴隨著座椅倒地聲后,稍稍顯得安靜了些。
老漢看著落荒而逃的青年,猶是氣不過,拄著扁擔在門口大罵:「小混蛋,有本事別回家。」見老婦人在一旁偷偷抹著眼淚,恨得一跺腳。
「就知道哭!這兒子和你一個德行,婦人之仁。別人遇見這事,躲還來不及呢!這小混蛋倒好,還把人往家裡拉。」聞言,老婦人哭得更厲害了。
「這是怎麼了?昨晚喝多了?」凌楓被外面的吵鬧擾醒,試圖起身看看,但身體卻不聽他的使喚。再一使勁,一陣刺痛從腦袋傳來,一段段記憶在腦海旋轉。
「嗯?我這是穿越了?宋朝?童生?」迷迷糊糊中凌楓思緒散亂。忽然思緒被某個點擊中,凌楓整個人都一激靈坐起,脫口而出:「我靠,儒術又是什麼鬼?」
老婦人聽到動靜,自門外探頭望了一眼,啊啊地招呼老伴。老漢有些不情願地被推搡著入門而來。老婦人躲在老漢身後,怯怯地偷瞄凌楓。見凌楓目光掃來,不由得縮了縮腦袋,將自己整個藏在了老人的身後。
再看老漢,哪裡還有教訓兒子時的氣勢。凌楓此刻雖然換上了破布衫,但剛剛由兒子替他換下來的精美儒衫還掛在院子里晾曬呢,哪裡是他們這樣的窮苦百姓招惹得起的。老漢拘束地搓著雙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公子可是被我們吵醒了?」
見凌楓不說話,想到剛才在門外的話可能被這位公子哥聽見了,尷尬不安地向凌楓解釋:「公子,您大人大量,莫要見怪。我們見您昏迷不醒,嘴裡又說著些聽不懂的話。實在是害怕,您說,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您家裡人遷怒……」感受到腰間軟肉傳來的痛感,老漢也是反應過來,給了自己一嘴巴道:「呸呸呸……您瞧老漢這張嘴,公子吉人天相。」
凌楓終於是從記憶中拉扯回來,雖然腦子依舊一片漲疼,但見老漢那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還是趕忙開口道:「老丈莫要客氣,還未多謝救命之恩呢。」話音剛落,肚子一陣咕嚕嚕聲,凌楓不由沉默臉紅。
老漢和老婦人倒是很開心,說著就出去給凌楓準備吃食。隱約還傳來二人慶幸的交談,這公子終於是醒了,不用請郎中了,兒子建屋子的錢也保住了……
終於是清靜下來了,凌楓整理了下腦海中的記憶。同樣的名字,完全不同的人生。這副軀體是宋朝的一名童生,而這宋朝與凌楓記憶中的宋朝又有所不同。
這宋朝似乎在熙寧七年分出了一條支線,此後歷史完全向另一個方向發展而去。史書記載:熙寧七年春,天下大旱,王相攜弟子奔走天下,以儒術裂土引流,行雲布雨,旱災遂定。同年,朝廷改革科舉,加入儒術,王相傳儒術於世,后成定例,為官一方、中樞之官必文、術皆修。
至於王安石是如何發現這儒術的修行方法,歷史上一直是個迷。傳說只有《文公遺卷》有所記載,而此遺卷不知為何被分成數卷,流失於民間,偶有得者也不得破解。對凌楓來說,這個宋朝的王安石更是一個迷團,只是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所能想明白的。
總之這儒術修行成為後面四百餘年的潮流,宋朝也因此得以強盛,凌楓記憶中的文盛武衰而落寞的宋朝,此刻僅僅需要文盛就可以稱霸世間。
凌楓現在軀體的前任,就是這宋朝文盛中的一員。只是存在於最底端,僅僅是個童生。要說這前任也曾輝煌過,六歲測出有儒術天賦,十歲儒術外顯成為童生,成為名震一時的神童。可惜終成「傷仲永」,至今十六歲依舊只是童生。
原因只是他的儒術極其特殊,名為「崩裂」。自從王安石傳出儒術,儒術外顯的一刻就決定了你後續的修行方向,絕大部分童生的外顯都為五行之一,有極少部分的天才能外顯出不止一種五行屬性。但總體來說都屬於五行,五行儒術的修行已經經過四百餘年的論證,都有成熟可行的修行方法。
凌楓的「崩裂」就讓他很崩潰了,完全沒有前例可尋,局限性也很大。只能崩裂一些石頭,樹木之類的。而這些土屬性,木屬性的童生都能比他做的更好,漸漸地學院就開始放棄他了。眼看下一次學院大考再不過,就要被逐出學院了,他一時想不開就隨意尋了條河跳了下去。
「公子,公子,飯菜已做好了,我給你端進來吧。」老漢打斷了凌楓的思緒。凌楓見二位老人也不似用過餐的樣子,讓二老將飯菜放於外屋一同用餐,二老推辭不過也就應了下來,只是死活要讓凌楓坐在上座。
大門敞開著,日頭近西,將院子里事物的影子拉扯長印於門外。主座正對大門,凌楓最先看到門外人的影子。老漢順著凌楓的目光看去,不由笑罵道:「你個混小子,打你也不吭聲,回來也不吭聲,躲門後作賊呢?還不快來見過公子。」
門后之人聞聲走出,將大門差點擋了個嚴實,屋內為之一暗,凌楓逆著光只看到健壯如熊的身形。走近才看清長相,國字臉,濃眉大眼,看著很是威武。「好一個漢子。」凌楓下意識讚歎道,但下一刻就被漢子撓頭憨笑的模樣逗樂了。
這一家人吃飯不講究「食不言」,凌楓倒是很喜歡這樣的氛圍。一頓飯下來都快將五服以外的親戚都給凌楓介紹了個遍。老漢姓韓,年輕時被稱呼為韓大郎,而今韓大郎這名頭讓給了兒子,他也就升級為韓老漢了。
韓老漢雖然叫老漢,事實上才過五十歲,只因長期田間勞作,風吹日晒才顯得蒼老許多。老漢過了三十才有了韓大郎這一獨子,平日里也是疼愛得很。說到這次為何要打兒子,倒是機靈地糊弄過去,說著已給韓大郎說了門親事,對方見家中局促要有新房才肯嫁過門。
倒是千百年的傳承了,凌楓想到,又笑著給二老拱手賀喜。二老倒是笑得合不攏嘴,韓大郎卻嘟囔道:「要搭上父親母親一輩子的積蓄,兒子心有不願!」
「這傻孩子……」老漢囁嚅了半天卻是寬慰道:「沒事的,錢以後還能掙。得趕緊定下來了,最近磚的價格漲的有些厲害,再晚怕是又得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