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鶴行天
葉離從睡夢中醒來,朝陽拂過他的臉頰。
他轉過身去,看見了仍在酣睡的許伍。
也不知昨夜許伍去了何處,何時歸來。
他起身下床,向屋外走去。
推開房門,秦恆出現在他的面前。
秦恆的眼角略顯疲憊之色,看見葉離,他有些驚訝。
然後他露出微笑,拍了拍葉離的肩,對著葉離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你的師兄聊聊。」
於是葉離來到了大殿之外。
南雲宗的晨景,充滿了生氣。
葉離在一棵開滿桃花的樹下駐足。
樹前的土地前有數道淺顯的溝壑,但這不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葉離在這土地之下,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
這股力量葉離似曾相識。
他低頭思索,片刻后便得到了答案。
昨日許伍給他的紙符上,也有相似的東西。
這就是修道者擁有的能力嗎?
他蹲下身,用手掘開泥土。
土地之下,空無一物。
在經歷一番磨難之後,許伍終於從秦恆的魔爪中逃脫。
「怎麼?筋骨是還沒活動夠嗎?要不要我再幫你一把?」秦恆不懷好意地說道,此時的他與平時嚴肅的形象相去甚遠。
「秦大人,你就放過小的吧。」許伍的臉上寫滿了愁苦。
清晨時分,秦恆重回此地,循著靈力的痕迹抓到了許伍的馬腳。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應該冒那個險。許伍如此想到。
他自認為隱蔽技巧已經足夠高超,卻沒想到還是被秦恆識破了。
「也難怪,敢深夜出來幽會,總得有點本事。」許伍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麼?」
許伍頓時不敢吭聲了。
「沒想到短短三年你的修為就恢復了如此之多。」出乎意料的是,秦恆並沒有因許伍的話向他發難,反而是將話題迅速岔開。
他這樣的反應助長了許伍的好奇心。
只見許伍繼續追問道:「究竟是怎樣的姑娘,能讓秦公子如此魂牽夢縈。」
秦恆自知無法迴避這個話題,長嘆一口氣,對著許伍說道:「我和她之間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樣。」
聽聞此言,許伍終於忍不住了,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都這麼摟摟抱抱了,還想說自己是清白的?」
「她是慶王的女兒。」
聽聞此言,許伍沉默了。
修道者與世俗之人結為連理,本就是已經很困難的事情。
更別說是一位修道天才與郡主。
其間牽扯的東西太多。
許伍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你的問題問完了?」秦恆滿面笑容,但這笑容卻令許伍不寒而慄。「那麼有關你修為的事,就讓我來親手確認吧。」
與許伍依靠紙符媒介的戰鬥方式不同,秦恆更喜歡直接運用天地間的靈力進行戰鬥。
常人不可見的靈力環於他的四周,看似無形實則威力無窮。
許伍收斂起笑容,將手置於身後,準備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符。
他明白,以秦恆的性格,只要出手,便必定不留餘力。
從這點上來看,秦恆與當年的他十分相像。
在戰鬥一觸即發的時刻,一位沉思中的少年出現在了兩人中間。
只見少年看向蓄勢待發的秦恆,觀察片刻後轉頭看向許伍,對他說道:「果然......有些不一樣」
秦恆與許伍對視一眼,默契地將身旁的靈力消散。
「師弟,你在說什麼。」避免了戰鬥的許伍看起來十分高興,他面露微笑,向葉離問道。
「我不知道。」葉離的話語中有些許猶豫之色,「它們消失了......」
秦恆對葉離的話不以為然,但當他看見許伍因這話臉色大變時,他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師弟,你先在此地待著,我和秦恆兄有些話要去別處說。」或許是感受到秦恆的疑惑之情,許伍便找了個借口和秦恆兩人前往遠處。
「和我講講你的師弟吧。」秦恆單刀直入地問道,「能入你法眼的人,一定很不一般吧。」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許伍難得袒露心聲,苦笑著說道。
「那你的驚訝之情,又是源於何處?」在這件事上,秦恆知道許伍絕對不會信口開河。
「我與他相遇不過十餘日,但我可以保證他從未經歷過靈氣淬體。」許伍緩緩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秦恆想起了葉離先前的話語,他難以置信地說道:「不可能,南雲宗數百年歷史的歷史里,也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
見秦恆的反應與自己一樣,許伍再次說道:「我也從未聽聞過這種事,哪怕是道極升仙的祖師,在經歷靈氣淬體之前,也感受不到靈氣的存在。」
「聽你這麼一說,將他稱之為墜入凡間的仙人,好像也不誇張。」秦恆緩緩說道。
許伍沒有回應秦恆的戲言。
無數思緒在他的心中碰撞,令他躊躇不前。
他的選擇正確嗎?
這時許伍想起了那道劍光。
為那黑夜帶來破曉之光的,正是這位少年。
每當想到此處,許伍的心就會微微顫動。
「紅塵仙嗎?這個稱呼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些不太合適吧。」許伍的神情恢復如初,「他會成長到何種地步,無人能夠知曉。」
就如同這塵世中人一樣。
只用了短短三十年,便將這尊道崇仙的世界改天換日。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囑咐宗內小輩多多注意了啊。」秦恆笑著說道。
對於將真相告訴秦恆這件事,許伍並不會感到後悔。
他知道秦恆行事向來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對葉離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當兩人結束對話回來后,他們看到葉離正抬頭望向天空,不知在思考什麼。
只見許伍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葉離的肩膀。
還沒等葉離轉過身,他已經躲到了遠處。
秦恆看著這個正在用茫然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少年,心情複雜。
這就是被那兩人寄予厚望的少年嗎?
看起來實在有些平凡。
「不要再捉弄他了,出來吧。」秦恆向許伍說道。
許伍從大殿屋檐下的陰影中走去,露出訕訕的笑容。
這個人怎麼會變得如此不正經?
秦恆有些懷念他們初識的歲月了。
「對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回殿內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吧」秦恆想起了他前來的緣由,對面前的兩人說道。「宗內的貴客決定在此多停留幾日,所以你們今天就能出發了。
「沒想到是秦兄親自護送我們,在下真是不勝感激。」好好的一句話,從許伍的口中說出,就有些變味了。「其實我們這趟旅途行程也沒那麼緊,再在這居住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秦恆瞪了許伍一眼。
許伍趕緊閉上了嘴。
艷陽高照的午後,三人穿過那立於雲海之上的木橋,回到了南鳴山頂。
一隻龐大的仙鶴已立於山崖之上。
三人依次坐上仙鶴的背,隨後仙鶴張開它那素白寬廣的翅膀,振翅高飛,翱翔於天際之中。
仙鶴的背上設有法陣,哪怕乘客身處高空,也會感到異常的平穩。
葉離向四周看去,處處都是未曾見過的風景。
「你的實力,到底恢復了幾成?」旅途中,秦恆再次向許伍問出已經重複幾次的問題。
「這位公子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許伍試圖用他熟悉的語氣繼續搪塞秦恆。
「你不願說就算了。」秦恆似乎料到了許伍的反應,「或許不久之後,我們便會有正式切磋的機會。」
「我可不願和你這種木疙瘩切磋。」許伍對秦恆的話不以為意。
不過既然秦恆拋出話題,他便開口道出早已想向秦恆詢問的問題。
只見許伍用嚴肅的語氣問道:「你們在謀划什麼?」
從南雲宗之行的蛛絲馬跡看來,慶王的到來並不是偶然。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說罷,秦恆閉上眼睛,向後靠去。
剎那間,仙鶴的速度急劇提升,向上衝去,空氣中的激流發出巨大聲響,將許伍的聲音蓋過......
慶王立於南鳴之巔,仰望凌雲而去的仙鶴。
南雲宗宗主楚正瑞走到他的身旁,感嘆道:「如今的大世,真可謂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宗主乃是修道之人,壽元悠長,何必如此自謙。」慶王說道。
「沉眠三十載,終是丟了許多東西,道行越高,所失便越重。」楚正瑞在不經意間透露一樁驚世大秘。「不過以我宗弟子秦恆之才,南雲宗在未來定會更上一層樓。」
兩家已在今日結為同盟,彼此之間自然不必有所隱瞞。
三十載?慶王搖了搖頭,他平靜的心開始跳動,他的思緒穿越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時光,回到他那意氣風發的時代。
他似乎明白了他的心中為何會升起莫名的情感。
當年明月,昨日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