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賞賜
紅魚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上前道:「呆瓜楊大夫,郡主後面不是叫殿下的。」
旁的話紅魚都不得不在江牧歌警告的視線下咽回肚裡,只管和夥計合力架起楊大夫,送回堂前吃茶安撫不提。
下午,江牧歌就接到了宮裡傳她去領賞的消息。
她有些意外。
原以為只是在醫館里接賞罷了,誰知道又是皇后親傳。不再是林嬤嬤偷偷摸摸過來抬她進宮,卻是叫人堂而皇之傳了旨。
次日,她收拾齊整了,帶黛夏入宮,直到惠昭殿外等候。
身後,忽然踏來一雙黑金蟒靴。
夜文康從她身側經過,笑道:「昨日孤還聽父皇特地令母后厚賞慎淞郡主,不想母後傳得如此早,倒恰撞上孤要來給母后請安的時候。郡主不必等了,這殿外也涼,同孤一同進去拜見母后罷。」
江牧歌這才知道,原來是皇帝特地叫皇後下旨,皇后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宣她進殿。
如此,她也不必再擔憂夜瑞賢疑心,倒也算是過了明路。
惠昭殿這一段路,寬闊雪白,既短又長,於她毫不陌生。往日里,都有刺骨的春風伴著經過的宮娥神秘的喃喃低語,從她耳畔拂過。今日,不知是否因為四月春風轉暖,又有人擋在身前,周遭一片和煦安詳。唯有兩人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宮外。一大一小兩對綉靴踏入殿內,始聽得宮娥輕輕兩句「恭迎太子殿下」「見過慎淞郡主」低語傳來。
夜文康高大的身影,似乎給這令人生畏的大殿平添了三分親和溫暖的質感。
這便是權力的味道嗎?
她失神一瞬。半晌,垂下頭,淡淡一笑。
隨著夜文康到殿下,但見皇后高坐在珠簾之後,看不清神情。只語氣平淡地回復了兩個小輩的問安,就命人賜坐。蒼蓉親自端來茶水,滿面春風,難得客氣。
在她放下茶杯時,甚至幾度要替她添茶,客氣到了令人感到驚懼的地步。
夜文康原本一直與皇后寒暄著,亦不免留意,調侃道:「自小到大,孤竟未見得姑姑對孤如此上心過。」
蒼蓉笑了笑,給她注滿了茶便退下,不置可否。
皇后嗔道:「還不是為著你?慎淞郡主護駕有功,你蒼蓉姑姑寶貝她都來不及,誰像你小子?沒心沒肺,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還不曉得后怕似的,回來了還整日奔波在外頭。」
夜文康笑道:「慎淞郡主人見人愛,叫兒臣嫉妒。不過問一句,母后倒訓斥起兒臣了。」
蒼蓉忽然開口:「娘娘在圍場聽聞殿下遇刺,落水后不知所蹤,當即暈了過去,此後更是日夜為殿下憂心。可憐天下父母心,殿下還未做得父母,如今只知道貧嘴去了,若是往後成家了,家裡有了小子,自然能理解娘娘心意。」
「姑姑怎突然說起這個來了!」夜文康搖搖頭,話音未了,忽然深深朝江牧歌一望。
她面色不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
無視了夜文康面上淡淡的失望。
皇后柔聲道:「你呀,早到了成家的時候。你四弟在外面都不知道惹了多少風流債了,兒子都有了,偏偏你一天不成親,他們也不敢越過去。」
「他那小子哪裡是不敢成親?」太子笑了一聲,「怕是壓根不想成親,心還沒定下來。」
「說得這麼言之鑿鑿,你定下來了?」
他頓了頓:「哪能呢。」
「那你有什麼膽子嘲笑人家,」皇後頭上的步搖發出微微一聲響,似是搖了搖頭,「你跟韓家女的親事,早該提上議程了。在圍場你和她朝夕相處,練箭、散步,也多少培養了點感情,怎麼就沒後文了?事關姑娘家的名譽,又是韓相自小就替你們倆指腹為婚與本宮約定好了的,可沒有突然反悔的理,聽明白了嗎?」
皇后原先還語帶笑意,說到最後,變得疾言厲色,嚴肅不少。
顯然不容反駁。
母子二人聊天,江牧歌沒有插話的資格,唯有沉默不語。夜文康眼風掃過來時,她垂下頭,以示避讓。睫羽卻微微顫抖起來。
幅度微不可察,非近處無以瞧分明。
皇后高坐於殿上,又隔著珠簾,全然無法看清。
太子卻看清了。
然而,他咬緊了牙關,只能起身應道:「兒臣明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有違。」
「『君子重諾,其心蕩盪』。本宮是提醒太子,莫要做那背信棄義、依違兩可之人。皇帝若朝令夕改,如何做得眾臣、百姓心中的賢良之君?太子乃是儲君,亦當以此為鑒。」
「……母后所言極是。」
太子起身,江牧歌不可繼續坐著,亦跟著起了身。
冷眼旁觀夜文康為皇后訓斥當眾訓斥得抬不起頭來的模樣,不由得暗嘆,勿論多少榮華富貴加身,若未得見此情此景,誰知生於天家不易。
然而,她亦心知肚明,見著太子遭到皇后訓斥,難得偶然。
不論皇后當著她的面如此為難於夜文康是不是聽說了某些流言蜚語,又有何用意,總是沒存支持她和夜文康成親的可能。話里話外,都是叫夜文康趕緊和韓沫沫完婚。那哪怕將來做太子妃的未必是韓沫沫,也絕不會是她。
這話,皇后說得明白殘酷,太子亦應得果斷清楚。若要有女做夢,聽完了這一番,斷不敢再心存妄念。
奈何站在這裡的,是江牧歌。
她活過了一世,清楚世上沒有絕無可能之事。
只有她肯不肯奮力一搏之時。
當然,不在此時,便要遵時養晦。
皇后令太子跪安,卻留下了她。江牧歌和夜文康視線交錯的瞬間,都讀到對方眼底涌動的情緒。
夜文康走得步伐滯重。
江牧歌坐得風輕雲淡。
「慎淞郡主,見笑了,」皇后語氣帶了疏離的笑意,「叫郡主旁觀,實非本宮所願。」
她忙低頭道:「是臣女逾矩了。」
「倒也無妨。本宮不叫郡主出去,是覺得郡主救了太子,居功至偉,得什麼樣的賞賜尊榮,都是應當的。既然來了,斷沒有為了母子間一點小事,就突然將郡主趕出宮去的道理。郡主如今是想要什麼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