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孟凌霄
林嬤嬤並沒有晾她在這兒太久,很快就打發一個宮女過來請她進去。
那宮女走到她跟前,連眼皮都不抬一抬,也不行禮:「娘娘讓你進去。江大夫趕緊的吧。」
「是。」
江牧歌明了,這宮女不叫郡主,多半是因為林嬤嬤只喊了她一聲江大夫。
跟著宮女進去,只見皇后正坐大紅酸枝龍鳳紋扶手椅,貴冠華服之下,眼妝飛霞,卻膚色灰白。
恰如她第一次見到皇后時一般。
在尋常人看來是膚色白皙如玉,在她看來卻是觸目心驚。
「慎淞郡主快上前替本宮看看!」皇后見到她,都不掩飾病症了,捂著頭直喊疼,「今日風不大,卻仍然發作,本宮已經快受不住了。林嬤嬤動作實在是慢!」
林嬤嬤在一旁笑得嘴唇發顫。
江牧歌上前,令皇后躺下,重新把脈后再度施針。
這一番施針下來,已經過了一炷香時分。
江牧歌剛剛給人醫病,又在太陽下站立良久,針灸完畢,腦門上皆是汗。
皇后經過醫治,緩解了病痛,握著她的手笑道:「多謝你。方才頭風發作得突然,不得不叫你在外行醫時就立刻趕過來,衣裳都來不及換,委屈你了。」
林嬤嬤附和:「娘娘這是心疼郡主呢,剛剛不疼了,就對郡主多有關照。」
江牧歌心知這是林嬤嬤對皇后解釋衣裳的說辭,順勢認下了,只道受不住謝。皇后卻仍然連聲命人取來賞賜。
她無暇客套,心裡只在想皇后病情為何加重的事。
剛才她把脈之後,發現皇后脈象比上次更亂,彷彿一團亂麻。似乎針灸不僅沒有真正緩解病情,反而愈發有害。
這時候皇后取來賞賜,江牧歌卻推辭道:「無功不受祿。」
「你不要覺得在意。本宮先前沒法護著你,那芹香的事……唉,不提也罷。」
「臣女一開始的確寒心極了,從國公府開始,娘娘就並未言明真實身份,到後來在席間見到娘娘,只覺得又驚又怕,」她彷彿被提到了傷心事,剛才憋住的淚,瞬間都恰到好處地在皇後面前流淌出來,「臣女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喲,好孩子,快擦擦眼淚,哭什麼?「
皇后命人取來手帕,一下下替她擦拭。
擦著擦著,皇后就嘆氣:「這麼個醫術非凡的大姑娘,怎的一下子就哭得不成樣子了。本宮有那麼可怕么?」
江牧歌抽噎著說:「是,臣女怕……禮儀不周,當時得罪了娘娘。」
「沒有。你好生回去歇著,不要想那麼多。下次本宮頭疼了,還派人來醫館找你。」
「當真?」
「當真,」皇后承諾了,給林嬤嬤使了個眼色,「快送慎淞郡主。」
林嬤嬤還沒上前,就看到江牧歌登時破涕為笑。變臉比翻書還快。
皇后看傻了,扔手帕到她身上,斥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如此滑頭!害得本宮差點以為你這是委屈極了。」
「就怕娘娘見臣女遲遲沒能把娘娘治好,厭了臣女了,下次不找臣女來。」
江牧歌笑著,皇后扶著額頭起身,漸漸覺得她實在可樂:「行了,你不收本宮賞賜,本宮下次還找你。就知道你愛醫成痴,簡直和你那畫聖兄長如出……罷了,下次進宮,只記得與陛下避開些罷了。」
這下,江牧歌就不得不真正裝傻了:「娘娘怎麼話都只說了一半?」
「本宮瞧著有些話你也不愛聽。」
「什麼話?」
皇后不理睬她,瞪了一眼林嬤嬤:「還不快把她帶出去。」
「是,是。」
「臣女告退。」說笑歸說笑,江牧歌還是恭敬行了禮,才退出去。
她身影消失在惠昭殿後,皇后才招來蒼蓉,沉聲道:「上次讓你查江牧歌的師承來歷,查得怎麼樣了?」
蒼蓉上前:「回娘娘,江牧歌兒時曾被一名為孟凌霄的江湖郎中收養。」
「孟凌霄?有些耳熟。」
「聽林嬤嬤說,郡主新開的醫館名為「靈霄」,想必與此人頗有淵源。」
「除此之外,查不到別的了?」
「奴婢慚愧,」蒼蓉搖頭,「老爺說家裡在江湖的勢力不深,那孟凌霄是個愛好隱居山林的大夫,算不得知名,還常年行蹤不定,鮮有消息。暫時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需要動用關係,才好追查下去。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必要了。」
皇后閉了閉眼:「繼續查。以她的醫術,她師父不可能在民間毫無姓名。」
「是。」
「宣李太醫再來看看。看起來江牧歌是覺得情況不樂觀,本宮要知道,本宮還剩幾年,足以為太子籌謀。」
到了宮門口,江牧歌婉拒了林嬤嬤繼續相送。
她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那裡。
果然,前腳剛邁出宮門,勝七就上前來請她過去。江牧歌掀開馬車簾,正對上夜辰玥疲憊的臉。
他身上還穿著刺繡分明的緋紅朝服,似乎也是剛剛忙完。
見到她,他毫不意外,漫不經心似的笑了笑:「做得很好。」
江牧歌也是滿心疲憊:「哪裡好了?」
「成功救了一個病人。」
這話讓江牧歌有些驚訝,她抬眼望向他,但見他眼睫投下一片淡灰的陰影,弧度鮮明地在眼尾微微揚起。
難得一回,他並沒有在看她。像是困了。
心頭的疲憊驟然一掃而空,江牧歌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到江牧歌的笑聲,夜辰玥抬起頭,和她一塊笑了笑。
「皇后找你說了什麼,先前那麼不高興?你這身衣裳被人嘲笑了?」
江牧歌心下微涼,卻仍笑道:「聽到了一些真話而已。不知者無罪。」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們說起話來惡毒,是因為不知道實情。
不知者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