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用人不疑
韓真廉背著韓子墨，腳步頓了一下，就上了馬車。
頭也不回。
後堂。
小福子早早起了，守在黛夏房門前。
等她洗漱出來，立刻上前問道：「昨夜如何了？」
黛夏驚得往後退一步，臉色煞白，看清是他才捂著胸口順起了氣：「你嚇死我了。唉，昨夜全弄砸了。」
「沒成？」小福子擰起眉頭。
「那可不，陰差陽錯地，為了給韓家公子挪出床榻來，紅魚搬出去睡了。我一直在牆角聽著，聽到是一個男人的慘叫聲傳出來，我人都傻了。」
「哎喲！這下糟了……那豈不是……」小福子捶胸頓足，令黛夏愈發感到不安。
她戳著他的帽檐，警告道：「是弄錯人了。你可別把這事說給其他人了啊！那都是韓家公子。」
「……得嘞，您放心，我想個辦法跟其他人搪塞過去。」他嘆了口氣。
黛夏說完，就匆匆跑去前廳幹活去了。
小福子遠遠瞧著她的背影，忽然笑了。眼底全然沒了方才的惶恐。
回到醫館前堂，紅魚當即給江牧歌泡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菊花茶。暖意從指尖留到了心肺，醒腦提神，還清肝明目。
「散散肝火。」紅魚朝她眨了眨眼。
江牧歌心頭的寒氣驟然散了。
兩人會心一笑，一併坐到堂前。紅魚掃了一眼堂前的黛夏，也啜了口茶。
瞧見江牧歌微微點頭，紅魚才附耳上來：「宮裡來的小福子昨日去藥鋪拿了些消腫解毒的葯。」
「解毒……他倒做得刻意，」她思忖了片刻，「旁的藥鋪不去，偏從我們這裡拿。」
「就是說啊。」
「唔，這是唱的哪一出呢？」她頓時來了興緻。
這時候，有病人來了。兩人沒接著聊下去。
到了午膳時，紅魚配合著江牧歌再提起昨日紅魚屋裡進毒蟲的事，觀察起了眾人的表情。
林冬榮和夥計們都是一臉茫然。
倒是宮裡來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心頭都憋著一萬句話要問似的。
黛夏更是垂著頭，整個狀態都不對了。
紅魚氣得不輕，厲聲道：「你們倒是安靜。到時候查出來是誰，我非要讓人好好審問他不可。你們害慘了江大夫了！」
「好了，醫館出了問題，我會慢慢查的，」江牧歌故意打岔，「不過大家最好小心看看，自己屋裡有沒有毒蟲之類。等立夏了，馬上也要四處撒葯，該用的葯咱們醫館都備好了，需要的可以直接去藥鋪拿。」
「是。」
「好嘞！」
夥計們答應得爽快，可宮裡來的那些人的臉色都愈發不好看了。
一個又瘦又小的宦官猛地抬起頭來，與江牧歌對視。她想起來，這人似乎就是紅魚提及的小福子。
江牧歌挑了挑眉。
下午沒什麼事的時候，她特地去了後堂坐一坐，翻翻書。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房門就響了。
「進來吧。」
「是，奴才小福子，見過郡主。」一身麻桿似的棕衣小宦官拉開了門，低著頭，一臉忐忑地朝她行禮。
她抬眉，似有不耐地掃了他一眼：「免禮。小福子？可有要事？」
「郡主，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別講。」
小福子猛地掀起眼皮：「可奴才也不能坐視您繼續遭人蒙蔽，弄得醫館內部烏煙瘴氣了。」
「你說這話，無非是想從泄密這件事上，摘去了自己的責任，」江牧歌猛地合上書頁，「可是你既然知情，就必然曾參與其中。本郡主不想放過你。」
「啊……什麼？」
小福子愣愣地瞪著她，彷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冷道：「收起你那些的花花腸子，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奴才不敢奢求郡主憐憫。」
小福子嚇得直接跪在地上了。
接下來，他就將黛夏如何記恨紅魚，又指使他們捉毒蟲、放進紅魚房間里的經過交代了，又反覆強調，其他人都可以證明。
江牧歌聽得將信將疑：「那些蟲蛇，當真是你們從附近的山上抓來的？「
小福子頓了頓：「千真萬確。」
「唔，他們是受傷了，而且特地委託你從我們的藥鋪里抓了不少解毒的葯，」她點頭，「我暫時信你。」
「郡主，黛夏行徑，早已引起眾怒。我們都對她頗有不滿。」
「嗯？」
小福子連忙乘勝追擊：「奴才們都是一心為您的，只有黛夏頻頻惦念著回宮，所以才總是出言不遜，您若是不放心，就將她遣回宮裡去，了卻她的心愿。」
這是萬萬不能的。
再怎麼說，黛夏是皇帝欽點的人。把她一人送回內務府，無異於打皇帝的臉。
但小福子的想法，未嘗不可利用。
江牧歌盯著他，忽然佯怒道：「送她回宮，那是遲早的事！只是她若是走了，你們該怎麼辦？還有誰主事？」
小福子皺眉：「這倒是樁麻煩事。」
「現在是在醫館，可到了郡主府，黛夏的位子是我身側的頭號人物。馬虎不得。」
「正是。」
「須找個伶俐人，還得是宮裡賜的。」
小福子挺起了胸脯，跪得愈發踏實了。
卻仍是一言不發。
「唉，實在想不出別的轍了，」她瞅著小福子，捂起了額頭，「罰一罰她，人還是先留著吧。」
說罷，她就揮揮手，重新打開了書卷。
小福子緩緩直起身來，起了一半，忽然望向那聽不懂人暗示的郡主，姿態踟躕。
江牧歌遲遲沒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一雙漂亮的眼睛驟然朝他望過來，柔和繾綣。朱唇微啟，卻始終沒有吐露出質疑的聲息。
空氣在那一霎那停滯。
「……郡主，奴才願為您分憂！」
他一咬牙，果斷道出了心中所想。
忐忑時，又不免暗暗心驚。他想不明白，怎麼這看似糊塗的郡主，輕易就讓他把心裡話說出了口。
還隱隱擔心錯過這一次機會，不知道下次該如何跟她開口提這事。
難不成，她一直在故意裝傻？
那她對他的價值，可要重新評估了。
抬頭，但見江牧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這倒是個辦法！」
「奴才慚愧。」小福子笑著低下頭。
「不過你年紀輕，資歷尚淺，難以服眾；黛夏是剛來，也不好這麼快就送回去。這次雖然有個犯錯的由頭，可你急不了。」
「那，那奴才該怎麼辦？」
「等，」她緩緩道，「做我的眼睛，好好在她身邊學著。有事直接向我報告。」
小福子一愣：「是。」
「記著，別再犯黛夏犯過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