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怪的人
夜霧沉沉,一望無邊,冷風呼呼啦啦的吹著,忽遠忽近的撥浪鼓的聲音嚇的溫庭緊緊抱著幾卷竹簡加快腳步,這人跟了她一路,她忍不住回頭望一眼看見一個身量高挑的人站在夜色里看不清樣貌,不過可以確定這人她絕對不認識,看見她扭頭那個人搖了搖手裡破爛的撥浪鼓伸出手走了過來似乎要遞給她。
溫庭想起最近有個窮凶極惡的犯人逃到這裡還未抓到,頓時頭皮發麻拔腿就跑,風聲呼呼的在耳邊飛過,把那人甩在身後,終於跑到了家門口,溫庭喘著氣打開房門,轉身要關門卻又看見那人就站在門口一副要進來的樣子,嚇得溫庭大力的將門下去按並迅速地鎖上。溫庭爬在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那個怪人並沒有敲門,撥浪鼓也沒聲了,過了好一會溫庭才鬆了口氣撿起剛剛慌亂之間掉落的竹簡。
院子里一片漆黑,溫庭摸索著點了蠟燭,今日因為讀書太入神一不小心到了黃昏,寒冬臘月里的天黑的很快,又遇見剛剛那個怪人,溫庭心有餘悸的望著搖曳的燭光,四處無聲。心中一陣陣酸澀,她想父親了,母親生她時難產死去,父親是這十里八鄉唯一的秀才,母親死後父親再無考取功名的心思,為維持生計便開了一家私塾做起的教書先生,一邊把她拉扯長大,父親待人溫和,出了名的老好人。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將她養到及笄,未曾教她受過委屈,自己卻因過度操勞,又鬱結於心,死在了去年那場大雪裡。「爹爹,梅花又開了,我很堅強在好好的活著」溫庭喃喃自語「你留給我的私塾,我在好好的維持,學生們很聽話,今年比去年多來了兩個學生…」
溫庭扶去眼角的濕潤牽起嘴角「讓爹爹笑話了,這麼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屋外狂風大作,院子外長立著一個少年身影,融入夜色。屋內一隻燭火搖曳,忽暗忽明。清瘦的影子印在牆上,影子執筆的手指纖長,字字斟酌。溫庭寫了許久手指凍的僵硬才做罷。簡單洗漱了一下,熄滅蠟燭溫庭擁著冷冰冰的被子想著今晚遇見的怪人,暗暗發誓再也不那麼晚回家了,便沉沉入睡
清晨,寒風鑽進小屋裡,溫庭醒了。鏡子中的人及腰長發簡單的用月白色髮帶系一半,眉眼彎彎,不著粉黛,髮飾簡單,身著粗布長袍,卻也不能掩美麗的容顏。溫庭吐出一口白霧,搓搓冷冰冰的手,打開門,東方既白,天地萬物皆成一色,昨晚下了一場大雪。溫庭一手抱著竹簡,一手鎖門,餘光掃到一邊立了一個人形雪堆,心下一驚,溫庭僵硬的擰過腦袋,看見一雙詭異的眼睛盯著自己,眼睛眨了眨雪花從睫毛掉落,看見溫庭和他對視,晶亮的眼裡瞬間迸發出熱烈的光。「啊啊啊!」一聲尖叫割破晨霧,溫庭嚇的丟下竹簡就跑,沒幾步卻栽進了雪堆里,她發誓十幾年來她從未如此這麼失態過,但是她以顧不了那麼多,這個人一定是昨晚跟著她的人,門口等了一整夜,說不定就是那轉挑弱女子下手逃犯,現在肯定是跑不掉了,溫庭頭埋進雪堆里宛如一個自欺欺人的傻狍子,腦子裡千迴百轉,沉悶的腳步色催命符般越來越近,「大哥饒命,別殺我,我沒看清您長什麼樣,不會去官府告您,我有錢,我有錢,就放在屋裡那第二個柜子里……」溫庭戰戰兢兢還在說,一雙溫熱的手把她從雪裡刨了出來,溫庭以為那人不肯放過自己緊閉雙眼心中大呼悲哉,爹爹娘親女兒要來見你們了!那人把她扶正,還拍了拍雪,溫庭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打量,卻看見一個漂亮小少年,莫約十七八歲樣子,頭上的玉冠一看就很貴重,他蹲著身子,拖著腮,亮晶晶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她。
溫庭瞬間鬆了一大口氣,不禁有些惱,站起身來道「你這小朗君,跟著我幹什麼?嚇死人。」
回想起剛剛自己的蠢樣忍不住耳朵發紅,小朗君不說話,站起來看著她背影,撓了撓頭,溫庭撿起竹簡忍不住又說「在和你說話呢,怎麼不理人。」謝淵才頓頓開口「娘…親?」想了想凡人稱親近的女人大概叫娘親,這個女人給他十分熟悉之感,彷彿自己剛剛誕生還是一片混沌時就認識,既然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他叫娘親應該沒問題,想著便篤定般點了點頭又叫了一聲「娘親。」「嘩啦!」剛撿起的竹簡又掉了一地、如果它會說話一定會感慨自己的命運多舛。溫庭無奈的回頭眉頭微蹙,「你在叫我?」謝淵點點頭,露出潔白的虎牙說「是的,娘親!」溫庭瞬間暴躁但還是耐著性子說「不許叫我娘親!你是那來的?為什麼跟著我?有什麼目的?從哪裡來的,快說!」雖然面上兇巴巴的但是溫庭覺得這人大概率是某個有錢人家養在深院里的傻子,不然怎麼莫名其妙的跟著自己,傻站在外面淋雪,還叫自己娘親,表情也獃獃的看著就不聰明的樣子。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張臉。
被問了一堆問題的謝淵一時不知道回那個「我…我,那我該叫你什麼」,溫庭抬頭看著這個高自己一個頭還多的少年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眼睛水盈盈的彷彿下一秒要流出眼淚來。竟然生出了一股想要欺負人的衝動,說到「你應該叫我師傅!」少年很乖沒有計較這少女似乎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就很聽話的脫口說出「好的,師傅」看見少年這麼聽話溫庭揚起得意的嘴角,隨即又落下忍不住吐槽自己在這欺負傻子幹什麼。馬上學生們要來了,便不再去看他抱著竹簡就走「小朗君,快些回家吧,你爹娘該著急了!」謝淵沒有回話,卻又不緊不慢的跟著溫庭,直到跟到私塾門口,她才發現這人還在身後不禁有些生氣「還跟著我幹什麼?快回家!」小少年又不說話了站在雪地里看她,鼻子凍的紅紅的,嘴巴也紅潤潤的。眼睛水盈盈的。寒冬臘月的他卻穿著白色單袍寒風掀起輕薄的衣角,這一幕看的溫庭心軟,心想這絕對是美男計。溫庭狠狠心不在管他,進屋燒了一些炭火,等學生們陸陸續續的裹著寒風到完了,溫庭很是欣慰,這些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有此意志力值得誇讚的。「今日我們來學學膾炙人口的靜夜思,這首詩呢音律和諧簡單….」不經意間又想起那個人,大概是走了,不放心,溫庭放下竹簡到支起窗戶向外看去,一雙晶亮的眼睛便望了過來,並露出漂亮的虎牙。溫庭氣急匆匆跑了出去大聲訓斥「喂!你這個小傻子,怎麼站在哪裡!」謝淵想她不讓跟著,自己站在這裡也不行?她這語氣是生氣嗎?他也不知道,仙尊好多事還沒來得及教他,他就偷偷跑出來了,很多事情大多模仿凡人的處世之道。她不讓跟著,站在這也不可以?那坐著呢?謝淵還在思考,一雙溫軟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給他拎進了屋裡「去哪裡坐著!」溫庭氣呼呼的指著一個角落,「哦。」謝淵很聽話慢吞吞的跺步走到角落坐著。孩子們都好奇紛紛回頭的盯著看。「看什麼呀,給我溫課,一會來提問你們。」
溫庭上閣樓取出一個狐裘,白色的大撇綉著淺色的斜紋印花狐領毛色柔軟濃密,這是遠方的一個親戚多年前留在這的。溫庭將狐裘披在了那個她認為的小傻子身上惡狠狠道「要還的!」「傻子」愣了一下,他有靈氣御體自然是不畏寒,悶聲說「我不冷」白玉般的面龐埋在雪白的狐狸毛上顯的更是貴氣精緻。「披好!」溫庭咬牙把他繫上心道長成這樣真是個狐狸精坯子。謝淵只好籠了籠衣服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