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法
太后千秋宴轉眼即到,因著邊關戰事緊張,皇帝又大病初癒,太后的千秋宴一切從簡,一概免了宮外各命婦的祝壽,僅在慈寧宮中擺了個小宴,皇帝和後宮眾妃們賀壽。
開席前謝瑤環獻了玉佛,太後言語之間淡淡的,但神色上能看出對這件禮物很滿意。知母莫若子呢!謝瑤環暗自感嘆,抬眼偷偷看顧雲嵐。顧雲嵐正低頭把玩一個八寶琉璃盞,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眼,薄唇彎出一個小小的弧。
竟真有些像只可愛的小狐狸。謝瑤環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搖頭,驅散這個古怪的念頭,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壽宴開席,各宮妃嬪們爭相獻藝,一時間宴席上熱鬧非凡。原因無他,顧雲嵐因著病已經很多天沒入後宮了,再加上這一陣總往端麗宮中去,若不在這宴席中露個臉,怕是要被皇帝忘掉了。
顧雲嵐坐在太後身邊,有一搭無一搭地飲著酒,看著麗妃起舞,梅妃獻畫,笑得開懷。太后也被帶起了些興緻,跟著行了幾輪酒令。眾妃們佳句頻出,引得太后和皇帝連連稱讚。
謝瑤環也看得十分開心。眾妃們本就技藝出眾,再加上想給皇帝太后留下個好印象,自是有十分也要發揮出十二分了。
不過謝瑤環不擅行酒令,應付了幾次,勉強過了。正自得意間,突然感覺身上有點冷。抬頭望去,卻是顧雲嵐正盯著她看,柔媚的眼裡似是帶了霜雪。
是惹著他了?謝瑤環內心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一恍神,酒令便錯了一道。
謝瑤環剛舉起酒杯要喝,卻聽顧雲嵐清朗的聲音悠悠傳來:「依朕看,與其罰寧嬪喝酒,不若罰她獻個藝吧!」
宴席安靜了一瞬,眾人齊齊看向謝瑤環,眼中目光各異。這麼多妃嬪在側,偏生皇帝點寧嬪獻藝,若不是謝瑤環得罪狠了顧雲嵐,就是顧雲嵐記掛著這位呢!
果然沒有好事!在各色的目光中,謝瑤環款款站起,朗聲道:「嬪妾領罰。」上前和春草一起演了個戲法。
這個戲法是她從一本書里偶然看到,一時興起練來玩的,說不上精妙。
不想顧雲嵐看美了,竟賞了她一對玲瓏點翠鑲珠金簪,成色還不錯。
謝瑤環舒了口氣,原來顧雲嵐好這個。她打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弄個新花樣出來,沒準兒能在除夕夜宴上討個更好的賞賜,新一年也能好過些。
又鬧了一會,太後有些乏了,便散了席。
謝瑤環正帶著春草往昭寧宮去,卻被顧雲嵐身邊的馮公公攔住了:「寧嬪娘娘,皇上在前面候著您呢!」
燈火初上,又下起了雪。碎雪映著月光燭火,閃出流金一般的顏色。顧雲嵐提著燈站在不遠處,燈火闌珊,玄衣如墨,原本柔媚的眉眼竟被襯得清冷起來,唯有通透澄澈的眼眸望向她,帶著些暖意。謝瑤環待要俯身行禮,卻被顧雲嵐扶住了:「朕就是送你回昭寧宮,順便和你說說話,不必多禮,上次彎腰扶你扶得朕腰疼。」
顧雲嵐這麼一說,謝瑤環倒有不自在。她一向守禮慣了,若沒了些規矩,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顧雲嵐卻自然地上前握了她的手,皺起長眉:「手這麼涼。」
遠處的候著馮安聽著了,連忙送上了手爐。顧雲嵐把手爐往謝瑤環手裡一塞,又擺了擺手。馮安會意,拉著春草遠遠地在後面跟著。顧雲嵐便與謝瑤環一起向昭寧宮走。
雪落無聲,謝瑤環只聽得自己心跳如鼓。
每次面對顧雲嵐,她很是小心。顧雲嵐那雙漂亮的眼眸澄澈通透,她卻看不透。與他相處,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生怕擾了他的算計籌謀。
「這麼緊張幹什麼?你在壽宴上不是很自在么?」顧雲嵐偏過頭,目光掃過謝瑤環緊繃的嘴角,挑眉笑道。
謝瑤環道:「回皇上的話,嬪妾怕怠慢了皇上。」
「這個好說。」顧雲嵐笑意不減,「回頭朕讓姜嬤嬤去昭寧宮。」
姜嬤嬤是宮裡的教習嬤嬤,凡是入宮的秀女,都由她負責教導宮中禮儀。人很和善,但如果被她發現不遵守宮中禮儀那就另說了。據說較起真起來連太后的話都敢駁。然而太后很倚重她,從不以她的頂撞為忤。
……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好么?
謝瑤環忍不住抬眼幽怨地看了一眼顧雲嵐,後者輕輕一笑,端的是風流瀟洒。
「皇上……」身後的馮安輕輕地喚了一聲。顧雲嵐收了笑,嘆了口氣道:「朕還有事,只能送你到這了。」
快走吧,再送下去還不知道有什麼麻煩事呢!謝瑤環內心催促,面上擠出個失落的表情:「嬪妾恭送皇上。」
顧雲嵐打量了她一瞬,似是想說些什麼,終是一笑,與馮安一道折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