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燈下看美人
宋小晚隨著丫鬟的指引,來到了正廳,漠視周圍各種打量的眼神,目不斜視。
上首的劉太夫人身著著綉有卍字的福壽棉衣,銀白的髮絲梳地一絲不苟,神情肅穆,彷彿今日過壽的人不是她。
宋小晚見了她這模樣,活像是那鐵面無私的上司,心底愈發惶惶不安,只得行了禮,「見過太夫人。」
劉太夫人喚她起身,面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
她指著桌前的菜肴,問道:「這些菜都是你做的?油有些重了。」
葷菜自然有油,但平心而論,倒也不至於是重油。何況還有清淡的素菜,這老太太還真是名不虛傳的挑剔。
不過自然不能與主人家爭論,於是她很合時宜的認錯,「多謝太夫人指正。」
劉太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談不上什麼指正,不過你這菜做的不錯,看著很有食慾。」
合著跟她欲揚先抑呢?宋小晚暗舒了一口氣,「謝太夫人誇讚。」
「重賞。」劉太夫人留下這一句話,便走了。見眾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想來這劉太夫人素日里便是這個性子。
宋小晚聽見這句話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跟著丫鬟,回到了廚房。見著了荷葉,二人又不免一陣感嘆。
荷葉將這劉府的情形打探了一番,原來這劉太夫人早年喪夫,一手將兒子教養長大,直到劉老爺做了官,娶了媳婦。只是到底意難平,劉夫人亦是早逝,未曾留下一兒半女。劉老爺又不肯再娶,劉太夫人別無他法,只得終日鬱鬱寡歡。
這也難怪劉太夫人是那般孤傲的性子了,宋小晚暗想。
用罷飯後,楊大嫂十分貼心的為她們找了一輛馬車,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太夫人可是極少夸人的,可見你做的菜很合她的胃口呢。」
宋小晚盯著她手中的托盤,簡直心花怒放,眼神一刻也不曾移開。
楊大嫂暗自好笑,將托盤放在她手上,「這是十兩銀子,是你今日的酬勞。」
宋小晚小心翼翼地接過,眼神溫柔的似能滴水出來,「今日多謝您了。」
楊大嫂擺手笑道:「謝我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太夫人高興,日後你還能常到這府上。」
她自然不會拒絕這樣出手闊綽的主顧,含笑著點頭。
楊大嫂又命人拿來了三升白面,「早前聽說你原本是要去鎮上買糧食的,可惜被我耽擱了,是以我送上這些白面,以作補償。」
白面難得,這楊大嫂更是個長袖善舞之輩。宋小晚接過,再三言謝。
眼見著馬車走遠了,一旁的小丫鬟才道:「宋娘子這般美貌,卻只能與人洗手作羹湯,當真是可惜了。」
楊大嫂笑得意味不明,「這日後,可說不準呢。」
......
宋小晚方下了馬車,就見小阿福一路小跑地迎了上來,喊著「姐姐回來了。」
她一把將小阿福抱住,才見著他身後的邵崇江。
邵崇江以一種極是驚訝的眼神看著她,「你去搶劫了?」
她就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宋小晚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搶的還是大戶人家呢。」
邵崇江低頭一笑。
幾人進了屋,鄭氏已將晚飯擺好,蒸熟的黍米並煮的爛白菜葉,慣常的飲食。
鄭氏聽到今日宋小晚的遭遇極是驚訝,摸著那十兩銀子彷彿置身於夢中,不敢相信竟有這等好事。而後又將宋小晚怪罪了一頓,埋怨她行事太過魯莽。
宋小晚心情極好,全當是耳旁風,見鄭氏數落夠了,便道:「我去做頓好的。」
「我來幫你生火。」
見是邵崇江開口,鄭氏便道:「小邵你還傷著,先好好歇著,讓伯母來就是了。」
小邵?這隻老狐狸還真是會收買人心,宋小晚看向邵崇江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不善。
「不礙事的伯母,總是這樣閑著,我心裡十分愧疚。」說著慘然一笑,好不可憐。
鄭氏無奈,只得答應。
宋小晚將白面拿出,著手和面。桿好的面片抹少許的油,在撒些鹽,捲成花捲。與此同時,邵崇江也已將水燒開。宋小晚將箅子放入鍋中,再把花捲放上,蓋好鍋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你看著倒不像是養在深閨的嬌嬌女娘。」
宋小晚舀水的手一頓,「遇到的事多了,自然不能再嬌生慣養了。」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那時候父母早逝,她也不得不只靠自己一人堅持完成了學業,後來賺了點小錢,便想著去享受人生。沒想到剛開始幾年,就結束了,真是讓人扼腕嘆息。
火光將邵崇江的臉色映得更為蒼白,他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至宋小晚喊他,他才似如夢初醒,忙收了火。
宋小晚忙趁熱將花捲拾到盤中,手指燙的通紅,只得放在耳垂上散熱。邵崇江見她模樣不禁有些想笑,於是便凈了手替她去拿剩下的花捲。
「花捲中撒上羊肉和蔥花,味道更是不錯。」說著,回頭對著宋小晚一笑。
燈下看美人。
宋小晚被他這一笑恍了神,不由得感嘆,真是美人計啊。
「在想什麼?」邵崇江問道。
「在想你很會做夢,現今我上哪去給你找羊肉和蔥花?」
邵崇江聞言卻是打趣道:「宋娘子神通廣大,有什麼是不能的?」
宋小晚不知如何接這話,只道:「看來邵公子對吃食上也頗有造詣啊。」
邵崇江聞言眼神中確有一絲悵惘,她看得分明,便招呼著鄭氏幾人開飯。
這一頓晚飯吃的極是愉快,宋小晚的身心和胃都得到了極大地滿足,不由得開始暢想起了美好的未來。
若是能攢下銀錢,開一家小飯館,研究各種美食,這便是她的餘生所願了。
半夜,一場風雪急至,宋小晚卻睡得格外香甜,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