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的眼睛跟剪子一樣
周家書香門第，世代簪纓，已故周老爺是天子師，長子周博文年四十，學識淵博，任職禮部尚書。
周老夫人一向康健，今年元宵后便病痛纏身，時好時壞。
半個月前，她再次病倒，大夫說她心脈受損，有油盡燈枯的跡象。
靜養數日，她的精氣神漸好，能下床走動了。
沒想到，今日一早她昏迷不醒，大夫搶救后才蘇醒。
慕嵐西給周老夫人施針，周氏和二位兄長等人在一旁焦急地等著。
慕潤中帶著絨絨、慕思思在外邊的涼亭等候。
「小寶，你有沒有發現，周家有什麼古怪？」
他低聲問道，想著周老夫人病重會不會是鬼怪作祟。
絨絨搖頭，「這裡沒有黑氣。」
周家外婆的寢房也沒黑氣。
這時，周芸香送來糕點。
「小絨絨，數日不見，你越發的漂亮可愛。」
她把四碟糕點擺在石案，柔婉地誇讚。
一襲秋香色衫裙把她的柔媚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絨絨看見，她凌雲髻插著的桃花簪纏著一絲黑氣。
這種黑氣這麼淡、這麼小，不是陰魂、怨靈或惡鬼散發的。
「小姐姐，你的眼睛更好看了，就跟剪子一樣。」
絨絨軟萌地誇讚。
周芸香：「？？？」
慕潤中哭笑不得，「小寶的意思是，你的眼睛是秋水剪瞳。」
她莞爾一笑，「無妨，我知道小絨絨誇我好看。小絨絨，我親手做的糕點，嘗嘗味道如何。」
她殷勤地把糕點遞到絨絨的嘴邊。
絨絨拿過糕點吃起來，「好吃，謝謝小姐姐。」
「小絨絨，花苑裡有很多好看的花，還有鞦韆，我帶你和思思去花苑玩，好不好？」周芸香含笑問道。
「周四姑娘，你不進去看看你母親嗎？」慕潤中冷著臉。
總覺得她不安好心。
她眸色黯然，苦澀地牽唇，「屋裡人多，我就不去添亂了。這些日子，母親的吃食、茶水都是我親手準備的，大哥、二哥還怨怪我沒照顧好母親。」
慕潤中寬慰道：「他們是緊張周老夫人的病情，你別放在心上。」
周芸香點頭，「我們是一家人，我當然不會啦。」
……
慕嵐西醫治了半個時辰。
周博文憂心忡忡，難過得眼圈紅了，「慕小神醫，清風醫館的大夫說家母……不中用了……您一定有法子治好家母，是不是？」
「清風醫館的大夫診斷無誤，老夫人心脈受損，藥石無靈。」慕嵐西清潤道，「方才我給老夫人施針，只能緩解她的不適。」
「您也沒法子嗎？」二公子周修文悲痛地哭起來。
「生老病死，再尋常不過。」老周夫人輕緩沙啞道，「不許丟人。」
「今後我會定期來給老夫人請脈，我給老夫人調養一個月，老夫人可再活半年。」慕嵐西道。
「半年……也好。」周博文背過身拭淚。
周氏把慕嵐西拉到外邊，哭著哀求：「四弟，我沒求過你什麼，我求你救救我母親……」
慕昊東扶她坐下，「生死有命，你別這樣。」
「我跟著你外放為官，幾年不曾回京……我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已經是不孝……我剛回京，母親就……你叫我怎麼辦？」她淚如泉湧，無力地倒在他懷裡。
「二嫂放心，我自當竭盡全力醫治老夫人。」慕嵐西明白她的感受。
當初母親因為妹妹失蹤，飽受打擊，油盡燈枯而離世，他救治了無數病患，卻眼睜睜看著母親離去，什麼事都做不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慕昊東安撫道：「在母親面前，你不能這樣哭哭啼啼。」
周氏點頭。
母親見她悲痛難過，會擔心她。
周博文的妻子趙氏過來找她，二人來到僻靜的角落。
「今年母親時常念叨父親，怕是父親覺得那邊寂寞，請母親過去。你也莫要太過傷心。」趙氏寬慰道，「對了，我聽聞你家老爺子接回來的小孫女，就是那個絨絨，她在靖遠侯府秦侍郎的生辰宴上斷言，秦老夫人三日必亡。」
「確有這事，怎麼了？」周氏不解。
「這事已經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
趙氏繪聲繪色地說，有說絨絨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把老人家咒死了。
有說她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還有說她的嘴這麼靈光，是不是專司預言的靈童轉世？
周氏氣憤道：「我家絨絨天真善良，怎麼可能詛咒老人家？大嫂你可別瞎說，讓他們幾個兄弟聽見你說絨絨壞話，他們要打人的。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我怎麼會嘴碎說一個小女娃？我就是好奇，問問你情況。」趙氏看著她的肚子，「對了，我幫你把名帖遞給觀音山的童子了，過兩日應該就有回信。到時我帶你去觀音山走一趟。」
「觀音山的白大師當真靈驗嗎？」
「當然靈驗。我弟妹只生了一個閨女，拜見白大師只一次，不到三個月就懷了，生了個大胖小子。」
周氏好似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若能一舉得男，她可以散盡自己的積蓄，甚至願意折壽十年。
這時，她看見周大哥博文領著慕思思和絨絨進了母親的寢房，眉頭一皺。
大哥為什麼帶絨絨去見母親？
周氏和趙氏連忙過去。
寢房裡，周老夫人靜靜地躺著，雙目微闔。
慕思思奶聲奶氣道：「外婆，這是我最喜歡的小姐姐。」
絨絨跟著她叫外婆，看見周老夫人的印堂和嘴唇全黑了。
小獃獃說過，這是老人家要死了的現象。
「好，乖孩子。」周老夫人有氣無力地說，「以後常來玩。」
「絨絨，我有話跟你說。」
周博文拉著絨絨走到一旁，和藹道：「思思叫我舅舅，你也叫我舅舅吧。你可以跟舅舅說，外婆還能活多久嗎？」
絨絨為難地眨巴著眼。
上次小獃獃說，別人的壽數、生死，不能輕易說出口。
「你儘管說，我不會生氣。我只想知道母親還有多少日子。」周博文說著，眼圈又紅了。
「大舅子，你不要為難小寶。」
慕昊東快步過來，把絨絨拉到身後，護崽崽的架勢。
周博文沙啞道：「我沒惡意，只想知道而已……」
周氏走進來，「大哥，不要逼絨絨。」
她蹲下來，摸摸絨絨的小臉蛋，溫柔道：「絨絨，雖然我也想知道母親還有多少日子，但我不勉強你。你不願意說，我們都不會怪你的。」